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前殿传来一阵骚动。
“太后,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
“死奴才,好大的狗胆,哀家是何人?全部给哀家滚开,敢挡路的,一刀杀了!”
“是,太后。”
接下来,是一阵刀剑的交击声,大殿内的侍卫如临大敌般的看着殿门口,再回头看着脸色变得阴狠的皇上,没想到,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刀捅向阮太妃,看得众人惊愕。阮太妃则是怔怔的瞪着自己的儿子,心也碎了!
陈知仪失声惊叫,“天啊!”
“来人啊!全给朕杀了!”陈嘉探一声令下。
褚司容脸色丕变,一肩撞向陈知仪,让她得以闪过一名侍卫落下的刀,但另一名侍卫又砍了一刀过来,他只能以肉身抵挡,撞开那把刀子。
“天啊!快来人、快来人啊!”陈知仪倒卧在地,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她也只能大声呼叫。
终于,由卓太后领头的一行人冲了进来,除了卓太后,还有万氏、睿亲王夫妇等原来,万氏等人进宫后就急奔卓太后寝宫,央求她一起觐见皇上,想知道皇上为何要逮捕褚司容等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殿堂上已经溅血,褚临安倒卧于血泊中,看来已经气绝,阮太妃腰间也中了一刀,剌目的鲜血还汩汩流出,看来伤势极重。
同属大内侍卫的两方对峙着。
“这是在干什么?”卓太后怒声瞪着手拿血刀的陈嘉葆。
“朕在此下令,殿内的人全给朕杀了!朕重重有赏!”他像疯了似的,发出狂肆高亢的大笑声。
但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动还不动。
此时,褚司容身上的绳子已被睿亲王解开,陈知仪身上的也被万氏解开,褚司容挺身站在众人身前。
卓太后瞠视着表情狰狞的陈嘉葆,再看着已由万氏、陈知仪等人护到一旁的阮太妃,“皇上究竟在做什么?杀了前右丞相、再杀伤自己的母妃,难道连哀家也要杀?”
“那是太后想插手干预朝政,朕一时气疯了。”他停了笑,但眼底杀意依旧浓盛,“如果太后能先出去,让朕好好处理掉这些人,今天这事,朕就不追究了。”
卓太后嘲讽一笑,“那皇上说来听听,哀家干预什么朝政?”
此时,一名太医急急的跟在一名侍卫身后跑了进来,原来是刚刚混战中,睿亲王急急出去交代的。
乍见眼前景象,老太医也吓傻了,还是陈知仪喊了声,“快帮太妃娘娘止血!”
“是、是!”他连忙靠过去处理阮太妃的伤口。
陈嘉葆抿紧了薄唇,扫了一眼阮太妃,“褚司容、褚临安父子企图谋反,混淆帝王家的血统,而朕那个愚蠢的母妃竟还为他们说情,无视朝纲伦理,这不是找死吗?”
阮太妃泪如雨下,身子的伤都比不上心口的痛,“你、你这个逆子,杀父……杀母……太……太后,他跟褚……临安是亲父……子,刚刚……滴血……认……认亲已证明了。”
“什么?!”卓太后一脸震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脸色丕变的陈嘉葆。
“朕的母妃疯了,太后别信。”
“是真的!”陈知仪气愤的大叫,她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刚刚在场的人,包括躲在柱子后方的太监总管,他们全都知道!”
躲在柱子后方的太监总管没想到陈知仪会点名他,见卓太后看向他,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没想到,才走两步,胸口就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头一低,竟见自己的胸口插了把刀,还汩汩的流着血,他缓缓的回头,就见陈嘉葆手上握着刀柄,“皇……皇上……”他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皇上是杀人灭口!”卓太后瞪着他。
陈嘉葆冷笑,“无所谓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杀!杀!懊死的,全给朕杀了!”
这,吼,果真有些侍卫提刀要砍。
突然褚司容大喝,“全给我住手!”
在这朝殿上,陈嘉葆一直都是个傀儡皇帝,实际掌政的是褚司容,再加上他身上那股王者气势,那些人还真的听话的住了手。
此刻,褚司容的神情严峻而冷静,相较陈嘉葆看来却显得慌乱。
“好,你们不动,朕就先砍了你们!”他拿着刀子就往周遭侍卫砍。
褚司容上前一步要救,没想到,却是一计调虎离山——
“司容!”陈知仪的惊叫声陡起,他一回头,脸色悚地一变。
“不许派人追来,不然,我就杀了她!”陈嘉葆将沾血的刀刃架在陈知仪白皙的脖颈上,他知道她是褚司容最大的弱点。
“让他走!快让他走!”褚司容绝不能再一次看着她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失去她的感觉太痛了!
他这一吼,其他侍卫们不得不退开,好让陈嘉探架着陈知仪退出去。
褚司容则小心翼翼的隔着固定的距离盯视着,对他承诺,“你放开她,我不会为难你,一定让你安全离开。”
“放开?朕才不是笨蛋,走!快走!”
陈嘉葆用力扯着陈知仪催促,褚司容是看得心惊胆颤,深怕他一个失手伤了她。
“弑父,弑母,竟还一错再错……”阮太妃忍着身心的痛,无力的看着陈嘉葆挟持着陈知仪退出自己的视线外。
“你别说话,我们得把你移到寝宫去。”卓太后低头看着她道。
阮太妃哽咽的看着她,“太后,对不起,我做了太多错事……”
“你别说话了。”
“不说,就怕……没机会说了,先皇的皇子不是……产下就夭折,就算出生了也总遭意外身亡,还有……还有……大多的嫔妃都不再有孕,这全是褚……褚临安造成的,这样……这样,他的亲生儿子才能当上皇上!”
“好好,哀家听明白了,你先治伤要紧。”
“不行,重要的是……”阮太妃泪如雨下,“我对不起你……儿子……你的儿子……”她痛苦的急喘一口气,“褚司容……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对不起!对不起……”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一席话,她淌着泪,咽下最后一口气。
卓太后仍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她在万氏通知下,的确找来当年那些太医与宫女,但他们似乎相当惧怕褚临安,即使知道他已不在褚府当家,但没人敢吐实,只敢吐露当年
的褚临安跟阮太妃走得相当近,她跟万氏还一度怀疑,阮太妃是褚司容的生母……
“哀家、哀家没听错吧,太妃说……”卓太后泪水急涌的看着万氏,仍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司容是太后的皇子,太后的皇子仍活着啊,太后!”万氏喜极而泣。
她笑了,也哭了,但又想到褚司容刚刚追了出去,她脸色刷地一白,拉起裙摆,急急的追了出去,“侍卫,快去保护哀家的皇儿啊!宰相是哀家的皇子,还有哀家的皇媳妇,快点、快点!”
太后这连串的叫喊,让众人惊愕万分的看向褚司容,但他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混乱,一双黑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陈嘉葆,“放开她,我会保你不死。”
“那朕要皇位,你给朕吗?”
“你不配!”陈知仪回头瞪他一眼。
“可惜了,这么晚才遇见你这美人,”陈嘉葆看着她笑了笑,再看向正冷眼瞪着自己的卓太后,“我那个愚蠢的母妃跟你说实话了?”
“她死了!”卓太后哀伤的道,“你枉为人子,不配当人,你是畜生!”
陈嘉探无所谓的一笑,再看到她将视线移到褚司容身上后,脸上尽是激动,“对,那是你儿子,母子二十多年后相会,可以热络点,当我们不存在!”
“把知仪放了,我也可以当你不存在。”褚司容的心情也很激动,他从没想过自己
的身分会如此显赫,更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此刻,他不敢将目光从陈嘉葆的脸上移开,就怕他手上的那把刀抹过陈知仪的脖颈。
“对!放开她,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
卓太后从万氏那里也知道,褚司容跟陈知仪有多恩爱,好不容易她的人生再现曙光,她绝不容许又出现另一个终生遗憾。
“谈?”陈嘉葆的目光一一看过黑压压的大内侍卫,看过卓太后、褚司容等人,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绝境了。
一个陈知仪能让他重回龙位?他还没那么天真,但一个陈知仪却可以成为褚司容心中永远的痛!
眼神透出一道冷光,他笑了,“我不想谈了,让美人儿陪我一起去见阎王,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陈嘉葆!”褚司容脸色一变,厉声大吼的冲上前去!
同一时间,陈嘉葆抽刀用力剌向陈知仪——
接下来的变化太快,不过是一瞬间,褚司容以肉身撞开了陈知仪,却来不及闪开陈嘉葆砍下的刀刃,“噗”地一声,刀子剌进他的胸口,红色血液汩汩而出,他痛哼一声,其他人更是大惊失色的大叫。
“相爷!”
“司容!”
“可恶!”陈嘉葆气愤的将刀子抽出,要狠剌褚司容第二刀时,褚司容咬牙扣住他的手臂,一个反手,将刀刃剌进他的胸口。
陈嘉葆眼睛倏地瞪大,“你……你……”他喘着气,低头看着那把利刃,再看着一滴滴淌下的鲜血,满心的不甘愿。
褚司容眼神冷峻的再推进刀柄,他深呼一口气,面无血色的双膝跪下,胸前的鲜血不停的往外冒,接着,他砰然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司容!”陈知仪脸色苍白地飞奔向身子摇摇晃晃的褚司容。
突然,他踉跄一子往前倾,她慌得想撑起他,却见他胸口已被鲜血染红,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卓太后也在万氏的扶持下急赶过来,一边心急如焚的大喊,“太医、太医呢……”
“太后,臣在这里。”老太医也连忙过来,一边指示侍卫先让褚司容躺下。
几名侍卫迅速的将他抬至正殿后方的暖阁床上,一群人也急急的跟进去,看着太医为他把脉、查看伤口,又叫宫女准备热水,仔细谨慎的处理伤口处。
但卓太后还不放心,要万氏也上前看看褚司容的伤势。
“老太医处理的没错,你别急。”万氏刚刚也在一旁。
“好,好,但哀家的儿啊,你撑着点!哀家才看到你、认了你,你别让哀家空欢喜一场,求求你,求求你……”卓太后是泪如雨下。
“母……后……”褚司容虚弱的一唤。
卓太后又哭又笑,还有一股凄楚,“好珍贵的两个字,哀家好开心,但请你……呜呜呜……”她说不下去了。
“司容,求你一定要撑下去,”陈知仪也杵在床缘,泪不停的落下。
“你……没事吧?”他的胸口很痛,每呼吸一次就剧痛一次。
她哽咽的频摇头,“没事,可你……”
“那就好,那就……好,我终于……保护你了。”
其他人听不懂他这句话,但万氏、陈知仪都明白,他指的是巩棋华,那一世,他没保护好她,这一次她还魂,重回他的身边,他终于没让遗憾再次发生。
但这一听,陈知仪几乎要崩溃了,她的心一阵揪痛,泪水拚命的掉,“不够、不够!你保护了我,自己呢?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擦下来,一定!”
“好,一定……”他粗喘着气儿,想再张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她,要她安心,但一阵痛楚袭来,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不要!”陈知仪泪如泉涌的大声哭叫。
卓太后也痛哭出声。
万氏急着伸手把脉,太医也急急忙忙的又靠上前来,与她快速讨论褚司容的伤势,
两人皆战战兢兢的,因为他们都清楚,褚司容的身分不再是相爷,而是帝王啊!
褚司容这一昏迷,转眼间,已躺了五天,不但陈知仪足足陪了五天,卓太后也是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躺在床上的可是她失而复得的皇子啊。
“好在,太医跟你祖母都说了,那一刀是重伤了内腑,但未伤及心脉,只要好好休养,就能痊愈了。”她话虽是对陈知仪说的,但一双眼睛却舍不得离开褚司容。
“所以,母后先回宫休息,只要司容醒来,我一定叫人马上通知母后。”陈知仪温柔的看着她道,其实,她叫“母后”仍显别扭,但卓太后坚持她要这么叫,因为她是她的儿媳。
“好吧,这身子还真撑不住了,”她微笑的拍拍她的手,“你也记得休息一下。”
她柔顺的点点头。
卓太后在宫女的陪伴下,先离开暖阁,陈知仪要服侍的宫女也全退下。
她坐上床缘,伸手握住褚司容厚实的大手,“还不醒来?你睡了五天,这会儿,又是三更天了。”
褚司容仍静静的躺着,但这五日,太医跟万氏分别以药炖食补熬汤让他服下,好养伤养气,他气色看来红润,已不见苍白。
“你知道吗?这个时间,绮罗苑的桃花林应该已见粉女敕的桃花开满树,我好想跟你回去看看,我们可以再吟诗,”她深吸口气,微微一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如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突然一阵低声沙哑的嗓音接了话。
她一震,凝睇着他,就见他的睫毛微微一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她哽咽了,“你醒了!”她因激动而声音嗄哑。
他伸手抚模她的脸,“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
她用力点点头,泪眼浮现笑意,“是的,因为有你,一切都不会再有事了!”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将她拉近,但她不敢贴靠在他胸前,只能轻轻的贴近他的臂膀,再主动的轻吻他的唇瓣。
她知道,他需要有温度的碰触,才能确定她的存在。
他笑了,这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卓太后在确定褚司容的身分后,那些当年被收买的侍从、宫人,还有接生的御医等一干人犯也被带到她跟前,他们全招了那年犯下的罪,也坦言,这二十多年来,他们其实过得胆颤心惊,但他们真的不知道真正的皇子被褚临安抱回褚府扶养长大,还是他们都知道的宰相褚司容。
皇室血统绝不容混淆,褚司容认祖归宗,改名为陈司容,接帝位。
陈嘉葆弑父、弑母,泯灭人性,因身亡不再追究罪状,至于其与嫔妃所生的皇子、皇女,一并留在宫中,这是新皇的恩泽。
至于褚临安跟阮太妃的秽行丑事,京城上下早已传开,只是逝者已矣,所有的批判也只是茶余饭后嚼舌根而已……
这一日,是东铨皇朝的大日子!
皇帝寝宫内,褚司容、陈知仪皆深深的吸口气,两人目光对视,含笑的眼阵有着喜悦与欣慰。
两人双手紧紧交握,一起往今日大典的殿堂走去。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金碧辉煌的正殿上,举行帝后的登基大典。
朝堂上,陈知仪为后,身着后妃凤袍,黄色霞帔上织了金云霞和龙,缀以珍珠,头戴镶满红蓝宝石的凤冠,在她身后站着六名穿着紫衫圆领窄袖的宫女。
朝堂上,陈司容为帝,身着金银精绣九龙的绸缎帝服、头戴帝冠,身后同样有六名紫衫圆领窄袖的太监站立,下方密密麻麻站立的是文武百官、王公贵族。
在礼乐司的手势下,鼓乐齐奏,新任的宰相带领文武百官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贺跪拜,从此君临天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