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愣了一下,用手抚模了一下她的额头,已经是滚烫了。他将倾姮抱回软垫当中,将毛毯盖好,他伸手进到她的衣领内,她瓷白的肌肤上有些汗湿。她发着高烧,沈榭又不敢将她捂实——高烧的人,不适合盖太多的被子,不然体内的热无法散发。
他做完这些,就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已经用衣服上的碎布裹了一些碎冰。
他把这裹了碎冰的包裹放在她的额头上,而倾姮在无意识当中却又抱着他的手,不知道是怜惜倾姮的样子,还是怎的,沈榭竟没再抽出手。
倾姮抱着沈榭的手,越收越紧,最后都将他的手紧紧搂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他的手压她柔软的胸口,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羞愧,却又在下一刻消散。
倾姮的嘴唇吧唧了一下,然后她细声地喊道,“启之……”
沈榭自然不知她口中的启之是何人,反正不会是现在照料她的沈榭。
他将裹着碎冰的破布放在她的额头上,又怕她觉得太冷,每隔一段时间就拿起裹着碎冰的破布。如此反复,倾姮在睡梦中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她的烧也在沈榭的细心照顾下慢慢地退了下去。
她困难地翻了身,继续抱着沈榭的手。她呼吸间,沈榭的手就压在了那处柔软。
他的手还被倾姮抱着离不开,他就在软垫上面趴了一会。
他累了一天,又没有睡好,最后倾姮比他还要早醒。感受到自己的怀里抱着一只温润的手,她还当真吓了一跳,自己莫非在睡梦之中将沈榭的手给砍了下来自己抱?
抬头一看,她才舒了一口气,好在这手还在沈榭的身上。
她这一舒气,也就忽略了沈榭无意识地抓了一把她的胸。她淡定地将他的手放开,然后轻轻地下了软垫,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应是没有任何声响,定不会吵醒还在软垫上趴着的沈榭。
倾姮下了马车以后,沈榭突然睁开眼。他定定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麻痹的手臂,然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他的眼睛飘向了软垫,之间上面有些猩红的血迹。他思索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沈榭走出马车,倾姮在他的面前深呼吸了一口。她转身,给沈榭一个明媚的笑容,“醒了?朕身子无碍,我们北上吧。”
沈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尴尬的事情,于是低头问她,“陛下,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倾姮歪着头问他,“初十……怎么了?”
她一副懵懂的样子,让两人都沉默了。最后沈榭深深叹气,“陛下自己看看背后。”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往背后一看,却是一大摊血迹……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句话,是真的。倾姮因为自己病好了的雀跃心情顿时碎成了渣渣……
她的身体是从小就调理好了的,对于在月事期间,她不会像多数人一般疼的死去活来。要问她有什么区别,也就是乏力,且流血不止而已。
但是最麻烦的便是她该如何处理这些血迹……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撇头的沈榭,然后钻进了马车当中。
等她再次出来,她背后的血迹已被其他衣服遮住了,而马车上的软垫已被她一番折磨,最后被她抽出了里面的棉花……
她走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阴暗,“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
沈榭还有些尴尬地点头,开始了两人的北上路途。
她一路沉默地跟着沈榭,沈榭则带着倾姮来到了结薄冰的河流。沈榭也没有和他说话,隐约当中他忆起师父和他说过的话,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而正在流血的女人更是不能招惹。故此,他一路无言,唯恐她来了月事性情大变。
他熟门熟路地用一块石头敲碎了冰面,露出了里面的冰水和游动的鱼儿。倾姮没看见他用了什么法子,用一根树枝就插住了一条鱼儿。
倾姮此时还没有从低潮当中走出来,自己模了一块大石头就坐了下去。
等沈榭模了鱼儿,将水袋递给她。她道谢之后,喝了一口却发现水是温温的,并非之前和的凉水。
她看了一眼在烤鱼的沈榭,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她移了一下位置,坐在了沈榭的身旁,继续问道,“你昨天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成了道士。”她只是心中略微有些感动,不知道士用何种方法让她再雪天也能喝到温水。
若是她知道了这水袋其实是在沈榭怀中捂热了,她恐怕听了会把水全吐出来……
沈榭还在想师父说过的话,就不怎么愿意和倾姮搭话。
倾姮尚好的心情,却发现自己贴了别人的冷**,于是挑眉问道,“臭道士,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昨天干了什么?”
处在这时段的女人本来就是心情阴晴不定,沈榭是撞到了枪口上了,他也只能呼一句,师父诚不欺我!
沈榭认真想了一下,看都没有看一眼泛着冷笑的女帝,继续烤鱼且口气冷淡地说,“陛下昨夜高烧,贫道取了碎冰让陛下退烧……”
沈榭还没有说完,倾姮就骂了一句,“衣冠……!”
沈榭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昨夜确确实实是帮了女帝,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倾姮凑上前去,烤鱼已经发出‘兹兹’的声响,应是已经烤熟了,“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曾将手伸入朕的胸口。”
倾姮说完,直接抢走了沈榭手中的鱼,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她并非因为被一个道士‘猥-亵’而闷闷不乐,也因此并没有生气。
他没有说话,在一旁细嚼慢咽。细细回想,他确实有把手伸进她的衣领,不过是为了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出汗,却没有将手伸进她的胸口!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心中无愧,不打算理会变得蛮横的女帝。
两人吃了烤鱼,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沈榭除了赶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若是不想说话,倾姮如何强横都没有用处。
他们往北又走了两个时辰,倾姮要求休息一会,沈榭同意后,他就在一块石头上打坐起来。
倾姮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以为她是要处理自己的私事,没有理会。
等过了快半个时辰,才听见倾姮的脚步声和她的笑声。
“臭道士,我们今天可以换口味了。”她几乎是蹦着走过来,手中还拎着一只兔子,兔子的脖颈上还留着鲜血。倾姮随身带着匕首,这一会匕首终于有了用处。
她吃了几餐的鱼,早就腻味了,然而在大雪天找到出没的动物却又比较困难。因此两人一直没有迟到野味,算是倾姮运气好,在附近就逮着一只可怜的兔子。
她一边走向沈榭一边恣意地笑,就把兔子扔到了沈榭的怀中。她可不会烤兔子,这种粗活还是由这道士做比较好。
沈榭并没有表示什么,不过唇角却是弯了。
和烤鱼一般,将篝火升起,两人就在火堆旁边坐下了。
“沈榭,你昨日可有说,时机将至?”她很久没有和母后梦中相会了,她虽然没有将成仙之事放入心上,她却还想着另外一件事。
他将兔子翻转了一个身,才继续说道,“即日将至。”
女帝皱眉,隐约是冷笑了一声,“不知真人到时又如何?”
沈榭看着她又变了一个样,就如他第一次见到女帝一般的口气,他不想搭话,口中也变得苦涩了些,却还是问道,“陛下想如何?”
“真人呆在南碧中不错,不如长居如何?”她明明是问句,却用不容置喙的口气。
沈榭突然想起自己的师父临行前对自己叹了一口气,他说,清玉,一切总是缘。
他没有答话,兔子的肉外酥内软,散发出勾人的香味。沈榭扯掉兔腿递给了女帝,女帝接住细细地啃咬。
女帝心中想着,他来了南碧,还想着会飞不成?
就餐完毕,两人继续上路。沈榭将水袋给女帝,她小啜一口,依旧是温热的。
走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开始昏暗。
倾姮问道,“今日在这里休憩如何?明日就能走出去了。”
沈榭低头沉吟一会,却否决了倾姮的想法,“陛下,再走一段。”倾姮没有不满,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也许,有人了。”
倾姮惊喜了一下,却又怀疑,这人说有人就有人,他的第六感是要逆天了吗?后来、后来,倾姮总是将他逆天的语言本领认为是第六感强大。
果然,他们走了一会,就听见一群散乱的声音。
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群平民百姓,他们穿着随意,缩在一团玩闹。
倾姮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因为第一个找到他们的不是朝廷官兵也不是自己的暗卫,而是一群散漫百姓……
而百姓中间的人看到了两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他跑到了沈榭的身前,抱住他的大腿,一边泛泪一边嚎叫,“真人……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站在他腿间嚎叫的不正是之前沈榭救下的侍卫小伍!
倾姮脸色有些发青,好在那些人都没有怎么在意,他们拿出自己在家中带来的烤猪热情地招待他们两人。
沈榭问小伍,“你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
小伍嚎嚎大叫,抽搐道,“是城门口的二麻子告诉我的,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就能看见你们……然后……我就叫上了我的邻居……”
倾姮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二麻子总归比沈榭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