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公鸡娶妇是非多,花羡鱼巧保嫁妆
昨夜一场风疏雨骤,得来今日的晴空如洗。
花羡鱼五更天才有睡意,却又要被闹了起来。
丽娘令人将煮好的香汤抬至房中,请花羡鱼沐浴。
花羡鱼全身浸入水中,别的香气花羡鱼一概分辨不出来,只一味薄荷的清爽,让她振作了精神。
完了,珠儿给花羡鱼穿了点翠卷荷鸳鸯戏水的主腰,绛红撒花的绫裤。
珠儿这里还没完,招娣领着几个小丫头捧着海棠花式的托盘,端着花羡鱼的嫁衣进来了。
有销金竖领锁金纽的短衫;福山寿海双襕的罗裙;彩绣花开富贵的遮膝;大红销金龙凤呈祥通袖襕的袍儿;金绣团百花坠金环佩的霞帔;百鸟朝凤妆花缎排穗的盖头;最后是碧翠赤金五凤朝阳的彩冠。
花羡鱼落座镜台前,韩太夫人请来给她梳头的福人,不但是家中五福俱全的,还原是广东人。
福人一面给花羡鱼梳头,一面说的吉祥话,是花羡鱼她们再熟悉不过的了,“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青丝一缕一缕地被挽成髻,无拘的女儿在福人手中褪去青涩,焕然娇美贤淑。
楚氏和康敏在一旁看着,面上虽在笑,却早已两眼含泪。
福人给花羡鱼最后戴上彩冠,这才算是妆毕。
花羡鱼起身向楚氏和康敏走去。
看着一身喜庆的花羡鱼,楚氏和康敏一时多少感慨在心头。
这时花轿临门,花羡鱼倏然跪倒在地,眼泪滚下,连连叩首答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多少离别的话,花羡鱼却说不出口了,只留下低低的泣声。
康敏小心润去花羡鱼的眼泪,想似别人家嫁女那般劝说女儿,要孝敬公婆,以柔侍夫,和睦妯娌等话,最后到了嘴边却成了,“你虽是嫁了,但又不是远了家里的。若是在他们家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拦风居告诉我。你爸和我就是拼了一身剐也会给你找回公道。”
这话,让花羡鱼越发不想离去了,娘儿俩抱头哭了好一会子。
只是吉时不等人,花渊鱼劝了好一会,娘儿俩这才止住了。
花羡鱼背起妹妹出门上花轿去了。
花羡鱼俯趴在花渊鱼背上,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彩羽公鸡在门外等着她。
前世时,花羡鱼为长房儿媳因此先过的门儿,柳依依迟半日,这才没今生公鸡代郎的闹剧。
但这样也好,以后她花羡鱼才有看破红尘的藉口。
待新娘上了轿,公鸡被附在那高头骏马上,笙笛之音再起,敲敲打打的一路往将军府而去。
这样的热闹早有人一路尾随议论了。
其中就有好事的问:“这是哪家在办喜事?”
随后有人答他,“不知道了吧,是明威将军府娶孙媳了。”
一个赶车的也来凑热闹,“我方才在赶车时,就瞧见他们府里的新郎了。头戴乌纱簪金花,身穿吉服披大红的锦缎,模样也好。看着就像是天上神仙那样一流的人物。可见真是将门无犬子。”
旁边有人也说话了,“你的说我也瞧见了,可不对吧,我瞧着新郎是往城东那边去了的,和这里南辕北辙,这里应该和他们家不相干的吧。”
有人就说了,“那你是不知道。这位韩小将军因得皇恩,可兼祧两房。如今同娶两妻,分|身乏术。这不,瞧见那马上的公鸡没?这才以公鸡代之,周全礼数。”
那人才说罢,不少人笑道:“难怪瞧半天没见新郎,原来新郎就这公鸡啊!这可新鲜了。”
一时间,多少人说罕见新鲜的,一路随着花羡鱼的花轿看热闹。
花轿内,花羡鱼自己掀开盖头搭在彩冠上,两眼空茫茫地看着轿帘,外头的喧嚣热闹一概进不得她心里了,她比谁都平静。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将军府。
这日的明威将军府,正门大开,花灯夹道,鼓乐不断,大办喜筵宴请来客。
花羡鱼的花轿到将军府门前时,韩束已立马等在石狮前,身后是迎柳依依的花轿。
见花羡鱼到了,韩束才从马上下来,两顶花轿并列跟着韩束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到正厅外仪门处方落轿。
这里便有媒氏上前来掀开轿帘。
媒婆见花羡鱼自己把盖头给掀开,慌忙小声道:“我的女乃女乃这可使不得,赶紧盖上。”罢了,将红绸一端塞进花羡鱼手中,缓缓将她从轿内领出。
韩束左手牵着和柳依依相连的红绸,右手牵着花羡鱼的,三人慢慢往正厅里走去。
花羡鱼正奇怪,怎么把她领正厅来了,不往二房去的?
借着盖头稀疏的网络和穗子,花羡鱼能看见厅上地上当中供的是祭天地的香案,再往里靠墙处当中左右各两张太师椅,其中一张上有黑油金字的灵位,不用细看也能知道是那到底是谁的牌位了。
原来是要他们三人一块拜堂,果然周全。
再看韩太夫人、秦夫人和柳夫人等,有戴金银丝嵌翡翠玛瑙梁冠的,也有戴庆云冠的,有身着十二团福寿花样的,也有着麒麟袍的,还有着王文百子衣的,十分齐全。
就是韩悼滑今日也身着大红吉服,翘首以待。
可奇怪的是,新人已进来,韩太夫人他们却不问新人,还一味张望着门外,“方才不是说已到王府了吗?怎么这会只还不见出来的?可是打发去的人不中用了?”
韩悼滑安抚韩太夫人道:“老太太别急,到底是从神都而来,一路风尘的,就为这日。难免要在王府梳洗一番后再来,才不失娘娘的威仪。”
秦夫人和族里的几个妯娌也在劝韩太夫人的。
这些话,花羡鱼和柳依依都听见了,只是实在有头无尾的,猜不出来到底所谓何事。
就说话的功夫,将军府大管家林欣脚下生风,喘吁吁而来,回报道:“来了,来了,已从王府出来了。”
顿时厅上一阵欢声,众人忙具衣冠。
随着下人一趟一趟地来报,一位小太监持拂尘而来,唱报道:“裕郡王驾到。关雎宫首领监郑公公到。”
少时,一位头戴真青绉纱帽,身着大红曳撒的内侍随裕郡王进了仪,立于影壁前,扬声道:“韩门花氏上前领谕。”
花羡鱼一怔,“我?”
还未闹明白,花羡鱼的盖头就被韩束轻轻掀起。
韩束轻声告诉花羡鱼,“县主封嫔,入主关雎宫,号庄。玄鱼妹妹功不可没,特命郑公公千里而来宣谕告赏了。快随我来。”
花羡鱼还有些蒙,但还是跟着韩束往外头去了。
韩太夫人和韩悼滑等人则分列在另外一边,也去跪迎裕郡王和谕旨了。
一时间厅堂之上,只剩下柳依依,因她以为既然只叫了花羡鱼,就应该没她的事儿,她去了只会没脸,所以没动。
还是柳夫人回头顺手拉了柳依依一把,让她缀在后头,这才没失礼。
郑公公站韩束和花羡鱼跟前,宣道:“庄嫔娘娘谕,花家教导有方,关雎宫花长使忠孝可表。韩门花氏与花长使同出一脉,本宫亦常听闻得尔之端方,心甚慰。今本宫特赐莲生贵子一座,玉盏一对,彩缎……等,以贺新婚。”
庄嫔赏赐的东西不多,但面子足,比之别家十里红妆的还要体面。
花羡鱼和韩束谢恩不迭。
待赏赐颁完,郑公公这才敢松口气,“都快请起。奴家总算是不负娘娘所托,日夜兼程,这才没误了二位的好日子。奴家在这也祝二位携手白头,早生贵子。”
裕郡王一旁抚须大笑道:“你这老货,是在拐着弯子要跑腿银子不成?”
郑公公直笑道:“奴才不敢。不过是想舌忝着脸讨几杯水酒喝。”
韩悼滑赶紧上前凑趣,说笑了一回,请这二位往里头去见礼。
众人花簇簇地拥着,也随之一道回正厅去观礼。
待众人落座,傧相唱道:“吉时已届,奠雁拜堂。”
这时候,众人这才察觉不见了柳依依。
柳依依也这才能从众人劈开的道中,从后头上前来。
韩束左右牵着红绸,三人先拜过天地,再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是三人围拢同拜。
至此,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今日花羡鱼可说是风头无两了,生生压过了柳依依一头,柳夫人便想让韩束送柳依依回新房,好给柳依依挽回些脸面。
所以才一拜完,柳夫人就忙过来对韩束道:“依依好歹才是你的长房妻,一会子你和依依去洞房。我们家那里你就不必记挂了,我不是爱计较那些个虚礼的,不会怪罪你没来的礼儿。”
这话花羡鱼和柳依依是听见了,但都不做声,只听韩束如何答言的。
韩束道:“婶子这话,恕我不敢从。不说这事儿是先前已议定了的,就说今日庄嫔千里遣人来贺,可见对羡鱼妹妹的看重。可回头你却让我撇下羡鱼妹妹,这不是在打庄嫔的脸吗?”
柳夫人想到裕郡王还在的,一时也慌了,“我……我何尝有那意思了,不过……不过是让你先送了依依,完了,再到我们家去也不迟。这才都不落单了。”
韩束笑道:“柳妹妹也不会落单,不是还有只公鸡吗?”
柳夫人顿时语窒,但又不服。
柳依依唯恐柳夫人闹起来,那时她就真彻底没脸了,忙轻声道:“姑母,夫君说得是,按原先说好的来就很好了。”说完,忙寻来公鸡就走了。
柳夫人着急想去追,韩束趁机携着花羡鱼出了正厅,又上来花轿至澜庭阁门前下轿。
到这里先不说花羡鱼和韩束如何,只说柳依依和那只公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