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着江愉帆的乾隆从宴会上起身离开,抛下一堆失落的女人,匆匆地向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里一片漆黑,吴书来手忙脚乱地让宫人把灯都点起来,就看到在大殿转了一圈的皇上大步进了内室又大步出来,只是脸色更加不好了。
“皇上……”
“今日没把早晚膳送来吗?”皇帝皱着眉,不渝地问道。
吴书来纠结,“今日皇上陪着太后娘娘用膳,所以份例都送到了慈宁宫……”所以,皇上,您不在这里吃饭,谁会送饭菜过来啊?给鬼吃吗?嘿,别说,貌似还真的有一位……
这么说那丫头一天都没吃饭了?乾隆真的急了,扔下一句“都别跟着”,便快步往外走去。
他这几日的确避着江愉帆,连正眼有时候都不敢看,可这不代表他是不在意她了,相反,他是更在意了,不受控制的在意。
说起来,乾隆的反常还是要从两人同睡一床的那一晚说起。
那天晚上,乾隆看着江愉帆,看着看着就因为太累睡着了,直到进入了梦乡也不明白自己最近奇怪的心情。
第二天天没亮,一向的生物钟让乾隆早早的醒来,眼睛睁开的第一眼就见到近在眼前的江愉帆白皙的侧脸,以及那红润饱满的红唇……未曾完全清醒地乾隆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看愣了神。
“皇上,该起来了。”外面,吴书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彻底惊醒了乾隆。他心底一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在坐起来的刹那,乾隆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他竟然……竟然看着帆儿看得有了反应!就好像有个大锤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这一天,乾隆过得浑浑噩噩。
他怎么会对着帆儿有了反应?乾隆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不是说帆儿不好,只是乾隆从没有要把帆儿和后宫的女人等同的打算,她是不同的,她性子单纯,不需要他汲汲营营地算计,她见多识广所知甚多,和她相处总能有所得益,她不谄媚不奉承,让他有了真正君子之交的愉快感觉,她是除了太后以外,他放在心里最亲近的第二个人,也是第二个女人。但是这个人,他从没有过非分的想法啊!
江愉帆的确是个足够“成熟”的女人了,如果光从年纪来说。外貌上,根据乾隆自己的猜测和对江愉帆的询问,虽然没有二十多岁,但也是停留在十八岁的青葱水女敕……所以,在大清早的时候,他会有反应,是正常的吧?乾隆竭力把这一切归于自己的生理反应,即使他过去的二十多年,强大的自制力从没让他出现过这样尴尬的事情。
自欺欺人的乾隆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理由,他也让自己相信了这个理由,既然是生理反应,他自然便去后宫舒缓了,不然,他真的很怕再对江愉帆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可是,理由好找,面对真人却不那么容易了!
从那天起,乾隆一见到江愉帆就开始心慌,心跳加快,不敢对视,尤其是在翻牌子前后,更加心虚无比,而这些状况在连续翻了一周的牌子,而且天天换人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减轻还更加严重!
乾隆满后宫寻找江愉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一重重浮上心头,然而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往日的那些顾虑,只想着能见到她就好。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江愉帆抱着马面大声念诗,泪珠子不断地掉下来,重重地吸了吸鼻涕,高高举起酒杯,“来,牛脑袋,马面君,我们喝!”
“阿帆,我警告你……不许……不许叫我牛脑袋!”牛头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大着舌头冲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放狠话,话一落就迫不及待地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牛头,不就是牛脑袋!”江愉帆还带着哭音,哼了一声转向马面,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马面半响,然后,慢慢低下头,使劲在他的肩上擦了擦眼泪鼻涕。
马面整个人都石化了……
朋友……要照顾她……朋友……化身柱子的马面脑子里无限循环回荡着。
擦着擦着,江愉帆索性趴在他肩上又哭了:“呜呜……渣渣也不要我了……他每天都想着他的妃子们,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呜呜呜……”
“我是想要给彼此一个独立的空间,可是没想再也不说话啊……他……他……”哭着哭着就打起了嗝。
牛头被嗡嗡的声音闹得头大:“不是早说了不要和他做朋友了,你怎么那么烦!嗝——你就是……活该!”
江愉帆继续抹眼泪:“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嗝……而且……嗝……他道歉了……还送了我画……呜呜……他怎么那么善变……”
马面僵硬着,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你看上去像弃妇!”
江愉帆呆住了,下一秒抱马面抱得更紧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把他当朋友了……就让我哭这一次…………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好像心口被灌了一大碗辣椒水,又烫又痛……”
江愉帆这次没有呜呜哭出声,但马面却感觉到肩头越来越多的水落下。
僵硬着,马面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书里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借朋友一个肩膀让她大哭一场,这就是了……吧?
只是,马面君,你这拍背的力道……勾魂勾习惯了吧?还好阿飘还在伤心,没心情顾虑这些。
乾隆找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江愉帆静静地抱在某个虚空上,嘴里念着:“要把辣椒水倒出来……倒出来就不痛了……马面,你帮我把辣椒水倒出来好不好?倒……出……来……”
鼻音浓重,哭腔明显。
视线扫过她桌前的宴席,碗筷都是三份,加上那一声“马面”。他立刻明白江愉帆抱着的是谁了。
未曾明白心里的感受,乾隆的身体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接过了江愉帆:“帆儿,你怎么了?怎么独自在这里?”
江愉帆不防,轻易地被乾隆拉开了身子,露出满面泪水的脸。
乾隆心中一紧,连抓着她手臂的双手都加重了力道,声音低沉但更柔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愉帆看到渣渣的脸出现在眼前,眼泪掉得更急了,使劲推搡着他,口里喊着马面,还喊着不要见到渣渣。
看到江愉帆对他的排斥,乾隆心里的滋味可真说不出,抿紧了唇,望着大概的方向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声音道:“在此的可是帆儿常提起的牛头马面两位鬼差?今日之事劳烦你们了,帆儿醉了,朕带她回去休息,待帆儿醒后,再让她与你们一聚可好?”
乾隆身为帝王,除了江愉帆,还真没人让他这么好好说话过,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刚才江愉帆死命抱着的人,但是对方毕竟是鬼差,不是普通凡人,就连他也是有略微的敬畏之心,所以虽然语气僵硬,但他还是努力好好说了。
石桌上的碗筷自动移开,空出来的桌面上缓缓出现几个酒水写成的字:“她很伤心,好好照顾她。”
乾隆紧了紧怀里闹腾的江愉帆,沉声道:“朕知道。”说完,便低头柔声哄了江愉帆一句,转身离开。
马面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送乾隆远去的身影,半天,百年难遇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乾隆是帝王,他们这种小小的鬼差不但奈何不得,一旦他放出威压还会被其压制,除了皇帝死后勾魂,其他时候他们对凡间帝王没有任何办法。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牛头,余光瞥到自己肩上湿漉漉的一大块,脸刷的黑了,原本对江愉帆被带走的无奈立刻转为庆幸。
皇帝衣服多,不怕哭。
乾隆一路抱着江愉帆疾走,重阳宴皇帝提早离开,后妃们也没了兴致,纷纷离席,所以很容易在路上遇上陆陆续续回来的后妃轿辇。为了不引人注目,乾隆只挑着人迹罕至的小路走,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养心殿。
而最初还闹腾的江愉帆,随着酒劲越来越上头,慢慢地迷糊起来,也忘记了眼前是谁,一把又抱住了面前的人,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掉,嘴巴却抿得紧紧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乾隆感觉到胸口的湿意,心中酸痛,好不容易到了内殿想要将她安置到床上却怎么也不能把她从身上扒下来。
“吴书来,去打水来!”乾隆无奈,只好僵着身子,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吩咐外面的吴书来。
端着脸盆进来的吴书来余光看到的就是皇上在龙床边奇怪的姿势,心里想着小时候在家乡听到的各种山野精怪传奇故事,里面的妖怪女鬼可都是吸人精血的!皇上难道已经和那位到了最后一步?
吴书来脚下一个不稳,险险地将水盆放到架子上,完蛋了完蛋了,之前看皇上的床铺没有异状,以为皇上心里清楚着,现在这样,这可怎么办?皇上要是出事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啊!
吴书来的脸已经彻底地白了,立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发什么呆?给朕递帕子来!”乾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吴书来的动作,恼了,这个狗奴才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
“是!皇上!”刚冒出一点点的勇气立刻被打散!不说,他还能活一段时间,说了,他敢肯定,依皇上现在这状态,他绝对会被立刻拖出去砍了!
“帆儿,别哭了,乖,把脸擦擦。”乾隆自己也半躺上了床,抱着江愉帆,接过吴书来递来的帕子,低头柔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