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冯渊与英莲洗漱完毕,正要去厅堂用早饭,便见小何拉着慕耀兴冲冲进了清荷苑来。
老远英莲就听见小何在吆喝她出来:“九儿,快出来,看看我得了什么好东西!”
英莲失笑,掀了帘子出来,却见他和慕耀手中,各执了一把长剑,忙问道:“怎么,一大早的你们就要练剑?”
小何咧嘴直笑:“才不是呢,这是林大人今儿个早上派人送进闻兰阁的,说是给我和五师哥的。九儿,你不知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乌梓剑,是用上好玄铁铸成的,习武之人各个梦寐以求,我以前在山上就想有朝一日见见,不想今日居然得了一把!”
慕耀摇头笑道:“九儿,他平日最听你的,你快说说他吧。自得了这剑,都快乐疯了,闹得我一个早上不得安生。”
英莲摇摇头:“慕少爷,由他去吧。爹爹既送剑与你们,为的也就是宝剑配英雄,得你们欢喜。如今就让小何乐呵几天,也无妨的。”
那头何连之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还是九儿最好了。哪有得了好东西还不许人乐呵的?”
“瞧你得意的样儿!”冯渊忍不住摇头,瞪他一眼道,“行了,将剑收一收,过来与我们一起用些早饭。”
何连之闻言,忙顺从地收了剑,道:“嘻嘻,二师哥还是你懂我,知道我正好肚子饿了!”
一行人自是笑了一回,进屋去了。
饭毕,英莲正收拾着,准备去林如海房中伺候,不想外头却听半夏领了思烟进来,道:“女乃女乃,老爷叫思烟姐姐来了。”
英莲因道:“可是爹爹那边出了什么事?”
思烟忙福了福身道:“女乃女乃不必惊慌,老爷好着呢。昨儿得了好消息,今儿早上起来精神特别好,还下床在院子里逛了好一会子。只不过老爷心里惦记着女乃女乃与二小姐,想着你们昨日在隐芳园中受了暑气,这两日当好好歇着,不必过去了。”
英莲这才放了心,道:“知道了,回去告诉爹爹,晚些我再和妹妹一起过去看他。”
思烟应了,退了下去。
不想思烟刚走,紫苏便匆匆忙忙进了来,见了众人,忙行礼问好。
英莲点了头,问她:“怎么样,给妹妹送的冰糖莲子羹,她可爱喝?”
紫苏笑着回道:“女乃女乃亲手做的,二小姐自然爱喝。我瞧着比平日吃的多了好些。”
说着,又伸手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英莲道:“才我刚出了忆竹轩,不想碰上了詹管家,说是隐芳园差人送了封信给女乃女乃。”
一听隐芳园,英莲心里却是一紧,忙道:“快些给我看看。”
言罢,接过信拆了,神色却不似方才悠然。
慕耀因道:“怎么了,两位嬷嬷说了什么?”
英莲摇摇头,道:“无甚大事。只是嘱咐,妹妹既要为先公主抄经祈福,便不可怠慢,每日须沐浴焚香才可入园。”
冯渊笑了笑:“她二人既是教引嬷嬷,必是极重礼仪的。怕是昨日你们走后,她们细思不妥,恐遭人闲话,因此才要立这些规矩的。”
慕耀点头道:“二师哥说得很是。想来那二位嬷嬷是极忠心的,原是太后赐给表姐的,此生必只认她一个主子。此次既答应让黛玉入园教导已是破例了,便是有些规矩,也请九儿和林姑娘担待些吧。”
英莲忙道:“慕少爷说的哪里话?此次多亏了你,二位嬷嬷才能应了,不过多些虚礼罢了。想来,妹妹本就是极爱干净的,便是嬷嬷不提醒,怕也会照做的吧。”
慕耀勾唇一笑:“如此甚好,只不知林姑娘何日再去隐芳园?”
英莲道:“妹妹身子弱,此番受了些暑气,自是要调养几天才是。只是……”
冯渊见她面色忧虑,忙问:“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儿?”
英莲叹了一口气道:“那隐芳园两个嬷嬷看起来甚为严厉,林妹妹是个心高气傲的,不知以后进了园子,可能受得?”
冯渊忍俊不禁:“俗话说,严师出高徒。这还没怎么,你就心疼上了,岂不枉费了五师弟一番功夫了?”
英莲也自觉失言,刚想解释,那头慕耀已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发觉自九儿有了黛玉这妹妹后,愈发贤惠良淑了!放心吧,二位嬷嬷都仁和慈善,不会太为难林妹妹的。若你还是不放心,下回林姑娘再去时,我便同她一道去,一来二位嬷嬷应了这桩事,我自该登门拜谢的,二来两个嬷嬷自幼对我关爱有加,我去央求几句,定会更用心些的!”
英莲闻言,心中大喜,忙道:“如此,我便替黛玉谢过慕少爷了。”
*
三日后,林黛玉病愈,早早便去省过林如海,与慕耀与何连之一道,往隐芳园去了,如此竟是到中午才回来。
彼时,黛玉自是去林如海房里探望,正逢英莲在,忙拉了她过来询问:“如何,二位嬷嬷教导得可好?”
黛玉笑道:“姐姐放心,一切都好。我和慕少爷、何少爷入了隐芳园后,两位嬷嬷先是和我们叙了会闲话,接着便叫我去后面的经堂里抄经去了。那些经文我平日里也念的,无非《金刚经》、《往生咒》之类,容易得很。抄好之后,华嬷嬷便领我去内院教习了,今儿教的行走坐卧之礼,以往在外祖母家中时,我以为礼数已是周全,不想今日才知,竟差得远了。”
林如海闻言,甚是欣慰,只道:“那是自然,都说芳嬷嬷和华嬷嬷是宫里一等一的教引嬷嬷,还能有假?玉儿,此番你可得跟着二位嬷嬷好生学,才对得起你姐姐与慕少爷一番苦心。”
黛玉含笑点头道:“爹爹、姐姐放心,玉儿会的。”
英莲见状,总算放了心,又问她道:“慕少爷可有与你一道回来?”
“咦?”黛玉脸上浮起狐疑,只道,“慕少爷并未在园中久留啊,怎么,他和小何少爷还未回府么?”
英莲想了一想,笑道:“似乎还未回来。不过不打紧,想来小何是个贪玩的,说不定又拉着慕少爷去哪儿闲逛了!”
黛玉因点了头,之后又和英莲一道,为林如海奉药不提。
晚些时候,英莲回了清荷苑,却见慕耀和小何正在院中练剑,而冯渊手里捧着一盏茶,悠闲立于廊下观望。
英莲看着一地残花碎叶,心疼无比,忙快步走过去,拉了拉冯渊的衣角,嗔道:“阿渊,你也不管管,这都第几回了,要打让他们回去打嘛!再这样下去,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快被他二人糟蹋完了!”
她说这话时,眉头微蹙,嗓音甜腻,落在冯渊眼中自是无比的娇俏,只暗暗抓了她一只手道:“无事,你若心疼,回头我让人算算,毁了多少,让他们买回来,再替我们种上。”
英莲在心中默默盘算一回,才勾了唇角道:“这样最好!”
那头,冯渊却是从她腰间掏出她的帕子,替她擦额上的细汗,问道:“怎么海棠没跟着你回来?”
英莲因道:“才路上与妹妹闲聊,她无意提起从京中外祖家带回了一些暹罗进贡来的茶叶,说要送与我一些,我想着你……”
说到这儿,却见冯渊正直直望着自己,不觉面上一红,顿了顿道:“我想着你与慕耀、小何平日里都爱喝茶,便叫海棠跟过去取了。”
冯渊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唇边笑意更深道:“是么,暹罗的茶我倒是从未喝过,等海棠回来,定要细细品上一品的。”言语间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英莲咬着唇,半晌才弱弱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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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易逝,韶华难负。
如此又是三个月过去。林如海已不再故意卧床,不时出房走动,那头贾琏寄居在林府,头几日还能安分守己,然他岂是个好的,日子久了,如何能耐得清闲,加之林府故意不管不问,一切由他意愿,便日益放纵,时常带着小厮出去寻欢作乐。中间虽来请过几次安,然林如海才好转,他自然也不好提回去的事儿,只想着再玩一阵便领黛玉回京去。
这日下午,黛玉正倚着窗边读书,不多时,却见紫鹃端了一杯菊花茶过来,笑道:“姑娘歇歇吧,喝口茶润润嗓子。”
不想黛玉正读得入神,不肯停下,只将头微微一抬,道:“放那儿吧。”
紫鹃见状,便知她又犯了旧习,忙道:“姑娘都看了半个时辰了,且歇歇吧。大女乃女乃可吩咐过了,久坐对身子不好,要我们留意着些,时时提醒你起来走动呢!”
黛玉闻言,不禁失笑:“放心吧,没那么严重,我如今正在兴头上,你就容我再看一会子吧。”
这回,不等紫鹃答话,却听门口传来一声轻喝道:“不行!”
黛玉吃了一惊,再回头时却见英莲已带了海棠进了来,忙起身来迎:“姐姐怎么来了?”
英莲故意敛了脸上悦色,瞪她一眼,道:“我若不来,怎知你又不听话了?嘱咐你多少遍了,你身子弱,平日里要多注意保养,不可久坐久立,更不可往阴凉湿冷的地方去。如今秋日天凉,你竟还开着窗往风口上坐恁久,竟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黛玉见英莲神情紧绷,好似真生了气,忙毁道:“姐姐莫恼,原是我看书看迷了,一时忘了,下回再不敢的。”
英莲斜睨她一眼:“当真不敢了?”
“嗯嗯,再不敢了。”黛玉点头不迭,又怕她不信似得,还拉了紫鹃过来,道,“以后你只管问紫鹃,我保证听话,不再犯了。”
英莲这才舒眉一笑,却是伸出手指在她额上一点,道:“你啊,可给我记好了!要是哪天被我知道又糟践身子,我定不饶你!”
黛玉见她不恼了,也跟着欢喜,娇笑道:“好姐姐,我都记住了。”
又环顾了一眼屋里的丫鬟,故作委屈道:“如今我这一屋子的人,都只听你的话了,时时刻刻看着我。但凡我有一点不是,就将你搬出来唬我,我如何还敢再犯的!”
屋子里的丫鬟闻言,都跟着捂嘴偷笑。
那头却听紫鹃道:“好姑娘,只要你爱惜自己,不做那伤身子的事儿,我们如何能说你呢?!”
英莲笑着,拉过紫鹃一只手,笑道:“好紫鹃,你是最懂事的,可千万要替我看好了她。若她不听你的,只管往清荷苑叫我去,我必要狠狠骂她的!”
黛玉一听,却是拉过英莲的袖子,假哭道:“呜呜,看看,如今这府里,丫头说我,姐姐骂我,我是个最没人疼的了……”
言罢,竟叫满屋子人都笑成一团。
正热闹时,却听屋外有人进了来,众人一看,却是紫苏。英莲因问她何事,她笑道:“女乃女乃,爷打发我来叫您回去,说是神京的冯老夫人来信了?”
“什么,娘来信了?”英莲却是又惊有喜,忙道,“快随我回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忙,不出意外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