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敏见她如此挑衅,心中有些生气,可还没等他站出去,赵司决便拦住他走了过去:“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身长玉立,容貌俊秀,穿着一袭雪青色的狐裘,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有不少年轻娘子都看得红了脸。
赵司决蒙上眼睛,十支箭掷出去,一直也没投中,大家都哄笑起来,李成璧笑道:“难怪果毅你不喜欢打猎,原来是这个缘故。”
大家便撺掇着李天宝向赵司决提要求,李天宝挠挠头,有些为难,他和赵司决并不熟悉,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要他帮忙,陆小黛再次笑道:“四皇子,不如您让赵郎君帮您寻找虎踪剑。”
李天宝眼前一亮,是了,二哥最想要的兵器是虎踪剑,若是赵郎君能帮他找到,自然是极好的,遂眼睛闪闪发亮的看向了赵司决,赵司决轻轻一笑:“虎踪剑早就下落不明,这个要求可有点强人所难了。”
李天宝一想也是,又黯然的低下了头,陆小黛道:“别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可你们赵家不是和澹台家关系最亲密,怎么会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可是不信的,你莫不是不想帮四皇子做这件事?”
在场的人便都窃窃私语起来,别说李成璧皱了眉头,连玉宁公主也觉得陆小黛有些不识大体,本来高高兴兴的一件事,非得扯上私怨,简直没把她这个东道主放在眼里,遂主动为赵司决解围:“虎踪剑早就无从寻找了,这件事的确让人为难了,依我看,四弟不如请赵郎君谱一曲将军入阵曲,四弟练兵的时候正好用得上。”
李天宝眼前一亮,笑呵呵的直点头,赵司决瞥了一眼陆小黛,点头应允了。
陆小黛气的脸色发红,却被乐雅暗中扯住,让她别再多话了,陆小黛本来就是想借虎踪剑这个事让赵司决为难,李天宝是有一股呆性,若是认准了以后天天跟着赵司决,绝对会把赵司决烦死。
可没想到玉宁公主会出面替她解围,她为难赵司决的目的没达到,心中憋着一股气,被乐雅拉着坐在了她身边,这时斜里伸出一双手来:“娘子请喝茶。”
陆小黛正在气头上,抬手一挥,捧着的那碗茶便落到地上啪啦一声摔碎了,陆小黛回头一看,竟是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丑女看着她。
那目光虽然平静,可却看得她浑身不舒服,让她一瞬间回想起小时候在澹台家的那个下午,她千方百计想讨好澹台十六娘子,十六娘子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当时她便是这种眼神,冷漠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让她瞬间涨红了脸。
陆小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噌”的烧了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过去:“贱婢,这么热的茶你想烫死我?”小风身子一歪,趴在了地上。
乐雅在旁边瞧得清楚,知道陆小黛是借机出气,可打的却偏偏是她的人,当着这么多人,陆小黛拿自己的丫头出气,跟打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又是羞恼,又是愤怒,气的脸色发白,可到底顾忌着身份,不好发作,一边示意绿秀把小风扶起来,一边对陆小黛道:“那是我的丫头,即便做错了事,我这个主人还在呢,你这样随便打骂是什么意思?”
陆小黛一听乐雅袒护小风,更是气愤,嚷嚷道:“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我还打不得了?”她不屑的看向乐雅,目光中带着的鄙夷一目了然。
乐雅冷冷看着陆小黛,不知道她发什么疯,而陆小黛看着乐雅如刀如冰的目光,如同全身淋了凉水似的一个激灵,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抬起头,却发现原本在吃喝说笑的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或疑惑或鄙视或不屑或不悦的看着她,霎时间脸色都白了,陆明煦无奈的走过来拉住了陆小黛:“你如今的脾气是越发大了,还不快给乐娘子陪个不是。”
陆小黛知道,现在在自己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向乐雅低头,这样不光面子丢了,里子也没了,自己以后也就落下了一个张扬跋扈的名声,一条路便是紧抓着这件事不放,把事情都推在那个奴婢身上,若是自己坚持说那个奴婢故意用热茶烫了自己,难道乐雅还会为了一个奴婢跟她真的生分不成?
遂甩开陆明煦的手道:“我有什么错?是这个贱婢故意拿茶水烫我。”
乐雅见她嘴硬,冷笑道:“你说小风用茶水烫你,总的有个缘故吧,她都没有和你说过话,为什么要故意烫你?况且一碗茶都洒到了小风身上,你却连袖子都没湿,她要是真想烫你,也太笨了点。”
大家都看向跪着的小风,果然衣襟和袖子都是湿的,人却跪在地上低着头,吓得瑟瑟发抖,看着陆小黛的目光便带了几分不赞同。
陆明煦更是蹙了眉头呵斥:“小黛,是你的错你便要承认,敢做不敢当,可不是陆家人所为。”
陆小黛见一向和善的乐雅冷冷看着她,一向疼爱她的哥哥也斥责她,又是气又是羞,捂着脸哭起来,不顾陆明煦的阻拦跑了出去,陆明煦摇了摇头,赶忙追了出去。
陆明煦的弟弟陆明炎坐在李天佑身边叹了口气:“三妹被阿娘纵容的越发过分了。”
李天佑道:“得罪了乐雅,可没她好果子吃。”陆明炎不甚在意:“也就是小打小闹,没两天就好了。”
李天佑挑了挑眉头,显然不赞同他的话,却没有吭声。
乐雅觉得陆小黛越来越蛮不讲理了,以前一起说笑玩耍虽然有争强好胜的时候,但大都是小女儿心性,觉得她蛮憨可爱,一笑置之就过去了,可如今对上赵司决却跟仇人似的,一次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人家看笑话,还带累的她丢脸。
玉宁公主在旁边看着小风已经笑道:“委屈这个丫头了,赏她十两金子压惊吧。”乐雅回过神来,先向玉宁公主道谢,又吩咐绿秀带着小风下去换件衣裳。
其实小风并没有被烫到,冬天穿的本来就多,那碗茶也不是特别热,落到地上时她又有技巧的躲了一下,遂虽然看上去狼狈,但湿的大都是衣袖和裙子,衣襟上也沾了一点,在殿内还好,一出去便冻得打了个寒颤,幸而有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领路,帮着小风找了件替换的衣裳。
绿秀瞧着冻得脸色发白的小风,叹了口气:“这次你可真是吃了个哑巴亏,回去娘子少不得会补偿你,你也别生气了。”
小风一边换衣裳一边嘻嘻笑道:“公主已经赏了我十两金子了,况且并没有烫到,倒是陆娘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我可是见识到了。”
绿秀说起来便不忿的很:“陆娘子所依仗的无非是出身罢了,陆家是前朝的门阀权贵,自觉身份高人一等,娘子时常忍让她,她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碰到了赵郎君这样的,这不就吃亏了?赵家也是安良城世家,比陆家还要显贵,赵郎君可不会让着她。”
小风笑道:“听姐姐这么一说,赵郎君竟成了陆娘子的克星了”
绿秀叹道:“你年纪小,见识也少,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你都不明白,我也是听夫人告诉娘子时才听了一耳朵,像赵家陆家赫连家这样的前朝遗族,是最注重血统出身的,夫人说,别看陆家娘子和咱们娘子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可心底里其实是看不起的,这才敢时常撒娇耍赖,换成赫连娘子,你看陆娘子可敢?有一回,保管赫连娘子耳光就打过去了,要不是夫人出自安良窦氏的原因,只怕赫连娘子也不会和咱们娘子称姐道妹的。”
小风颇为唏嘘,道:“如今娘子是皇后的侄女儿,难道身份还不够高贵么?”
绿秀笑着摇头:“往上数三代出身高门的都算不得贵族,更别提咱们家了。”
乐家,属于新贵,草莽出身。
萧氏未灭时,杨承嗣出身乡野,作为他手下的李繁君的出身也不高,而作为李繁君手下的乐家,更别提什么门第了,虽然李繁君登基为帝,乐家也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家世底蕴这上头,还是差了一点。
前朝遗族具是门阀世族,兴盛上百年,子孙繁衍成百上千,朝中大臣有八成以上出身世族或者和世族有着亲戚朋友的关系,这也是李繁君登基后纵然讨厌却也不敢动这些人,只能施以恩惠的缘故,别看赵家陆家赫连家这三家的家主没什么高官禄位,可他们一旦有事,一声令下,百官罢职,朝堂就立刻成了一个空架子。
李繁君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一点点的把朝中大臣换成自己的心月复,可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想彻底的把权贵世族的人赶出朝堂,李繁君是做不到了,只怕要等到他的儿子孙子登基才成。
毕竟想要压得住这些世族,就得提拔新贵,而新贵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熟起来能和世族对抗的。
这种情况直接表现在年轻一代的郎君和贵女的交际上,乐雅身份高贵,可对着蛮不讲理的陆小黛也只能宽容以待,如果乐雅与陆小黛敌对,即便赫连璎珞和陆小黛的关系并不亲近,也会和乐雅断绝关系站到陆小黛这一边,因为她们的立场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