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了,我决定搬家。我在那个中餐馆干到半夜,第二天起来还要上学,太辛苦了。我想离学校更近一点。
搬家,也没那么简单,几个室友和我算小账就花了大半个钟,算来算去就那么十几块钱。
同样,我搬到学校附近一个类似的拼租公寓。这是之前的室友介绍的。
我来到新居。我的新室友已经在等着我了。
“叫我阿成。”他微笑地说。
一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看上去比我大两三岁。简单的言语透着一种东方人的腼腆;似乎冷漠的背后又有一种厚道。
阿成是一个来自深圳的客家朋友,来澳一年多了,还在读语言。他在一家鸡肉加工厂做事,据说他已是个熟手了,工钱也不错。
我在新的住所安定下来。
不几天,我又找到份工作。这是一个周末的差事,在珀斯港的(fremantle)的市场里帮一个法国裔农场主卖菜,虽然工钱不多,但收工后我可以带回家自己一周要吃的菜。若干年后,我在一份旅游杂志上才知道这个市场(fremantlemarket)非常出名,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迹。100多年前,当一船船的新移民到达澳大利亚,船舶进港后,这个市场热闹非凡,新移民们在这里看到希望,寻找机会。
十年后,当我故地重游时。一切都是老样子,法国佬还在。他开始没认出我,后来当他知道我曾是那个帮他卖过菜的中国小老弟时,热情地和我拥抱。我已是看上去满身华丽的中国游客了,我也不顾他满身斑驳,紧紧抱住他那宽大的肩膀。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海风轻轻的打在脸上,空气中飘逸的咖啡香夹杂着海腥味,叫卖声,熙攘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阵阵汽笛声,这似乎和十年前没有变化,但我却好像第一次领略珀斯港,坲利曼托大市场的风情。
珀斯港,坲利曼托大市场,你有我辛勤的汗水,也有我的笑语欢声。美丽的地方,充实着新大陆的希望;美好的回忆,充满了新移民的期待。
开学几天后,我就发现了阿成的秘密。他哪里还有读书,早就辍学了,纯打黑工。我后来才知道,这里很多中国留学生都和他一样。美其名曰“留学”,来到这儿,学校从来没去过,往往是下了飞机第二天,就开始了辛苦的工作。而他们的背后又有多少辛酸呢。借钱出国的债要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有年迈的父母要孝敬……他们忍辱负重——要面对老板的苛刻,不敢出声;要不停地换住处,总怕移民局的查办;要省吃俭用,生怕多花一分钱。就是这样的他们,也难逃赌场的魔爪,或是赌场的魔咒对他们内心侥幸的召唤。他们大多数都是赌场的常客。而也就是在赌场,他们似乎才好像找到了他们平等做人的自尊,似乎他们在那里才有一丝的主宰感。但是,他们的命运却越来越糟糕。
对于阿成的秘密,我没有追问,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上课,打工。其实我们在住所里碰面也不多。我起身时,他已经出门上工了。我晚上从餐馆打工回来后,他也睡了。我们真正的碰面时间是星期一晚上,因为我的打工的餐馆不开业。
每周一的晚上,我和阿成自然不自然地会有个小聚。我周末带回的菜和他鸡场里带回肉便是我们餐桌上的佳肴。这随意间产生的默契,一直持续到我离开珀斯的时候。
起初,我们的话也不多。他就像个大哥,问问我学校里的故事,还有打工的情况。谈话中,他不像其他留学生那么刨根问底。我也少问他,好像他真的是个长辈。在他面前,我略显谦恭,他毕竟是我的前辈。
渐渐地,我们熟悉了,也变得越来越随便了。我们星期一的餐桌上也有了欢声笑语。彼此间,多了些高谈阔论,上至时事,下至街头巷尾。可是,有一个在我之前住所里常谈的一个话题却从未出现。我当然是不愿提及的,自己是个“败兵”。
三个月后的一个星期一下午,我刚到家。阿成看上去很开心,说,“今天,我们去city(市区)逛逛,我请客。”
“有什么喜事啊?”我问。被请客,逛街,对于我这样的一个留学生,是不敢想象的,简直太奢侈了。
“别问了,走吧。”一向言语简单的阿成边说着,边轻轻地推我出门。
珀斯市区过了晚6点,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市区北部有个小小的唐人街,这有几个不大的中餐馆。唐人街后边,有个地方叫northbridge(北桥),这里简直就像北京的簋街。不过那时,北京还没簋街呢。这条街上,部落着大大小小几十间咖啡店,西餐厅,酒吧。夜色降临了,远远望去,北桥倒也热闹非凡。
我和阿成走在北桥的主街上,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不时也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但我怎么也感觉不到自己是这里的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也是到了十年后再回来的我才享受到。
我们最终来到唐人街的一个小餐馆。一个不大广东菜馆,红颜色和回文窗花可能是这里不多的中国元素了。这里的服务生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可见那时这里的客人多老外。其实,那时珀斯的中国人不多。中国移民多数在东澳,悉尼和墨尔本的华人最多。
三个菜,两瓶啤酒,我和阿成开始了我在珀斯的第一次下馆子的经历。
“菜过三旬,酒过五味”,我再问阿成,“今儿啥日子?”
阿成微笑地说:“成功了。”
我诧异的问:“什么成功了?”
“我是职业赌徒了!”阿成自豪地回答,眉目间有些洋洋得意。
“快说,快说,怎么回事?”我急切的追问。关于赌这个每个中国人来澳洲都会谈论的话题,我和阿成从没聊过,我憋了好久。而今天,这话题又是这样开始的,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简直是兴奋。可对面的阿成,咋看咋不像“发哥”呢?
“我在赌场21点已经连赢10天了。”阿成不紧不慢的说。
“赢多少?”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三千。”阿成回道。
“怎么赢的?”我显得有些急切了。
“我有方法。”阿成看上去非常自信,开始了他成功秘籍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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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不能不和大家聊聊21点-blackjack
简单而言,21点是一个玩家和庄家用扑克牌斗大的游戏。
玩家先得到两张牌,庄家(赌场的荷官控制)先给自己发一张(在美国和澳门也是两张,但其中一张是扣着的,看不到点数)。
两张的点数是这样算的:a,2,3……8,9分别价值它本身的点数,其中a又可代表11点;10,j,q和k全是10点。
blackjack,天(然)21点,是两张牌中a和任何10,j,q,k的组合,玩家(或庄家)马上赢或至少不输,因为有打和的可能。
当玩家没有blackjack时,则要根据自己牌的点数再要牌。例如,一个玩家手上的两张牌是7和8,加在一起是15点,庄家的牌是2,两点,玩家可以选择再要牌或不要了。而庄家,则必须要牌,要到17点停或更好,或爆掉。
爆牌的意思就是要牌要到大于21点,爆啦,无论对手什么牌,你已经输了。例如,你的15点,又要了一张,得到7,爆了,输掉了。
这就是21点,blackjack,一个后来造就哈利的游戏。这里先解释这么多,我们跟着哈利一起前行。
阿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从职业的角度看,简直是幼稚,甚至有点愚蠢。他手上的两张起手牌只要超过14点就不再叫牌了,也不管庄家手上是什么。如果他连赢三手,就加注三倍。每天他只要赢$300,马上走人。
“你连赢10天了?”我问。
“对!不过你知道,我差不多交了半年学费了。现在输的钱全赢回来了,我再赢就是利润了。”阿成答着,微笑着喝了一大口啤酒。
“带带我,收我做个徒弟吧!”我好像看到了沙漠中的绿洲。这下我的仇有的报了,我的梦想似乎不再虚幻了。
“学不难,但难的是一定要守纪律。”阿成看上去是严肃的,而且特认真。
其实,他关于纪律性的话绝对是每一个职业赌徒的真理。然而,学会21点的牌技,我花了5年,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玩家我用了10年。30岁的我,在21点牌桌上挣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个$100万。
当晚,我随着阿成再次回到珀斯大赌场。
我们走进大门时,我感觉自己也已经是个胜利者了。我不屑一顾在地走过轮盘区,好像仇已经报了,只是钱还没到手而已,而且很快了,很快了。
阿成在一张21点赌台上坐下,他的位置是2号位。21点的桌上一般有7个位置,也就是说7个玩家面对一个庄家,可以同时下注,各自是相对独立的。所谓相对独立是个伪命题,事实是绝对独立。但游戏中,前一个玩家叫牌的结果好像是对下家要叫的牌有影响,因为牌是从一个牌盒里顺序发出的。这让几乎所有的非职业玩家都进入了个误区,同桌的玩家和我是同命相连。
这是一张最低下注额$5,最高$200的21点牌桌。你注码可以随意从$5升到$200,当然,这必须是在每轮发牌前。阿成的第一注是$10,我记得很清楚。经过几轮眼花缭乱的过招儿,阿成起身转过头,对我说:“收工,够数了。”说实话,那次我什么也没看懂。
阿成要走,我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背“师傅”。出来的路上,我在赌场的小卖部买了一副扑克牌。“回去好好练。”阿成微笑地拍着我的肩膀,俨然一副师傅像。
就这样,我的扑克生涯开始了。四个花色,9个阿拉伯数字,j、q、k还有老a在我身上释放硕大的能量,构建了我五彩缤纷的生活,造就出一个上落跌宕中前行的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