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来,天上竟下起了大雨,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雨线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顺流而下,落在房檐屋脊上啪啪作响,溅起团团水雾,仿佛是给整个东昌府都笼上了一屋簿烟。
“哎呀……”俏儿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门口,看着地上的雨水汇集成溪流向门外的低洼地带涌聚!
“好无聊啊!今天又不能做生意了!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丫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休息一天,你就当老天爷给你放了个假吧!”柯骏挨着她坐在长凳上,和她一起欣赏着外面的雨景!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对他来说,一个月还能有两天和俏儿相守在一起,帮她分担一些家事,照顾一下老爹真得太好了!他真得想好好珍惜这难得的两天。
“对了!柯骏哥!我有新衣服了!是豌豆姐给的,可漂亮了!我穿给你看看好不好!”想到新衣服,俏儿一下又兴奋起来!那套衣服她还一直没机会试穿,今天柯骏哥在,正好穿给他看嘛!
“新衣服?好啊!现在快去换来给我看看吧!”柯骏见俏儿这么高兴,便顺着她的意思随她去!
俏儿蹦跳着跑到自己房里换衣服去了!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柯骏心里酸酸的。自从离开沃于山快半年时光了,俏儿都是穿那件青色的旧衣,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爱美的年纪,以前的衣服都已经小得不能穿了!她却从不舍得花钱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裳!省下钱全都用来维持生活和给老爹治病了!
身为男子汉竟不能给心爱的女孩儿一个安稳幸福的家,他柯骏真是太无能了!
“柯骏哥!你看我的衣服好看吗?”俏儿的声音从屋子里跳跃出来。柯骏赶紧悄悄试去眼中的湿润,转回头:
“嗯!真漂亮!什么样的衣服俏儿穿上都好看!”
换上赞许的笑容,柯骏不断夸奖着任俏。那淡紫色的衣裙穿在俏儿身上真得是很好看,虽然衣袖有点长,裙子也有点大!可那颜色很适合她,裙角和袖口绣了几只粉粉的蝴蝶,淡粉和淡紫配在一起真得很漂亮!
“是豌豆姐先前的衣服呢!她都没穿几次,现在小了穿不下了,就送给我了!”俏儿牵起裙角转了个圈,像一只粉紫色的蝴蝶般在柯骏的眼前翩翩起舞!
“好看!真好看……”柯骏忍不住心底的酸楚,他走过去抱住俏儿,将润湿的眼睛藏在她的身后。他的心好痛!心疼俏儿过得辛苦!身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他竟没办法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连一件衣服也要捡别人穿过的……
“柯骏哥!你怎么啦?”感觉到他细微的身体颤动,俏儿心里不安起来!
“俏儿……是柯骏哥不好,让你这样辛苦!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
“柯骏哥,你没有对不起我啊!你在寇王府好好工作,跟铁师父好练功、然后每个月的工钱都交给我!而且老爹最近很乖,在没有乱跑,还有大家也很帮我,我觉得很好啊!”俏儿天真、真诚的安慰着柯骏,她一件件的梳理着这些事,没有想到什么让她感到辛苦的事啊!而且她真的觉得这样挺知足的!可也就是她的这种知足与乐观更加的让柯骏感到心疼!
“俏儿!相信哥艰苦都是暂时的,哥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那个时候,我们就成亲……”
“成亲……”俏儿的脸一下红了!一颗小心脏扑嗵嗵跳了起来!骏哥说中她的心事了,其实她每天都在盼着自己快点长大,等及笄了好快点嫁给柯骏哥……
好啊好啊!她在心里迫不及待的答应着!
傍晚时分,雨才停了!柯骏也该回王府值夜了。俏儿恋恋不舍送他到街口,每次柯骏哥回来的日子总是过得这样快,都还没有跟他说够话呢就该走了!
“回去吧俏儿!过几天哥还回来呢!”柯骏挥手依依惜别俏儿!若不是得忠于职守,他也真不舍得离开她呢!
看着柯骏哥的身影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俏儿才依依不舍的转回身往家走。
“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一个瘦小的男孩伸着手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向她乞讨,吓了她一跳!
那男孩儿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俏儿不禁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的身上衣服虽破旧,却不褴褛、身上也没那么脏!看起来不像是个乞丐的样子!
“小弟弟!你是肚子饿了吗?我家里还有些饭菜,我拿给你吧!”那个男孩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俏儿顿时心生怜悯!
“姐姐!我不要饭菜,我只要讨些钱,好给我娘抓药!她得了伤风,日夜不停的咳!大夫说她再不抓药会生成肺痨的!我爹早死就只剩下娘亲了,我不能让她病死!”小男孩儿说着竟抽泣起来!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直让俏儿看得心酸不已!
“小弟弟!姐姐很想帮你,可是姐姐也没钱!姐姐的老爹也病着呢!”
虽然俏儿真得很想帮他,可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呜……没钱抓药,我娘会死的……诊费和药费只要二钱银子,只要二钱银子,就可以买药救我娘的命了!”小男孩哭泣着,无可奈何的又转向旁人乞讨去了!
看着小男孩无助的泪眼,俏儿心里像被火燎过一般,——没钱买药他的娘会病死,那他岂不成了孤儿吗!这没有娘亲的苦她是懂得的!
俏儿的心中不断纠结着、矛盾着——二钱银子,刚好是柯骏哥一个月的工钱,今天才刚刚交到她手里的,有了这二钱银子就能救他娘亲的命!可是这二钱银子也正是她最需要的,这一个月的生活费用和老爹的药费也全靠这二钱银子来维持了……
自己该怎么办?纠结的看着小男孩儿在俞来俞暗的街市上乞讨着,街市上已经廖廖无几个人,只怕是有善良者给几枚小钱也不够看病抓药的吧!俏儿紧紧攥着袖袋里那颗碎银子,它刚刚放进去都还没有捂热呢……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小弟弟!你别走……”俏儿追上小男孩儿把那二钱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个拿去给你娘亲看病吧!你娘亲的病不好再耽搁了!”
“姐姐……”小男孩一双溢满泪的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心里万分的感激。刚刚还说过她家里也有病重的老爹,可是她却将这救命的银子给了自己……
“姐姐家里不是也有病人吗?你将这银子给了我,那你的爹怎么办?”
“没关系的!这个你先拿去应急,姐姐比你大,能想到办法,不够的话就再说吧!”俏儿安慰着小男孩,此时的她真得感觉自己像个大人一样了!
“姐姐!谢谢你!你是菩萨心肠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叫小牛,家就住在吉祥巷,等我娘的病治好了,我一定来这里谢你,还有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小男孩儿坚定且真诚的向俏儿保证。
“没关系,小弟弟!快点去抓药给你娘亲治病才是要紧的!快去吧!”俏儿挥手示意小男孩儿赶快去抓药,不然药铺该关门了!
“哎——”小男孩儿再次谢过俏儿,转身欲离去!
“伤风咳嗽……”俏儿脑中突的灵光一闪,她记得在医书里看过治伤风咳嗽的方子,不用草药,只用地里生长的茅草根挖来煮水就能缓解咳嗽症状的!这个偏方是许师父也认可的方子!地里的茅草有的是,而且不用花钱!!想到此,她转身叫住了欲离去的小男孩儿。
“小弟弟!你等一下!”
“姐姐,你还有什么事吗?”男孩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心想:难道这个姐姐变卦了不成?
“小弟弟!姐姐也学过一点医,我师父教过我!风寒咳嗽初期是很好治的!不用抓药,只要去地里挖些茅草的根煮水服用,便能有效!你记住这个方子,以后或许会用到!”
“姐姐!我记住了,谢谢你!”小男孩再次深深鞠躬致谢后转身向街市里跑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俏儿才放心的转身回家去。模着空空的袖袋,她虽有些遗憾却不后悔!虽然自己也需要钱,但是好歹还有一个布摊能维持生计,那小男孩那么小,已然没了爹,若在失去了娘亲,那他怕也生活不下去了!那二钱银子能保住他娘亲的命,也就保全了他一家人的命——值了!若是柯骏哥也一定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