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书 八、温病

作者 : 苏里二檬

乌云如在白纸上宣张的黑墨般拓散开来,沾染了大半边天,紫白色的闪电劈开一道天缝,又愈合,闷雷在云层里蓄力,正待释发,风刮着黄叶,掀起地上的漫土,嚣张地呼啸着。

白虞月和灯云还坐在敬香学院门前,风卷来的沙土刮进他们的眼睛,上下眼皮挣扎着睁不开眼。

“小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啊。”灯云拿袖子乱舞着,使劲咳嗽两下。

“不然呢,既然都说了,就不能反悔,这样才能看到我们的心意啊,放我们进去。”白虞月的嘴里还搅着那根野草,不紧不慢道。

雨从黑压压的天空中释放出来,坠向人间,雨势渐大,倾盆般泼入敬香学院的木色长廊上,白虞月和灯云连忙朝里挪了挪;巨蛇般的闪电触目惊心,在白虞月和灯云脸上留下的光影,一烁一烁的,转瞬即逝。

没地方挪了。

白虞月和灯云已挪到了门前,都快附到门板上了,大雨依旧势不可挡,湿了他们大半件衣裳。只能任由雨水浇着,白虞月感觉脑袋热热的,晕乎地闭上了双眸。

“小姐,你困了?”灯云转过头问。

电光打在白虞月紧闭的双眸上,睫毛的影子在跳动。

“嗯。”白虞月使劲点点头。何止是困,整个人好像都快软下去了,强劲的力量冲击着神经,头脑里热乎乎的,心脏也烫得要烧了起来。

灯火通明的卧房里,唐诗姐还未摘下头上的首饰,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不成眠。

“那两个丫头不会真的守在学院门口了吧,大雨连绵的,瘦小的身躯,怎么撑得住。还是去看看吧。”唐诗姐起身,胡乱两下套上白布鞋,打起一把画着花鸟的纸伞,捷步朝大门走去。

木门打开的吱嘎声,惊醒了差点要睡过去的灯云。灯云连忙起身,电光闪烁下,唐诗姐的面孔若隐若现。

“雨下这么大,就收留你们一晚吧。”唐诗姐开口道。

“谢谢唐诗姐!”灯云深深一鞠躬,连忙从地上扶起熟睡的白虞月,“小姐,你快醒醒呀,唐诗姐答应收留我们了诶。”

白虞月没有反应……

“小姐?”灯云使劲摇晃着白虞月的身子,依然没有动静。

“她怎么了?”唐诗姐问。

“小姐刚才说是犯困了,便睡过去了,怎么睡得这般沉,叫都叫不醒来。”灯云低头看着这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儿,脸颊绯红绯红的。

“先把她扶进去再说。”唐诗姐挽过白虞月的另一只手臂,和灯云将她扶了进去。

“先等等。”唐诗姐放下白虞月,朝隔壁的厢房走去,既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间厢房的锁,将灯云和白虞月安顿了进去,“晚上你们就先睡这。”

“好。”灯云把白虞月从肩上“卸”下来,放在榻上。

唐诗姐正要跨出房门,只听身后传来两声短促的咳嗽声,便又折身返回:“怎么会咳嗽?”

灯云坐在另一张榻上,抹着脸上的雨水说:“小咳两下,没事的。”

“不对劲。”唐诗姐说罢,一手拂上白虞月的额头,手掌还未覆下去,指尖便已觉滚烫。唐诗姐又顺着白虞月的脸庞悄抚下来,连鼻息都是十分温热的。

“怕是温病了。”唐诗姐为白虞月盖好被褥,起身说道。

“温病?怎么会呢。”灯云跑到白虞月榻前,俯身覆上她的额头,天呐,滚烫滚烫的,指上的皮肉都要被灼伤了。

“不会是刚才被雨水浇的吧,这可怎么办呀,唐诗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呀。”灯云慌乱地扯着唐诗姐的衣袖乱晃。

“你先去打点水来,把拧干的毛巾覆在她头上,我去药房取点药材,熬给她服下,他日方可见效。”唐诗姐一说完,闪身出了房。

灯云拧干浸湿的毛巾,折成一小块长方形,披在白虞月滚烫的额头上,紧紧握着白虞月温热的手。

“小姐,你一定不能有事啊,你有事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夫人老爷怎么办,所有关心你的人怎么办。”两只手紧握着,手汗渗透了掌心。

“来来来,快把药给她喂下去。”唐诗姐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轻吹着汤水给药汤降温。

灯云把白虞月半个身子扶起来,轻捏住白虞月的下巴,唐诗姐则将汤药一勺一勺地送入白虞月微张的嘴中,偶有点汤汁,沾在了嘴角。

一碗药汤喝完,唐诗姐拿出白手帕轻按几下白虞月嘴唇四周,将残余的汤汁抹去,灯云将白虞月的半个身子慢慢放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压在白虞月身下的手抽出来,发麻了呢。

“唐诗姐,我们明日,可不可以入学啊。”灯云拘谨地站在唐诗姐面前,怯怯地问。

“到时再说。”唐诗姐摆摆手,走出厢房,拉上了房门。

灯云便一直候在白虞月的榻前,为她换上一块又一块刚拧干的毛巾,看着白虞月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心里才松了一下。

烛火,两个人,一坐一卧,就这样,直到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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