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雨凄。
李小婵撑着姚怀礼塞过来的伞,跟着细柳,顶着风雨跨过一块空置的场地,眼见着再转过一道回廊就要到达姚知府的书房,一个中年美妇扯着一个*岁的女童,俏生生地立在回廊下,拦住了她们。
“这位就是两位公子领回来的姑娘?”中年美妇漠然地开口询问。
李小婵一时捉模不透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美妇的意思,没有开口,反正有细柳在旁跟着,自然会应答。
果然,细柳急忙忙地行了个礼,回道:“回夫人,是二公子领这位姑娘回来,他还吩咐奴婢给她换身干爽的衣服,再领着她去老爷的书房。”
眼前这中年美妇正是姚知府的继室刘氏,她牵着的,正是姚知府的幺女姚馨。
细柳将前因后果都说给知府夫人听,脸上十二分的恭敬和小心翼翼,没有得到允许,并不敢进回廊,只是撑着伞立在雨地里。
李小婵见细柳这副模样,心底暗道,只怕是知府夫人治家颇严,才让细柳这样惧怕。
“民女见过知府夫人。”李小婵落落大方地行礼问安,“大公子和二公子宅心仁厚,见民女确有下情要上陈知府大人,就领了民女进来,还让这位姐姐给民女找了干爽的衣服来换,民女心中万分感激。”
刘氏见李小婵进退有度,说话斯文有礼,不像是一般的乡野村妇,多看了她几眼,眼神最终落在了李小婵撑着的伞上。
“这伞,是怀礼的?”刘氏虽是疑问,但显然已经确定不疑。
“回夫人的话,这伞正是大公子好心让给民女的。”李小婵想起来,姚怀礼是眼前这中年美妇的亲子,忙又说道:“民女感激大公子赠伞之恩,他日定当竭诚报答。”
刘氏没有说话,倒是她牵着的姚馨嘲弄地看了李小婵一眼,笑话她说:“你要报答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大哥想要的东西,你给得起吗?”
李小婵面上一辣,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当面毫不留情地讥笑,她一个成年多少有些难堪,却也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求于姚知府。
“馨儿不得无礼。”刘氏皱着眉头,看了姚馨一眼,教训道:“别丢了自己的身份。”
李小婵闻言心底有些想骂娘,娘俩清一色,都自以为自己身份高贵,而别人都是卑贱的。可堂堂的知府夫人也只不过是个继室而已,私底下西川府的人对她上位一事议论纷纷,并没有面上的半分尊敬。
“夫人,只怕知府大人和二公子这会儿还在书房等着民女表白下情,去晚了,民女担待不起。”李小婵面上做出十二分的恭敬,她可不想跟眼前这母女俩多待一会儿。
刘氏不满地看了李小婵一眼,然而终究是没有说什么,领着姚馨从容离去。
待刘氏走远,细柳看了李小婵一眼,似乎很惊讶,李小婵竟敢驳了知府夫人的面子。
李小婵心底想着自家那一屋子的玉米,还有王家的步步紧逼,哪有闲情去关注细柳,只是匆忙跨过了回廊,朝姚知府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李小婵立在外面,待细柳通报过后,得到姚知府的允许,她这才将伞收了,放在门边,整了整衣裙,垂首进去了。
“爹,这位就是李姑娘。”一见李小婵进来,姚怀瑾就上前介绍道。
李小婵忙对着面前坐在书案后,稍有些面熟的知府姚士卿施礼道:“民女见过知府大人。”并未下跪。
姚士卿原本在翻阅卷宗,并未多在意,然而看到李小婵还俏生生地立着,便收了卷宗,眼里多了一丝兴味,道:“李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显然,姚士卿是记得李小婵的,毕竟,整顿西川府的地痞流、氓,李小婵功不可没。
“不知李姑娘这次特地前来,所为何事?”姚士卿眼底有丝期待。
李小婵微微一笑,答道:“捐粮。”
姚士卿诧异地站起来,又看了看一旁的姚怀瑾,见他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这才慢慢踱步,绕过书案,问道:“李姑娘是要自己捐粮,还是……”
“自己捐粮。”李小婵答道,“我家这一季收获的玉米,愿意如数捐出,还请知府大人成全。”
姚士卿和姚怀瑾都诧异地看着她,姚怀瑾更是月兑口而出,表示不解:“今年的玉米因为种植少而产出少,需求又高,价格迅速蹿升,你为什么不出售,却要捐出?”
李小婵苦笑,诚恳地说:“我们小户人家,几口薄田不过勉强维持全家生计,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姚士卿点点头,要是李小婵说她是为了百姓家国而牺牲自家利益,他反而存疑。
“你有何难处,只管说来,本官自会替你做主。”姚士卿亲切地说。
“多谢大人!”李小婵施礼为报,细细地将自己的玉米疑似被王家有心吩咐所有粮店抵制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又中肯地说:“民女并不知跟踪家父的那二人与王家有何关系,也无法从粮店那里打听到消息,只是私下里推测,可能是家父上次作诗得罪了王大小姐,才遭此横祸。”
“王梅香?”一旁的姚怀瑾皱眉,“上次在醉仙楼,我和大哥当场不是就已经劝解开了吗?”
“当时多赖两位公子出手相助,我爹这才能平安出了醉仙楼,只可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爹命里该有这么一劫,到了城门口,又被王家的小厮堵住一顿毒打,连上回知府大人嘉奖的银两也被他们洗劫一空。我们一家实在是走投无路,怕若真的是得罪王家难以存活,这才想要捐出粮食来避祸。还请知府大人替民女做主。”
李小婵说着,泣不成声,颓然倒地,半跪半坐。
要说李小婵是伤心,倒不如说是愤怒,只不过想要顺利让姚知府为自己做主,只得装出一份柔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