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中,除了两位金甲将军,他背后的妖魔鬼怪全部被一刀斩灭。但是天上那双冷漠眼睛里面,讥讽之意更浓了,它忽然射出两道目光,落在牛头马面上。顿时,牛头马面分别化作一杆索魂枪,一柄锁魂勾,刺向香鳞子。它们见无法从杨磊手中夺走香鳞子的魂魄,竟然立即改变策略,首先要把香鳞子彻底杀死,令她魂飞魄散。而两个金甲大汉,则是挥舞着兵器,杀向杨磊。
杨磊大怒,奋力抵挡。但是索魂枪和锁魂勾,颇为奇异,无论杨磊如何抵挡,在刺入香鳞子身子之前,几乎无视防御。只有在刺入香鳞子身子的刹那,杨磊的攻击,才能够发挥效用。
但是如此一来,每一次抵挡产生的冲击,都在香鳞子体表爆发,便是冲击力的余波,以香鳞子现在虚弱无比的情况,也不可能存活。
两个金甲将军,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狂攻杨磊。
只不过数次交战,香鳞子的双眸,便再次迷茫起来,这一次,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她魂飞魄散了。而索魂枪、锁魂勾,恰好此时,再一次凶猛的香鳞子。
两个金甲将军也怒吼一声,发出全力一击。
就在这时,杨磊突然笑了。那情形,犹如高僧得道,亦如魔王加冕。
天上的攻击,狂风骤雨般轰来。杨磊却放弃了一切抵抗,抱起了香鳞子。但,他不是不抵抗,而是悟了。道在心中,心若在,道就在。
杨磊全部的心神精气,忽然全部汇聚于心中。而他心中,只有她!再没有任何其它,包括,也没有了他自己。
外表上看去,前一刻疯魔反抗的杨磊,这一刻如同一截朽木,一座石雕,只拥有着一颗纯粹单一的心。
攻击临近时,异变陡生。只见凶猛的攻击,突然轰的一声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沾上杨磊的衣衫,然后没入他的身体。刹那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从杨磊心中产生,然后发散出来。
杨磊恍惚间,好似模索到了某种边界,他在边界的外面,里面是令人无限向往的光辉大道,可是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
渐渐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磊始终在那个边界外徘徊,虽然无法窥视那一条光辉大道,可是也不是全无收获。他纯粹单一的心中,元神之内,一个奇异的“道”字,慢慢从无到有,隐隐约约的浮现而出。
杨磊元神之心内的这个“道”字,颇为奇怪,仿佛一条盘踞在虚空中奇异的大蛇,又仿佛一缕划过黑暗的鸿蒙之光,还像是无边黑暗里面的暗之魔影。管它千变万化,但杨磊很确定,那其实是一个“道”字,含义深远。
这就是悟道,淬炼道心,懂了就是懂了。道在心中,路在脚下。
杨磊睁开了双眼,从纯粹单一的道心中清醒过来。他的双眼平凡普通,没有任何光亮。但在那平凡瞳孔的背后,却有种种奇异之芒闪烁。
杨磊嘴角带着微笑,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是看向怀中的香鳞子。
香鳞子面色依然苍老,但是神态祥和,隐隐露出满足的微笑。
就在杨磊目光落在香鳞子身上的一刹那,杨磊四周的世界,蓦然间砰的一声,玻璃一样的破碎。无数碎片,环绕着杨磊。同一时刻,香鳞子身上,突然亮起耀眼白光。
白光四射,香鳞子消失了,而这个世界破裂后的每一个碎片,似乎都拥有了香鳞子的气息。
下一刻,杨磊只觉得轰隆一声,然后一花,顿时,所有的碎片,以杨磊为中心,疯狂的旋转起来。
碎片在旋转中远去,然后消失,出现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也是回到了原点。杨磊眼前,是见到香鳞子之前,那一个奇花异草无数,仙禽异兽齐鸣,世外桃源般的仙家洞府之地。而他手中握着诛神弓,地上躺着黑狗的尸体。
不过,杨磊目光看去的时候,地上的黑狗突然消失了。感觉经过了一辈子,但实际上,只是从抬头到低头的一瞬间。
杨磊明白了,原来那香鳞子、圣河村、剑虚山。自己在那里面的一世轮回,终究还是一个梦,尽管这个梦很长很真实。而引起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便是自己斩杀拦路的黑狗。
杨磊不知道,自己如果以另一种方式破关而出,会是怎样一种情况。不过现在,前进的障碍已经扫清,杨磊走入了仙家洞府。
在踏入洞府的瞬间,景物再次一变。但这次,不是化虚,而是化实。
杨磊发现,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圣山之巅。他的头顶,便是那座金光大殿,悬浮在圣山的上方。距离山顶约莫只有十几丈的样子,不过这十几丈,肯定只是“看上去”的距离。
杨磊的下方,则是浩瀚的圣山,俯瞰望去,视野开阔无比。山上有各种珍禽异兽,一条小路从远处过来,然后沿着山脚往上延伸,杨磊站立之处,正是那条山路的尽头。
而杨磊的前方,忽然波纹阵阵,一个紫衣人影,从波纹中浮现出来,他一脸和善,微笑的看着杨磊。
“恭喜你,杨磊。”紫衣人影微笑道。
“你是。香鳞子?不是香鳞子!可是,为什么你的声音,我却有着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杨磊疑惑问道。
“香鳞子是我,但我不是香鳞子,吾名剑虚图。”
“剑虚图!”杨磊脑子里轰然炸响,惊讶道,“圣剑宗的创造者?”
原来,这就是剑虚图,他还活着?
“很惊讶吧?不过,其实说明白后,也很简单。香鳞子是我的一缕神念所化,而现在的我,则是剑虚图留在太虚神殿的残留意志,至于我的本尊神念,早就在无数年前消散了。”剑虚图道。
“太虚神殿,就是头顶这座金色大殿吧?”杨磊道。
“不错,那里是你最后的试炼之地。考验的,是你的意志!”剑虚图沉吟道。
“意志?加上前面的考验,那就是修为,心性,意志。”杨磊思索道。
“不错,修为虽然重要,但圣剑宗更重心性和意志,修为不足,凭借圣剑宗,可以弥补,但是心性缺失,意志不坚之辈,便是再神奇的法宝,也无法改变。”剑虚图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前辈。”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之所以在你进入太虚神殿之际出现,就是来解答你心中的疑惑,能够走到圣山之巅,你拥有这个资格,孩子,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够最终成功。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明白,多谢剑虚图前辈。”杨磊诚恳道,“圣河村,剑虚山,香鳞子,她,真的只是南柯一梦吗?”
“古时有大贤能者,名庄周,号剑虚图,他是我的师兄。”剑虚图道。
“庄周?剑虚图?”杨磊喃喃道,剑虚图的师兄,那必定也是惊天动地式的大神通者,杨磊不明白剑虚图为何突然说起他的师兄,但他知道,自己只需要认真听着。
“师兄曾言:‘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意思是说,到底庄周是真,还是蝴蝶是真呢?”剑虚图罕见的露出一丝回忆。
“真?假?什么梦幻?什么又是现实?”杨磊若有所思。
“对夏虫来说,夏天是真实的,而寒冬是虚幻;但对梅花来说,夏天是真的,所谓虚幻的寒冬,其实也是真实的。而对无尽的时间长河来说,则一切都是虚幻,只是,在那虚幻中苦苦挣扎的众生万灵,谁又敢说,这仅仅是虚幻。”剑虚图悠悠道。
“我的眼睛,见到众生万象,真有如何?假又如何?我的心,都从中获得真实的感悟。我自己的感悟,在别人眼中,真有如何?假又如何?我用自己的感悟,淬炼出自己的道心。”杨磊道。
“圣剑宗虽然有剑字加身,但圣山之道,是为大剑道,存于你心中。通达者瞬息万里,直登大山之巅,俯瞰来时路。心若真,则所见皆为真,因此圣河村中,你以道心御敌,心在香鳞子身上,则香鳞子为真,而诸邪无法侵犯,亦不敢侵犯,诸般攻击,都化作烟消云散。吾代香鳞子,对你道一声谢谢。”剑虚图忽然弯腰,对着杨磊深施一礼。
杨磊坦然受礼,本就纯粹的道心,突然间更加清明,如同璞玉般晶莹剔透。
但他随后朝着剑虚图回礼,“道心是我的,但机缘却源于香鳞子,造化来自剑虚图,无论太虚神殿的试炼结果如何,一路走来,杨磊受益匪浅,真心感谢剑虚图。”
杨磊说此话之时,称呼剑虚图,已经没有了“前辈”二字,但是却没有丝毫别扭。
而剑虚图听了,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之意。
大道面前,众生平等,长生面前,皆是虚妄。
杨磊虽然修为依然只是神轮境界,但是他道心通达,气势已成,纵然面对剑虚图这样的前辈高人,也是不卑不亢。
此刻,如果把剑虚图比作高山大海,巍峨高不可攀,博大浩瀚无边,那么杨磊就是那清风明月,它比不上高山大海,但是却自有一股神韵,令人感觉,它们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