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婵见李小龙一副羞窘不堪的模样,心里却是顿时一松。
看来,李大娘并不知道李小龙送给自己簪子的事,而李小龙,似乎也并不打算让除了他们俩之外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估计,是怕伤了他自己的面子吧。李小婵心里想。
“我知道,你是怕万一给大嫂子知道了,大娘难做。我明白的!”李小婵故作语气欢快地给自己和李小龙找了个台阶下。
毕竟,婆婆没给自己买簪子,却给邻家姑娘买簪子,哪个做儿媳妇的会没有一点小心思的?李小婵这么说,也说得过去。
李小龙见李小婵这么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还有隐隐的失落和酸楚,他多想自己能够鼓起勇气,直率地告诉李小婵,“小婵,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好好待你的”!
可是,李小龙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不让李小婵发现自己的忧伤,以此来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
“你放心吧,小龙哥!”李小婵压下心里的愧疚不安,强作欢笑,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的,包括李大娘!”
不过事后,自己却一定得把李小龙买银簪子花的钱,用别的方式还给他,或着是李大娘。李小婵心里打定主意。
李小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得忍着失落和酸楚,闷闷地点点头,用铁叉一个劲儿地翻晒麦子来发泄。
李小婵看着李小龙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加觉得歉疚。但是她也没有办法,男女这种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小婵既不想委屈自己的心,勉强嫁给李小龙,也不想耽误李小龙这个好人的幸福。
“对了,小龙哥!”李小婵鼓足勇气,故作调侃地说,“你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都是个男子汉了呢。小龙哥你人这么好,只怕十里八乡的姑娘们都惦记着,就怕到时候说亲的媒婆把你家的门槛都踏破了!你可得把眼睛放亮了,给我找个嫂子!呵呵……”
李小婵的两声干笑,在李小龙飞快前进的翻麦中,尴尬地止住了。
李小龙心里如一团乱麻,他想起李大娘第一次暗示想要李小婵做儿媳妇时,李小婵故意岔开话题;想起上回他送李小婵簪子时,李小婵故意推到李大娘的身上,还说要认李大娘为干娘,从今后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想起刚才李小婵试探他簪子的事有没有别人知道,还故意强调不会跟别人说起;想到刚才,李小婵调侃他娶妻……
突然间,李小龙一直以来的坚信的,李小婵一定会嫁给自己为妻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这让李小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在平静的湖面上行走的船只,突然间进入大海,被迎面而来的狂风浪涛打翻,沉没……
剩下的,只有逃月兑不了的窒息,黑暗,迷茫……
李小婵看着李小龙的僵直的脊背,还有他脚下翻滚不息的麦浪,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头沉默地跟在李小龙身后,翻麦,翻麦……
渐渐高升变得灼人的太阳,无声地炙烤着大地。
待两个人默默地翻晒完一麦场的麦子,李大爹那边的活儿也干完了,隔着好几块地朝这边喊道:“麦子还得晾晒一会儿才能碾压月兑粒呢,咱们去树底下凉快一会儿吧!”
李小龙默默站着,没有应声。
李小婵见状,只得朗声朝李大爹应答道:“大爹,你和小龙哥先去休息吧,我去地里看看,把地里落下的麦子再拾拾!”
拾麦,是每次收割完毕之后,农人们必做的工作。尤其是有麦子倒伏的地方,不易收割干净,有时候,一大块地能拾上十来斤。
李大爹不疑有他,有意撮合李小婵和李小龙,便笑道:“那就让小龙帮你拾吧!虽然二公子是指派我来帮忙的,但是你看大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僵硬着呢,不好弯腰!”
李小婵刚要说“不麻烦了”,一旁的李小龙就闷头走到麦场边的牛车旁,从上面拿起竹筐,径直朝李小婵家的麦地走去。
李小婵无法,只得自己也从牛车上拿起一只竹筐,跟了上去。
不过,到了地里,李小婵远远地避开了李小龙,特地从另一头开始拾麦。
李大爹看着李小婵和李小龙各据一方,心里暗自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直接命令俩人挨着拾麦吧。
这桩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呢,要是不小心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对于李小婵和李小龙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闷闷地坐在地边的树荫下,李大爹狠狠地抽了几口旱烟,却呛得他差点流出眼泪来。
隔着几块地,姚怀瑾正在指挥监管抢收队帮助其他农人收割麦子,远远地见李小婵和李小龙各据麦地的一头,弯腰拾着麦子,不由地多看了李名远一眼。
昨天李名远请求他派遣李大爹帮助李小婵收拾麦场上的麦子时,姚怀瑾并未多想,以为他们两家是邻居,互帮互助惯了的。如今看来,只怕是李名远明知请了李大爹一个,就会带上李家其他的三个劳力,这才点名要李大爹帮忙的。
想起先前收割李小婵家的麦子时,李大爹一家四口齐上阵的情形,姚怀瑾不由地感叹,这李名远看似蠢笨,实则十分精明,凡事都个人利益至上。
李名远见姚怀瑾看向他,却是心里一喜。
自打他几次三番地讨好姚怀瑾,却每每都被姚怀瑾不冷不热地敷衍之后,李名远便对姚怀瑾由先前的亲热攀附,变作了畏惧。
如今难得见到姚怀瑾主动看向自己,李名远自是喜不自胜,一个没抑制住,上前谄笑道:“二公子……”
“这边的仔细点,小心别把麦子踩在脚下,漏割了。”没等李名远说完,姚怀瑾就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他正要和自己说话,上前几步,指挥麦地里几个只顾速度,却没有将麦子收割干净的抢收队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