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神尊 第十六章 相见

作者 : 月照森林

韩愈调任河南令还不足一个月,今日正逢河南府官员休沐。昨晚在晚饭时,他派去的人回来了。并没有如他所期,将李贺请过来。但杨敬之信誓旦旦地说李贺明早必到。韩愈心下疑惑,今日一早用过早饭后,就在正堂品茗等人。

杨敬之也心中忐忑,一早就来到韩府。高管事昨夜见老爷脸色不愉,更是一早就守在门口,当起了看门人。杨敬之拜见了恩师后,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见高管事一脸雀跃地奔进来。

“老爷,李相公到了。”

韩愈抬眼望去,就见李贺一袭青衫,面如莹玉。步履轻缓地带一墨衣小童,跟在高管事身后进入正堂。李贺面含微笑,在韩愈身子未起之际,就长揖到地。

语气真挚道:“长吉何德何能,劳韩公一再挂牵。每思及此,长吉倍感惭愧。今日登门,只为当面叩谢前辈提携之恩。实不知用何言语表述,只有以长路跋涉来表达心中感激。望韩公受长吉一礼。”

韩愈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在李贺至诚恳切的话声中,又坐了下来。等李贺行完参拜前辈之大礼,方始起身将李贺搀起。

“长吉何需如此。我们虽辈分有差,实为忘年之交。退之为你奔走,是友情使然。更是不愿见你明珠暗投,埋没于民间。你能前来,我心甚慰。”

说着打量起李贺来,见他神采明润,五官舒朗,连以前两眉相连之处,也已经自然分开。

不禁惊道:“两年未见,长吉样貌大变。要是他处相遇,我怕认不出来了。真是奇了。”说着请李贺入座。

待下人奉上茶来,李贺喝了一口,方笑道:“相由心生,以前长吉性情偏狭,只认死理而不知变通。经过一次生死后,万事都看开了。如今的长吉,再也不是以前韩公所熟知的轻狂书生。”

韩愈讶然,在又一次打量李贺之时。

杨敬之笑道:“恩师有所不知,茂孝适才没来得及向恩师说起。长吉如今在家乡开课授徒,悬壶济世。别开一番生面。”

啊!还有这等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长吉这是因仕途无望,才自暴自弃的吗?

韩愈不由地为这次自己的努力感到庆幸。好好的一个绝世才子,岂能因那些妒贤嫉能的小人,几句妒忌之语而埋没呢!

在茶过三巡后,韩愈向李贺说起这次为他争取科举的经过。

韩愈去年任都官员外郎期间,因言语耿直,得罪了朝中奸佞小人。今年春始,就被吏部降为河南令。

临走前曾和在礼部任侍郎的好友杜从远,说起今年春闱的事。当时就为李贺没能参加当地的秋闱扼腕。

不料,杜从远却拍着胸脯保证道:“李长吉名望两京,才冠一时。就是没有秋闱作辅,有你韩退之的保举也就够了。”

韩愈大喜,连连道谢。并约定好为李贺参加本次科举,共同协力。

韩愈临走时,还不放心,叮嘱留京弟子皇甫湜密切注意赴试举子的动向。自己在给赴试弟子沈亚之回信时,也一再叮嘱让他务必将李贺顺路带来。

不料想,就在十日前,沈亚之到达洛阳,却并没有将李贺带来。话中隐约透露李贺对本次科举的消极之意。就在韩愈郁愤之时,又接到在长安工部任职的弟子皇甫湜的来信。

信中提及李贺将参加本次春闱,已经传遍京城。在赴试的举子中,引起轩然大波。

鉴于李贺名声早著,如他参加本次春闱,势必轻松及第。于是各地的举子中,竟有谣言传出。以李贺父亲的名讳为由,纷纷议论他应尽孝道而避科举。

为李贺运作此事的杜从远压力很大,召皇甫湜前往诉说此事,并叮嘱他尽快给韩愈写信,共商对策。

本来李贺本人不愿意参加,且举人中反对声甚众。搁在别人身上,也就此作罢。但韩愈是什么人?典型的文人傲骨,岂可就此低头。当晚就为此事写下《讳辨》一文,为李贺声援。并将此文着弟子传至府州县学,广其辞义。

果然,此文一出,在洛阳一带,影响颇大。众士子纷纷为李贺抱不平。韩愈欣慰之下,也不再去信李贺。命家中管事直接前去昌谷接人。

不料学生杨敬之通过这几日和沈亚之的接触中,得知李贺心志甚坚。担忧此行并不能如愿。为了不让恩师的良苦用心,付之流水。就向恩师请命,随同高管事一同前往。

韩愈说起这些过往,蹉叹不已。正要问李贺何时学的医术。这时,下人来报,沈相公求见。

沈亚之滞留洛阳已经有十天了,眼看赴试日期临近,恩师仍执着于长吉之事。正等得心焦,今日又熬不住过来探探口风。等他到了正堂,竟见到了李贺。惊讶地都忘了向恩师行礼,继而大喜过望。

“长吉,你还是来啦!愚兄等你等得书都看不下了。耽误本次科举,你可得好好向我谢罪。”

刚想大笑起来,突然记得恩师尚在座上,可不能师前失礼。忙拱手作揖对恩师行礼毕。

才讪笑道:“恩师恕罪,下贤一时情不自禁,有失仪态。长吉是什么时候到的洛阳?我昨天怎么没听说过。”

韩愈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我昨日派人前去他家,把他强行揪过来的。下贤可信否?”

恩师的面上虽有玩笑之意,但沈亚之却深信不疑。他当初离开李家时,李家母子的神情可是坚定不移的。他可不相信,李贺这几天就能改变心意。怕还真是恩师派人将他强行叫来的。

待沈亚之就坐后,韩愈笑道:“如今离春闱开科不足半月,明日启程倒也不耽搁。我午时还要赴个宴会,现在就帮长吉写好保文。”

说着命下人呈上笔墨,当着众人的面,大笔挥就,为李贺写下担保文书。并署名盖上个人私章。

嘱咐即将赴试的沈亚之和李贺道:“你们明日出发,三四日后就能到达长安。先到长安城内的河南会馆投宿。皇甫湜已经在那里帮你们打点好了。生活无忧,可在赴试前多温下课业。”

沈亚之和李贺齐声作揖称谢。

这时,韩愈身边的长随禀告道:“老爷,您和晋国公约定的时辰快到了。”

韩愈这才摆手笑道:“我欲出去赴宴,午饭就不陪你们了。让茂孝代我招待你们。”

李贺忙道:“韩公自去赴宴。这等小事,不必为我等安排。我稍后就去沈兄下榻之处盘横。正好趁此机会,向两位仁兄多多请教。”

韩愈对这众人拱了拱手,就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李贺问沈亚之现住何处,沈亚之笑道:“我落脚之地,离此地不远,就在东街的高轩客栈。你这就随我去吧!愚兄就在客栈为贤弟接风。”

说着又邀请杨敬之一同前往。他们说好了之后,韩愈已经换好绯红官服,戴上纱帽,从内室出来了。李贺和沈亚之以及杨敬之一起向韩愈请辞,并说明去向。

他们一同陪韩愈来到大门,目送韩愈上轿而去,才随沈亚之往高轩客栈走去。

沈亚之知道李贺家贫,主动地在客栈为李贺定下房间,让陆华龙跟随店小二先去整理。就请李贺和杨敬之到他的房间畅谈。

李贺感受他的心意,也没矫情。神态从容地跟随二人来到沈亚之的客房。书童清砚为他们三人上过茶后,沈亚之看了李贺半饷。

才沉吟道:“长吉,适才我看你的书童甚是面生。上次我路过你家时,尚没看过。我瞧这个童子的规矩不是很周全,带的行李也少。莫非是刚买的?”

“山里捡的,见他无家可归,就索性留在身边听用。规矩自然是上不了台面,幸而心地纯善,力气也大。很是用的上。下贤兄不必担心。”

李贺自然随意的话,让沈亚之岔开心思。关注到这次科举上了。

“本次春闱的政论,怕离不开藩镇。长吉可有什么高见?”

李贺淡然道:“小弟不瞒两位仁兄,长吉本次并没打算赴试。前来洛阳再赴长安,不过是一偿韩公殷切提携之意。”

啊!不是前去赴试。就为了不负韩公美意,就千里劳顿奔波。这份坦荡真诚,让沈亚之和杨敬之动容。

齐声惊道:“既然已经启程,何不认真对待?你这是何苦?”

李贺摇头笑道:“二位仁兄若是不信,不妨等春闱前,看朝廷的动向再说。我这次赴长安,是决进不了贡院的。长吉心里早已明白,何必再费心思准备。”

说着用清澈的目光看向二人,真诚道:“我适才之话,还望二位代我隐瞒。莫让韩公得知,一切等春闱开始自见分晓。我一会想去药市看看,不知二位仁兄可愿一同前往?”

还没回过神来的二人,唯唯答应,心思却恍惚起来。他去药材市场干什么?莫不成以后真打算行医问诊。

杨敬之来洛阳已有一年,对本地甚是熟悉。在李贺的央求下,就带着李贺和沈亚之及一并随从,往北市的药铺集中之地药王庙街而去。

洛阳城虽不是京城,繁华却不输于长安。街道商铺临列,人流如织。这时,前面有数个家丁开路,一个四人抬的锦帷绣轿过来了。

这是豪门小姐的绣轿,杨敬之和沈亚之都知礼地远远避让到一边。他们身后的李贺却反映慢了半拍,见他们二人突然往边上挤。愣神之间,擦身而过的绣轿上随风飘动的幕帘,被李贺的肩膀带开了一角。

李贺是浑没在意,施然前行。轿子的帘幕里,端坐着一位形容清丽的小姐。见轿帘无故被掀,当即眉目生嗔。

但那一闪而过的莹润脸颊,和那意态闲洒的矫健步履。顿时让嗔怒回消,愣怔起来。在轿子过去后,一只素手轻掀轿帘,回眸擦轿而过之人。ps:真正意义上的女主露出庐山一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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