但好在这种寂寥落寞的感觉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因为陆相前脚踏出厅门,寒露后脚就跑了进来。
直到在她身边站定,她仔细审视了一下她的神情,有些犹豫,问:“小姐,你和老爷说了什么,为什么我看他有些不太高兴?”
“他不高兴?”陆紫霜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寒露看着她神色黯然,有些于心不忍,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小姐,老爷临走之前说,让我好好看住你,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陆紫霜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寒露,过两天我就要进宫了,不如就趁着这两天时间我找大哥谈谈,让他娶了你?”
寒露闻言,面色一红,正想嗔怪一句,抬眸看到她似认真似低落的表情,蓦然改口道:“小姐你今天怎么了,干嘛一副交代后事的丧气模样,难道是那道圣旨里有古怪吗?”
陆紫霜不语。
寒露抬手挽住她的臂弯,用力晃了晃,央求道:“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寒露虽平庸无能,但说不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能帮你想到一条妙计呢。”
陆紫霜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寒露你可不是平庸之才。”
“寒露不知小姐竟然如此看得起寒露。”甫一听到陆紫霜的夸赞,寒露有些喜不自禁,却未听出陆紫霜话中别有深意。
陆紫霜也不愿与她挑明,因为对于寒露的秘密,她跟本一无所知,而且,她不能真正的确定,寒露就是意有所图,心怀不轨。
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天晚上,寒露所有的秘密一览无遗的曝露在她的目光之下,而她本人却不自知。
萎靡了一天,陆紫霜早早的睡下了。
但是,想到今日之事,她又不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取她性命,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陆相——她名义上的爹爹,不知为何,近来对她愈加冰冷无情,而今日更是不加掩饰的表示,与她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并无一丝父女之情。
如果说,陆相真的曾倾心于云姨娘,为何对她不能爱屋及乌,关怀备至呢?
猜想了半夜,想到了各种原因,各种情况,却想不到最接近真实的那一点。
转眼已是深夜,寒露睡在外间,早已息声入梦。
她转头看到窗外渗入的淡淡月色,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放空脑袋,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些睡意,懵懂间,她忽然感到一丝陌生的气息闯入了自己的寝室之中。
她喜欢独眠,不喜被人打扰,寒露一般不会不经传唤自作主张的在晚上不声不响的闯进来,起码,在这之前,她都没有这样做。
想到此,她蓦然睁开双眼,屏息凝神,慢慢坐起身,抬手轻轻将床幔挑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向外看了一眼。
就在床前不远处,她看到一道黑影,纤瘦窈窕,是女子无疑。
并且,她的身形与寒露极其相似,她慢慢在黑暗中模索着,一步步向她的床榻靠近。
月色渲染之下,一道利刃反射出冷白的光刺入她的眸底。
不由自主的眨了下眼,她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全身慢慢积蓄着力量,以求在她靠近床榻一步之遥时猛然发力,将她制服。
她算准了时机,也用上了足够的耐心,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鬼鬼祟祟的女人身手矫健,擅长近身搏击,她先发制人,却反被她牵制,连法术也发挥不出来,只能用灵巧的轻功躲避她的袭击,这样一来,也变得被动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紫霜感到身体愈加疲乏,躲避的速度也慢下来许多,那女人却越战越勇,招式凌厉而疯狂,速度奇快,并且她内功深厚,似习武多年,沉厚的掌风带着深沉的内力,几十招过后,室内像是刮了一场龙卷风,残瓷断木落了一地,到处杂乱无章,一片狼藉。
陆紫霜轻喘着慢慢在窗边站定,正想抬手制止女人的新一轮的攻击,抬头的瞬间看到对面的女人一掌直击她的面门,一惊,她微微一错身,女人的掌风扫向了紧闭的窗扉。
啪嗒一声轻响,窗扉豁然打开了。
清凉的夜风吹来,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箫音。
有些诡异的感觉。
是谁,半夜还在吹箫奏乐?
箫音淡淡的,不疾不徐,似细水长流,平淡却不平凡。
陆紫霜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黑影在月色下淡然立于对面的屋宇之上,手持长箫,萧瑟孤绝。
他身后圆月皎皎,而他就好似月下谪仙。
陆紫霜不由得一怔,而就在这瞬间,身后那女人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的抵上了她的颈项。
然后,她听到箫音一顿,与此同时,身后那女人手轻轻一抖,似乎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量,脚下一崴,眼看着就要委顿于地面,陆紫霜趁机一推,女人踉跄着退出几步,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箫音再起,却不似先前那般淡缓,渐渐犹如擂鼓一般,急促起来,而伏于地面上的女子豁然弹身立起,稳稳站在了她面前。
月光透过洞开的窗漫进来,隐隐照亮了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只是眼神不是此刻该有慑人的凌厉,而是呆滞无光。
这让她看起来活月兑月兑像是一只被操控了灵魂的傀儡女圭女圭。
“寒露。”陆紫霜惊呼一声,那人却无半点反映。
“寒露。”她又唤了一声,这次那人没有再无动于衷,豁然腾身,对她发动了攻击。
窗外,箫音还在继续,音乐中万马奔腾,四面楚歌,急急撩拨着人的心弦,让人不由得心慌意乱。
可是,这宅子里却似无一人听到这声音,整个宅邸在一团夜色之中,沉寂无声,像是空无一人的鬼宅。
陆紫霜勉强接了几招,轻轻一跃,翻窗而出。
夜色中,她足尖急点,不待寒露追来,便腾身而起,飞跃到了对面的屋宇之上,站在了那男人的对面。
皎皎月色之下,对面那男人淡然收起手中的长萧,转头定定的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一双眼隐在银面具之下,模糊不清。
“你是谁?”陆紫霜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充满戒备的询问道。
男人不答话。
“你究竟是谁?”见他缄口不语,陆紫霜不得不重复问了一句。
夜风习习中,长发浮动,袍带翻飞。
天地间只闻轻风的呜咽,听不到人语。
“怎么,你是哑巴吗?”陆紫霜兀自又问了一句。
就在此时,男人身形一动,她以为他要逃,足尖一点,倏然飘出几米,来到了距离男人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探手欲将他擒住,却蓦然听到下方传来寒露微弱的申吟,这一分神,她的动作不禁慢了一步,待回过头,看到男人飘忽的身形已经远远站在了另一边。
“你把她怎么了?”心知男人功力卓绝,陆紫霜不敢再贸然行动,一边为刚才的鲁莽而暗暗后怕,一边疑惑男人为何没有趁着刚才将她击成重伤。
陆紫霜以为他会如同之前一样,保持沉默,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开口了,伴着夜风的清凉,他的声音如同风穿回廊,低沉萧瑟:“我替你处理了你身边的奸细,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一语毕,他再不做任何留恋,转身腾空,身影起起落落,消失无影。
仿佛他来此就是为了告诉她这样一句话。
而他此行的目的,绝不应该是为了救她,而是想杀她,不知为何却又没有杀她。
这个陆紫霜,到底碍了多少人的眼,才能这样风波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