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公鸡娶妇是非多,花羡鱼巧保嫁妆
韩束看去,见原来倭刀底下果然有块油布包裹着什么被土埋着。韩束忙放下倭刀,用手去拨开土层,将褐色油布取出。
只因埋土了有些时候了,油布不知被什么虫蚁给咬了出了几个洞,幸得埋人小心,又油布里包了一层,这才没让里头东西露了出来。
花羡鱼看看油布包,又看看韩束,“会是什么东西?”
韩束一面拍着油布上头土,一面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来回翻转着看油布包,发现口子竟然是被缝死了。
韩束从靴子里模出一把匕首来,油布包侧一划,伸手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正如从外头看见,是一个绫棉小包裹,这回倒是没缝口了。
韩束就这么打开绫棉布,发现里头又一层。
花羡鱼和韩束都不禁抬头对看了一眼,这么小心地层层包裹,可见这里头东西对于埋藏人来说,定是十分要紧。
拢共剥了三四层,总算是瞧到里面东西了,是一个破旧霉污荷包。
都不急着看荷包里头东西,花羡鱼拿灯照荷包上针脚,韩束看上头所绣花样。
花羡鱼道:“看针法应该是你们府里东西没错,这扭针听说是你们府里一位绣娘独门技艺,不外传。”
这些可不是花羡鱼今生才知道,是前世时便得知了。
只因花羡鱼自知纺绩针黹功夫见不得人,恐落人褒贬,这才四处拜师去。
府里别绣娘看花羡鱼是当家女乃女乃情面上,都应承下了,只那位绣娘捡了缘故推月兑了。
韩束也道:“这样子荷包我小时候也有过,只是配色上和这个大不同,也没这些穗子。这些穗子我瞧着也有些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花羡鱼点头,道:“可见果然是你们家东西,而埋这些东西人也应该是你们家人。”
韩束也以为是,“那就看看荷包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花羡鱼早伸长了脖子等着了。
韩束总觉着里头绝没好东西,见花羡鱼这般巴巴样子,韩束不禁笑了起来。
荷包不大,韩束指头一伸就能将里头东西掏干净了。
花羡鱼就见韩束两指夹出一折叠成小方块纸片来。
韩束当下便打开纸片,原来是一封书信,看起来没几句话,但因信笺不知被谁烧去了大半,令余下小半字句越发支零破碎,根本不知说什么。
唯未有四个字个是清楚,且应该正是写这信人。
那人就叫狼子也行。
“狼子也行?倭国人?”花羡鱼道。
韩束心内不由得沉重,“可见是了。我曾听大老爷说过,倭国南朝曾有一名望之族,正姓狼子。后来倭国北朝一统,狼子一族率残余流落海上。而这狼子也行是狡猾凶残,当时沿海四省总兵设计将他围剿于登州,那时他便应该死了。怎么这里会有他书信?他又是同谁书信往来?”
花羡鱼思忖了片刻后,道:“别我不知,但我觉着抢救这下半片书信人,和埋藏这些东西人,是同一人。”
韩束也深以为然,“可既然东西手了,指证出狼子也行还没死事儿,便是再容易不过了,可这人却反把东西都藏了起来,还藏了这么些年。我敢说若今日你我不曾发现这些东西,只怕日后是再无人知道了。”
花羡鱼一怔,猛不防地忽然背脊发凉,颤颤道:“束……哥哥,你……你说,藏东西……这人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已经……”
韩束似乎也想到了,埋藏东西人应该已经死了。
而从前头推断来看,埋藏东西人是将军府人,可将军府当年死去人,就只有……韩悼操和韩修。
想到这里,不论是花羡鱼,还是韩束都能感觉到一个天大隐秘,正摆他们面前。
知道这样一个会带来杀身之祸秘密,让花羡鱼如何不惶惶难安。
韩束忙伸手轻拍花羡鱼,哄道:“别怕,和你不相干。束哥哥定会将你平安送出将军府。”
花羡鱼道:“那你怎么办?”
韩束手上一顿,面上虽从容,但话语中坚定不容置疑,“不瞒妹妹,若此事真攸关爹和大哥死,我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花羡鱼默了默,试问道:“那大老爷那里?”
韩束携住花羡鱼手,坦诚道:“我虽不知道妹妹是如何知道大老爷和堂叔事儿。”说着韩束又低头看残缺书信,“但既然藏东西这人至死都未将这事儿告诉大老爷,可见他也信不过大老爷。我自然也不会告诉大老爷。”
花羡鱼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可只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成?旁我做不来,但想要查探清楚这荷包出处,我比你便易。”
韩束听了却倏然冷下了颜面,“不成,这事儿你绝不能理会。你可是忘了,你是要离开。你若沾了半点,明年还如何全身而退?你若走不了,表叔和表婶又如何走得毫无牵挂?还有子允,他如今发奋拼命,只为明年能给你一处可安身之地。羡鱼妹妹,你必得听我,这事儿你万万不能碰。”
见韩束这般,已经到了嘴边话花羡鱼不得不又咽下去,后只有点头。
韩束可还是不放心,他知道自己如今太过势弱,素日里又以自己好恶为准结交朋友,故而身边可信得用人,不过寥寥。
这样如何保护得了花羡鱼,于是韩束道:“妹妹,你起个誓吧,那样我才敢放心。”
花羡鱼道:“束哥哥。”
韩束执意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你便只当给我吃颗定心丸。”
花羡鱼叹了口气,跪下向天道:“黄天上,我花羡鱼起誓,今日之事我绝不沾半分,从此守口如瓶,如有违背,苍天不佑。”
韩束这才点点头,道:“妹妹,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收拾罢,依来时路重回琳琅轩。
回来时,韩束便和花羡鱼商议妥了,倭刀和书信荷包不好随意带进带出,暂且先藏他们房大梁上,方是上策。
也是自上回韩束挥剑斩马头,救花羡鱼于危急之中后,花羡鱼是第二回见韩束使真功夫。
花羡鱼也是才知道,原来韩束腰封束带可不一般,竟然是鞭链。
只见韩束抽出腰带,往梁上一甩,鞭子顿时紧缠横梁。
就此时,韩束借桌椅之力轻纵,便荡上梁去了。
还不待花羡鱼看明白,韩束复又下来了。
见花羡鱼大张着嘴,韩束笑道:“仔细虫子飞进去了。”
花羡鱼称赞道:“我从不知束哥哥这般厉害。”
闻言,韩束却不知为何脸上现了黯然些许,“我是只会这些手脚上粗鲁了,比不上子允能同妹妹谈诗论词,吹笛弹琴。”
花羡鱼道:“束哥哥何必这般妄自菲薄,人总有长短,你是不知道傅哥哥背后也总说你好,不比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韩束笑了笑,不再说这个了,道:“闹了半宿,头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露水和泥土,还是让她们送些水进来盥洗一下吧。”
珠儿和招娣早候外头听了半天信儿了,这时听闻韩束要水,两人为花羡鱼高兴之余,又不禁羞红了脸面。
花羡鱼和韩束稍作盥洗后,丽娘进来让人将水抬走,又去收拾床铺和换下衣物。
也是今日事儿有些多了,让花羡鱼和韩束都没能想周全。
而丽娘也不是珠儿和招娣她们那样黄花大闺女了,所以当丽娘走到床前,发现床铺被褥都十分干净齐整,没有半点那种事情之后痕迹,自然就生疑了。
但丽娘也知道这时不好说这些,便草草将床单被褥都裹作一团,又看着珠儿和招娣换上,这才亲自抱着那床换下床单被褥出去,连夜洗了。
此时上房里,韩束已搬来围屏,隔床前。床自然是要给花羡鱼,韩束则睡隔围屏外罗汉榻上。
“时候也不早了,妹妹睡吧,明日还要谒见祖祠呢。”说罢,韩束便面朝里睡下了。
今日沸沸扬扬多少事儿过去了,且又添了这么个天大隐秘,花羡鱼以为又会睡不着,没想听着围屏外传来窸窸窣窣翻身动静,花羡鱼就这么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可那怕是睡去了,花羡鱼依旧微微颦眉,直到幽暗中伸来一手轻轻将其抚平。
“羡鱼妹妹,你可知道,我今日有多欢喜。虽知道不能与你白头偕老,但终究能和你夫妻相称了一回……”低低轻轻声音,一直花羡鱼耳边诉说。
与此同时,祠堂里柳依依。
外头虽是炎炎六月,可祠堂空旷阴冷,除了两盏烛火,再不见半点光亮。
柳依依身上只一件单薄罗衫,跪如镜地上。
什么鬼神作怪事儿,柳依依是不信,只是觉着要受不住堂里凉气了,于是回头向门外喊道:“我觉着有些冷了,去给我拿件衣裳来。”
守外头人冷笑一声道;“我说大女乃女乃,你这是里头告罪呢,不是进里头图受用去。这才什么时候,就受不住了。衣裳?你何不让小给你拿床被褥来,岂不好?”
听罢,外头又传来多少嘲笑。
只一日,就受了这么多刁难,柳依依再不想不明白,定是韩涵将受她柳依依挟制并被栽赃事儿告诉了秦夫人,那柳依依便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柳依依干脆也不跪了,一**做地上,揉着又冷又麻木膝盖,豁出去道:“你们去告诉大太太,事情终归适可而止好,逼急了我,也不过是一拍两散事儿。有那位心肝肉大小姐给我垫底,我就是被难死了,也不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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