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摆月兑李名远的目送,姚家两兄弟就立刻被沉默包围了。
姚怀瑾倒是几次想要和兄长说话,然而见姚怀礼一脸的“他人勿扰”,为了避免徒生不快,他只得打消了念头,心底暗自叹息。虽然姚怀礼是他的庶兄,但是姚怀瑾对他并无嫌隙,反而因为姚怀礼直爽坦率的性子,颇为赞佩亲近。奈何姚怀礼不领情,每每说两人不是一路人,见了他也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这一次要不是姚士卿点名要姚怀礼同来,姚怀礼只怕也不会忍耐了一路跟姚怀瑾同行!
果然,没走多远,姚怀礼就借口跟朋友在演武堂的约会很急,要先一步离开了。
姚怀瑾明知拒绝无用,只得笑着同意了。
招呼完,姚怀礼便疾行如风,不过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待姚怀礼一不见了身影,姚怀瑾就沉下脸来,吩咐随来的衙役:“今日之事,谁要是敢在我爹面前说大哥一个‘不’字,就等着回家养老吧!”
衙役唯唯,自然是不敢不从,虽然他们都觉得姚怀瑾对姚怀礼未免过于谦让宽宏了一些,但是上司家的事儿,岂是他们做下属的可以妄加揣测评论的?最多,私下里议论几句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李小婵是在午饭时间才从地里回去的,所以她对姚知府的两位公子屈尊到访的事儿并不知情。但是她刚一到家,李名远就把她叫进书房里去,将十六两银子往桌上一摆,施施然在一旁摇着扇去了。
李小婵猛地一见这么多银子,吓了一跳,饶是她一直管家,也从未一次经手过这么多银子。李小婵本来想开口询问,然而一见李名远一脸显摆的高傲样子,明显是要等她开口询问,便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说:“爹,这么多银子你可得收好。”
没有等到预期的惊喜和焦急的询问,李名远心底略有失落,要知道自打纳了红姑,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李小婵面前就一点权威都没有了,现在好不容易获得了姚知府的“赏识”,他自然想借机向李小婵证明,他这个父亲远远比她认为的要有本事多了!
李名远端起为人父的威严和架子,闲适地端起一杯茶,眼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十六两银子,极为自傲地自顾自解释道:“今日姚知府的两位公子亲自到访,送上姚知府对爹在惩治何氏一案上的帮助的嘉奖,并且转达姚知府对爹的赞佩和赏识。”
李名远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在何氏一案上,他除了惹祸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力,从头到尾全都依赖李小婵一个人私下筹备充足,在公堂上据理力争,他们才能打赢官司,得到姚知府注意。
说罢,饮了一口清茶,李名远眉头一皱,立刻极为严肃地教训侍立一旁的文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茶水宜清淡,你看看你看看,你泡的茶,茶汤的颜色还有一丝清亮吗?!”
文娴唯唯,一脸紧张地道歉:“相公,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我下次一定改正!”似乎她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执掌她生死大权的主人。边说着,文娴边忙伸手接过李名远丢来的茶杯,补救道:“相公,不如,我现在就去给您再泡一壶茶来?”
今日姚知府两位公子的到来,让一向唯夫命是从的文娴对李名远更加的敬慕,李名远就是她的天,容不得一丝不敬。
“算了算了。”李名远一副施恩似的不耐烦地摆手打发了文娴,“笨手笨脚,一边儿歇着去。”
文娴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宽恕和关爱似的,一脸感激地退到了角落里。自打红姑出现之后,文娴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李名远心目中远远不是不能取代的,便更加敬畏和讨好他了。
李小婵看着李名远和文娴两个一唱一和的,像是故意做给她看一般,便愈发地对这对便宜父母失望了。装作没有看到李名远故意表现出来的自得,李小婵看了那一字排开的十六两银子一眼,平静地说:“爹,既然你有了银子,那之前买红姑欠人家钱就尽早还了吧。”
李名远被李小婵的话一噎,脸上的自得挂不住了,却还来不及换上恼羞成怒,一时表情僵滞在那里,十分滑稽。
半晌,李名远努力地遮掩住脸上的一丝羞愧,厉声斥责道:“你,你这孩子,怎么对你爹说话呢?!”
“爹,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的吗?”李小婵故作不解,“以前咱们没有银子,欠着的话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有了银子还拖欠着,乡亲们又该说闲话了。”李小婵深知,李名远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便故意拿话激他。
果然,李名远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最终还是推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羞愤道:“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去赶紧把借的钱都还了!”他可不想自己亲自去还钱,又惹得别人冷嘲热讽。顿了顿,李名远又补上一句:“找回来的钱如数给我拿回来。”
李小婵拿过银子,笑嘻嘻地答应了,反正她原本也没有想过从李名远手里要过这些银子,只要把之前自己的小金库因为李名远私买红姑造成的亏损补上就行。
然而李名远可没打算就这么过去,他见李小婵收好了银子,肉疼了一下,强忍着,又做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十分公正慈爱地开口道:“现在爹手里有了银子周转,也不怕管理不好田产家业,小婵你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家,娇贵着呢,今后这地里家里的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免得累着了。一会儿,你把田契之类的都给我送过来。”
李小婵闻言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有些难以置信,近乎愤怒地争辩道:“可是爹之前明明说好,打赢官司后让我管家的!”
“今时不同往日。”李名远淡淡地说完,便不再解释,似乎今日有了十六两银子,他就完全可以轻易推翻自己之前的决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