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命的混迹江湖多年,算过的男女老幼数也数不清,还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玄奘这么怪的命相。
“怪哉!怪哉!”
“你有完没完啊!”玄奘都有些急了,好命殆命你他妈倒是说啊,你一味怪哉,没病都给你吓出病来。
算命的扶了扶墨镜,端详一阵玄奘,摇头叹息道:“恕小人无能,算不出师父的命数。”
“算不出,是什么意思?”
“师父年纪轻轻,器宇轩昂,大福大贵之相,但是眉宇的走势,以及掌纹的命理线,却是大大的相悖,这无法解释。”
“大哥,你说了等于没说啊!”
“总之,师父的命数十分奇特。一般的命数乃天生而成,命中注定,而师父的命数存在诸多变化,难以揣摩,不到终点,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玄奘仔细揣摩大师的话,发现这家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禁怒道:“大哥,你是不是耍我啊?”
“岂敢,岂敢,只奉劝师父一句,西行多磨难,多加留意为好。”
“那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去不去,这又由不得你。”
“我靠!”
“你靠也没用。”算命的转了个身,摇头晃脑道:“命理之数浑然天生,你这混沌未开的,实属罕见。罢了罢了,今日且不收你的费用,待到日后有缘,再收费不迟。”
玄奘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脑海中的思绪纷乱如麻。
算命本来是帮人解除疑惑的,这家伙倒好,越算越疑惑,太没有职业操守了,就这样居然还有脸提收费二字,不让他倒贴就算不错了。
酒肉和尚倒不这么看。
就凭大师方才说的一段话,句句说到他的心坎里,而且大师又没有收费的意愿,没必要骗自己,看来西行危险,而利在东方,是时候回去跟老婆团聚了。
酒肉和尚道:“玄奘兄,小僧听大师一言,如梦初醒,就要回家与娘子团聚,他日有缘再见吧!”
玄奘有些诧异道:“你不是一直梦想去西天吗?机会近在眼前,为什么要放弃?”
“哎,从前年轻不懂事,以为到处闯闯才显得雄心壮志,你看我现在,头发秃成这样,家中老母无人奉养,娘子又孤独寂寞,此时不回,更待何时?梦想这种东西,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你是秃成这样的?”
“哎,说来惭愧,人到中年就一直秃,秃到没办法了,只好装和尚了。”
“你这秃得也太厉害了吧。”
酒肉和尚无奈摇了摇头,想起以前看广告买过的一把梳子,说三日见效,可三年都没有见效,原本稀疏的头发反而越掉越多。
“告辞!”酒肉和尚拱一拱手,终究还是走了。
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玄奘叹息一声。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跟他一起回去。
长安繁华,可是不属于自己,他还是很想念金山寺的那帮大老爷们。
师父只有自己一个徒儿,没有徒儿的师父会很寂寞。
老方丈的痴呆症状不知道有没有好转。他还在数胡子吗?他的胡子可是越来越少。
还有玄渡、玄粪、玄苦师兄……
“你是金山寺的陈玄奘吗?”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别理我,烦呢!”玄奘头也不回,默默向前走,企图将自己的悲伤转化为漫无目的的游荡。这种时候最需要安静,谁来烦就跟谁急。
“是……还是不是?”
“你他妈有完没完!”玄奘怒道。
他回过头,发现一整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站在自己身后。领头的那位全身黑甲,眉毛紧锁,一看就知道强忍着怒火。
“啊,这位军爷,有什么事吗?”玄奘满脸堆笑道。
“我问你是不是陈玄奘!”军官几乎是咬牙切齿把这句话说出来。
“是……还是不是啊?”玄奘不敢肯定,或许东窗事发,一路下来的恶劣行径已经传到了都城长安,长安城的官兵准备将自己抓起来就地正法。
“我问你,你倒问我!”
“不是!我不是!陈玄奘是何人?名字好陌生啊!”玄奘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军官。
“妈的!浪费老子这么久!”军官大手一挥,几个手下过来架住玄奘,“把这小子丢到牢里关几天,让他再敢嘴硬!”
“喂喂,大哥,我不是陈玄奘啊,你干嘛还抓我?”
“哼,你若是陈玄奘皇帝就请你吃饭了,不是老子才要抓你。”
“啊?”玄奘发现自己押错了宝,赶紧解释道:“大哥,我是,我是陈玄奘!”
军官走在后面,一脚踹向玄奘的**,冷笑道:“现在你是天皇老子也没用,关你个几天给你点教训,然后再掀掀你的老底,万一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哼哼!”
“队长,校尉命我们寻访金山寺的高僧玄奘,我们拿一个冒牌货回去,不大好交代啊。”一名士兵插嘴道。
军官笑道:“不妨事,玄奘只有一个,寻访的官兵足有五千人,注定了有四千九百九十九人是找不到的,我们何必费这个心,不如好好乐呵乐呵。”
“队长果然机智!”那名士兵趁机拍一下马屁。
那队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抬眼瞅了瞅玄奘,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可我就是陈玄奘啊!”玄奘痛得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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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被观音知会一声,说要命玄奘去西天。
观音虽然没有说一定要选玄奘去西天,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傻瓜都能听得出来,何况唐王脑袋好使,机灵得很。
他很好奇,能让观音青睐的和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和尚。所以他下一道圣旨,命五千御林军满长安地找金山寺的陈玄奘过来一睹为快。
半天很快过去了,玄奘的一根毛他都没有见到。
唐王大怒,把御林军的头儿叫来训斥,责备道:“朕要你去找陈玄奘,怎么半天没个动静,你们是不是消极怠工啊?”
御林军总管惶恐万分,叩头不止道:“回陛下,长安城的和尚十几万,那和尚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想找他就如同大海捞针,需要费一点时间。”
“朕不是给了你半天时间吗?”
“这……半天时间不够啊!”
“那你要多长时间?”
总管见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知道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果再违逆他的旨意,后果不堪设想,连忙道:“卑职已经有了眉目,不出一天,定能找到玄奘大师。”
“一天之内找不到玄奘,你就回家种地吧,哼!”
唐王把长袖朝身后一甩,气呼呼地走出大殿,临出大殿时丢下一句,“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菩萨看中的和尚,能是一般的和尚吗?”
总管长舒一口气,擦了擦两颊的汗珠,细细地揣摩皇帝的话。
不一般的和尚?到底怎么个不一般法?
总管召集所有校尉开会,询问查找的情况,校尉们也都是一头雾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不一般的和尚,倒是在东华门附近发现许多贩卖袈裟的和尚,且袈裟还卖得死贵,被城管以扰乱市场经济的罪名关押了起来。
“倒是有一个和尚起初绝口否认,后来又大吼大叫承认自己是金山寺的玄奘,属下怀疑那个和尚的脑袋有问题,派人送他到长安疯人院接受电疗去了。”一名校尉道。
不一般?这就是不一般啊!
总管一把握住校尉,激动道:“如此重大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快去把人给我带来!”
那校尉心下也是一惊,跨上马就走,生怕去得晚了,那个不一般的和尚被电成白痴。
此刻的长安疯人院,玄奘被绑在电椅上,一队士兵围作一圈,争先恐后地围观电和尚。队长手中握着按钮,诡异地看着玄奘道:“说,你是陈玄奘吗?”
玄奘抬眼看向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队长身上,心中盘算,标准答案到底是是呢?还是不是呢?
“回答超时!”队长握下按钮,两百伏的高压把玄奘电成了一只烤鸡。
玄奘冒出青烟,惊恐地看着队长,心中道:这他妈还计时?
“说,你是陈玄奘吗?”队长决定再给玄奘一次机会。
玄奘想也不想,答道:“我是!”心想这次应该不会超时了。
“回答错误!”又一阵电击,把玄奘变成一只焦黄的烤鸡。
“说,你是陈玄奘吗?”
“不是!”被电了两次,玄奘终于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
“回答错误!”队长微微一笑,再次按下两百伏高压的按钮,玄奘彻底没了脾气。
士兵们瞅见和尚欲哭无泪的样子,挤作一团,哄堂大笑。再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比电和尚更加让人热血沸腾了。
“我再问你一遍,是还是不是啊?”队长的问话里也藏有笑意,不管是不是,这次的电击又跑不了。他最喜欢看人无辜的眼神,楚楚可怜的神色,以及不知该干嘛的彷徨。
“又来!”
“回答……”队长刚要按下按钮,一只粗大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看到怒气腾腾的校尉。
“校、校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见校尉看玄奘的眼神有些怪异,笑着说:“这里我来就行,不劳校尉亲自动手。”
“动你大爷!”校尉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队长被打得转了两圈,两眼冒出无数金星,嘴角裂开,鲜血流了出来。
校尉凑到电焦的玄奘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师父,你是金山寺的陈玄奘吗?”
玄奘无力地看了校尉一眼,决定再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了。
校尉见玄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把揪过队长的耳朵,怒道:“谁他妈让你电他的?”
队长疼的直叫:“是、是校尉您让的呀!”
校尉愣了一会,把他的耳朵扭过一圈,吼道:“你电就电了,还敢诬陷本校尉!”
“我、我没有诬陷校尉呀,真、真是您让的,其他人都、都可以作证的!”
校尉环视一下众人。围观的小兵都不敢跟他的目光对接,纷纷低下头去。
“你们倒是说话呀!”队长急道。
士兵们哪里敢说话,一个个模着衣角,只希望这事儿赶紧完结。
校尉哼了一声,令两个士兵扶起玄奘,把队长绑在电椅上。
队长急道:“校尉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大量放过小人吧!”
校尉本来也没有打算处罚队长,毕竟命令是自己下的,队长也是照章办事,只是这小子脑子迟钝,没有一颗替领导背黑锅的忠心,非得教训教训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有士兵见队长哀嚎得可怜,忍不住道:“校尉,队长他也是无心之失,您看……”
校尉回过头瞥向他,目光如同一把尖刀一样锋利。
那士兵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道:“我看还是少电几下吧。”
“啊!”队长杀猪一般的吼声响彻整个疯人院,所有人,包括玄奘在内,都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