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若菊惊愕道,“这是出了何事,竟要这般?”
苏云歌抿了口茶水,眼眸幽深不见光亮,晦莫难测。////
“你自去做就是,至于是什么原因,明朝你便知晓了。”
若菊本就信着她,更不会违背,是以即便现时她有再大的疑虑,也不会再多嘴问话。她欠了欠身,就退下了。
苏云歌站在窗边不曾挪动,夜已深了,丫鬟仆妇们住的后房寂静一片。苏云歌远远的瞧过去,就见那里的灯光明了又灭,烛火疏忽摇摆,映不清人的影子。
她看了片刻,便回身,关上了窗。
经历了这么久,她着实该歇了。
下午天,不知道那亲戚舅母又有什么花花,硬是邀着府内女眷去上香,说是感谢上天还了苏云歌一副好样貌。
苏云歌不置可否,总归是又要耍什么花花了,陪着就是。
因着众人还要赶路,苏云歌便早早的穿戴好了,歪进马车里。
她今日是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松松挽的髻上簪了羊脂色茉莉小簪,另有玉垂扇步摇环佩作响。翩若轻云出岫,绰约轻盈多姿。那娇懒的身段斜斜躺着,黛眉如染砚墨细秀,明眸含情粼波,唇间朱樱一点,格外诱人。
若菊怕她无事,特备了许多新鲜玩意,只苏云歌今日兴致不高,也便没有多大在意。
公主女乃女乃身子乏累,又长途跋涉了许久,这会儿并不愿意继续上山。于是她便同众人说了了一回,她且留下来,让林氏和舅母亲戚带着人上去再说。
她这一留倒好,省的苏云歌见到她,厌她又动她不得,还得给她行礼,真是不堪忍受。
苏云歌如是想道,愉悦之余不由一时记起那想做容千寻贵妾的朱丹得跟她们一起走,那份好心情便生生的叫她毁了一半。
马车开始颠簸,苏云歌知要开始上路了。
行了一半,苏云歌便有些昏昏欲睡了。青琼叫人关在了车里,若梅也在另辆马车上躺着,若菊看顾着她,这下反让她身边一下空了,给了人可趁机的机会。
马车将行了两个时辰,便停下稍作休整。
因着那净悟寺着实建的远,许多人都由于漫长路程望而却步。但这寺庙也有几分新奇之处,没有主持方丈,前来寺庙修行的一视同仁。山上另有药泉,据说是能延年益寿,祛除病痛的。是以宗室里的夫人小姐们,倒是很愿意前来祈福。
休整期间,若菊端了膳食前来。有了青琼一个先例,苏云歌是不敢再把别的丫鬟带到身边。再加上若梅染了风寒还病着,也便只有若菊辛苦一些,两头奔波了。
此时天已有些热度,若菊进来便带进一股冷气。她把雕木食盒摆了上来,拿帕子去拭汗。
“这庙里真是难走,这么会儿都没到。”
若菊嘟囔着抱怨道。苏云歌闻言只轻轻一笑:
“怕是你太难静了罢,马车里不都放了炭火吗?来暖和暖和”
没说这倒还好,一说冰块若菊便是满肚子气。
“哪有这般好,小姐是不知,那表小姐仿佛怕冷的很,自个儿的炭块用度不够,把我们的都挪了去,婢子这一路上来,真如同是把人放在冰窖里冻。”
冰块放不久,苏云歌一行人来时也没有备着。只不想天气热时这样闷人,如今用的冰块,还是半山腰的门院里取来的。
苏云歌一愣,不由拧起了双眉。
若菊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在人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这朱丹竟这般无理,随意就自作主张。
“她倒懂得享福。”
苏云歌冷笑道,“用我的人来做她的威,胃口倒是不小。”
她说完,便转问若菊道:
“可告诉夫人了没有?”
若菊垂头委屈道:
“不曾,那位委实蛮横,只嚷嚷着要打杀婢子们呢。”
打杀?
苏云歌的眼底结了一层冰霜。
她本相信容千寻,自然也不会去在意朱丹如何,只当她不过贪慕虚荣罢了。然而娇纵总得有个本钱,她却当自己是个宝,敢情苏府都得宠着她不成?!
思及此,苏云歌直了身,道:
“她在何处?”
若菊立时答道:
“说是去亭子里遮凉了,婢子倒觉得不像。”
若菊止住话头,半晌才小声嘟哝道:
“明明姑爷的娘亲老王妃先去了。”
她说的含蓄,苏云歌却听的清楚。当下她不再犹豫,给朱丹重重的记了一笔。
“若菊,你去引了人来,莫惊动林氏她们,只管找那些嘴碎的。”
若菊虽然颇为古怪她的吩咐,但仍是应了下来。
苏云歌安排好了这事,便整了整衣衫,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的乘在树下阴凉之处,车夫也不闲着,都聚在一起用饭。苏云歌临了特意看了一眼容千寻留给她的车夫阿三。虎背熊腰,皮肤晒的黝黑,眼睛却极亮,气度也相当沉稳。他瞧见苏云歌看过来,微微愣神,便很快反应了过来,躬了躬身就撇开头。
苏云歌不禁莞尔一笑。
车外有眼睛灵光的就望向她,匆忙走来福身见礼。苏云歌自是受了,由着若菊对她们说道:
“莫慌张,小姐只下来透透气儿。”
那些仆妇们就恭敬的敛了神色,退开为她让道。
直至苏云歌走了一段路,才有喁喁私语远远传来。
“那便是你们苏府的二小姐,哎哟喂,真是仙女儿似的模样。”
“可不是,小姐这模样,见过的夫人们没一个不喜欢的。都想着讨了回家呢!”
“若不是——”
再多的话就听不到了,苏云歌面色不变,只专心的望着前方。
若菊在走到岔路时就和她分了开来,赶着去办她吩咐的事儿了。
走了没有多久,苏云歌就看见翠色浓郁的林中现出了一角残破的石檐。其实那亭子也算不得亭子,支柱早叫侵蚀一空,如今不过还剩几个坐的石凳,缺了几块的上壁罢了。
苏云歌走近几步,忽见两道模糊的身影。一上一下,只上的坐到了亭子顶上,下的那个努力的昂着头,去唤亭上的人。
“王爷,王爷,能否帮我取一下物件。”
朱丹含羞柔声道。她今日着了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并菊纹上裳,这般亮眼的颜色,称的她香娇玉女敕,秀丽可人。她鬓边本是一对的碧玉玲珑簪少了一支,听她这般说,应是落在了檐上。
好端端的簪子掉到亭子顶,这倒是头一回见识。就是这方法拙劣了一些,不能让人注意。
苏云歌暗暗想道,不知朱丹丢了簪子,能不能让容千寻多看她一眼。总归她是不信的。
“王爷——”
苏云歌耳边腻歪着她酥软的声音,非但没有神魂颠倒,反倒起了一身疙瘩。
这样的朱丹,果真叫她难以忍受。
亭上的容千寻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原本他已看惯苏云歌的绮丽绝色,不施脂粉看在他眼里也同样美态生晕。现下瞧到了朱丹,弄粉调朱,把个脸涂抹成这样,便心中生厌,不愿去多瞧一眼。
朱丹可不知他想些什么,见他别过头去,就以为他是谨守着男女之防,怕惊扰到她而已。她衬度着,那定北王爷不仅家世荣贵,斯文有礼,便是模样也让人芳心荡漾。
倒真如娘亲所说,是个良配。
起先还听闻他是个残疾病秧子,这完全就是误传嘛!看这俊俏模样,让她呼吸都难了。
她自以为是的揣摩了半天,方才仰首羞涩道:
“王爷,我知你定是怕惊扰了我。只那簪子是贵重的,多请你搭一把手……”
容千寻扫她一眼,这回儿连瞪人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自说自话的女子。
“王爷,可是担心——”
朱丹见他半点不搭理自己,便觉得自己想的正是个理,禁不住一直垦垦切切的唤他,直到他终于忍不住为止。
“你……”他皱眉道,没有半分与苏云歌相处时的温和,反倒厌恶的紧,“离我远些,莫拿你那张丑脸对着我。”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
朱丹瞬间便僵硬了。
苏云歌怎么也没想过容千寻竟会这么说,顿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未来夫君啊,你绝对是稀世难寻的珍宝。
她眉梢眼角都绽了灼灼光彩,靥笑春桃。犹如春梅绽雪,霞映澄塘。
却被容千寻瞧个正着。容千寻一见她笑的这般模样,立时脸颊微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神情早已软乎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他眼尾扫过苏云歌的藏身之处,眸色一紧,无声的蠕唇问道。
苏云歌摇摇头,把食指横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容千寻略微皱了皱鼻尖,沉默着扭过头。
苏云歌看他如稚儿闹脾气一般,不由越发开怀了。
亭下的朱丹并未发现苏云歌,她如今还沉浸在容千寻那句话的震撼里,脑中一片空白。
她虽不算顶美,也有中上之姿,何时被人如此直白的骂丑——况且这人还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她愣神的功夫,苏云歌便趁机冲容千寻打了手势,让他快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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