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絮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莫离。
或者也以他皇长子,或者不客气直称其名慕容亭!
慕容亭冷眼扫过她,并未多作停留,他的视线落在萧峥的身上,扯了嘴角,“萧将军辛苦。”
“本份而已,不辛苦。”萧峥同样扯了扯嘴。
柳絮絮也扯嘴角,嘴边勾起一记冷笑。
真假!
“重灾之区,不儿戏,萧将军竟把夫人也带来了。”他顿了一顿,“果然不辛苦。”
柳絮絮“啪”地一下站起来,“我夫君光明正大自然比不过某些人忍辱负重,卧薪藏胆更光彩。”
慕容亭的目光这才挪到她的身上。
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无趣,立即改了口:“水患重灾,朝廷物资迟迟不到,谈什么不儿戏,哼!”
这个人一身墨色锦衣,目光冷冽,姿态却闲雅得很,与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
有些人就算是重逢了,还不如不见。
守在这帐篷里看着某些虚伪,还不如跟难民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无聊!
柳志看了她一眼,沉静道:“絮絮去把柳肖叫来。”
“是。”柳絮絮正求之不得离开,当下目不斜视直接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萧峥这才笑道:“内子性子粗劣了些,心地却是好的,皇长子莫怪。”
“萧将军当着柳相爷的面说妻子粗劣,实在不该。”慕容亭目光依旧冷漠。
“便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萧峥也不能违心地说内子温婉如玉,就算说了被她听去,也会十分不屑。”萧峥面不改色。
柳志从容端起茶杯,“倒叫皇长子见笑了,小女生性如此。”
帐内的地方官们顿时苦哈哈。心中顿时通透明白,这皇长子明白着为难萧将军,却被将军夫人打了脸。
有个好岳父真是太给力了,身为皇长子都被回得无话说了。
相爷威武,将军夫人威武。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是,彪悍的大人们,好歹也要顾及下他们这些小虾米吧。
风亦噗嗤一下就笑开了,他指着元明春对慕容亭说:“大皇子还不知道这次重灾捐助物资最多的就属幽都吧。”
“哦?”慕容亭似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元明春:妈的,姓风的不厚道,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元大人,不说说你的丰功伟绩么?”风亦似笑非笑地端起手边的茶水。
元明春已经开始冒冷汗。
“大皇子殿下,下官……下官都是尽……尽本份而已。”
“噗……”风亦一口茶喷了出来,讥讽道:“元大人这脸皮实在厚了些。”
元明春干脆把心一横,“风大公子过奖,下官身为父母官,总是要厚着脸皮去解决各种?各种纠纷,久而久之不觉就习惯了。”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风亦撇过脸,不想理他了。心想:还是那个女人聪明,去外面看洪水,都比坐在这里强。
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柳肖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大步流星就迈出的帐篷。
皇长子冷着脸不说话,萧将军悠然自得,柳相爷老神在在。
卧槽,京中的大官都是这个鸟样么?
真是苦了底下地方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花容,去收拾包袱,准备回京。”出了帐篷,柳絮絮在江边转了一圈,就对花容吩咐。
“回京?”花容瞪大眼,似乎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柳絮絮面无表情道:“砖也抛了,玉也引出来了,该功成身退了。”
慕容亭本来就是来捡现成了,这里已经没有萧峥什么事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此次慕容宁回京之后,就是大功一件,很快就会被立为储君。
花容不高兴了,“公子,为何要现在回去,将军跟你做了那么多,就算是皇长子也不能白捡了便宜啊。”
柳絮絮冷哼,慕容氏捡得便宜还少么。
这种事情也就萧峥那个笨蛋不在意,还替他们守护什么江山,狗屁江山!
柳絮絮就一本正经地说:“功高盖主是大罪,你家将军还年轻,他死早了我就成了寡妇,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不领这功能多活好几年呢。”
“噗……”风亦再次喷了。
之前怎么没有现这个女人原来还这么爱啊。
听到动静,柳絮絮回头白了风亦一眼,“不偷听会死啊!”
“戚,本公子多愿意听你说话似的!你这脾气也就萧峥受得了,还好你没嫁到风家。”
风亦一时口快,说完了暗自叫糟。
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又扯到风凌身上去了。
柳絮絮倒没他那么敏感,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她又白了他一眼,瞪向远处的帐篷问:“你怎么出来了?”
“本公子怕在里面闷死。”
“噗……”轮到柳絮絮喷了。
风亦看着她幽幽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柳絮絮被他肆无忌惮的眼神扫得有点炸毛。
“没想到堂堂的皇长子居然给你这么个女人当过近身侍卫,你果然是古往今来……呃……”
风亦突然有点词穷,那词什么说来着。
柳絮絮接道:“前无古人,后无为人,古往今来第一人是吧。”
“原来你知道啊。”风亦笑眯眯。
“谢谢,早知道有这么一个重量级的近身侍卫,我一定会送给你。”柳絮絮面无表情。
“不客气。”
“滚!”
……
……
慕容亭很快接替了萧峥将郡疾控制起来,萧峥倒是很坦然放了手。
回到营帐之中,没见到柳絮絮,便沿着江河找来。
风亦早被她骂走,此时她身边就跟花容,两人一红一黑,跟在一群赤臂luo膀的壮汉堆里穿梭。
“那边,那边,堵那边……哎,小心点……当心扭到腰了。”柳絮絮脚上的鞋早就湿了,踩在水中指挥着众人堵洪。
本来是堵得差不多了,刚才突然被冲垮了一块,有点要决堤的样子,她便急急忙忙跑过来帮忙。
“大家小心点,稳一点,别被冲跑了。”看着决口渐渐被堵住,柳絮絮抬手抹了一把汗。
有人打趣道:“夫人也仔细着,别被冲跑了,不然萧将军该心疼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大家轰堂大笑起来。
晶莹的汗水跟脸上的疲惫似乎都在这笑声之中消失尽矣。
柳絮絮抿唇,眼里带着笑意,看着这群为家园而奋斗的百姓,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
活着就是勇气,哪怕家园被毁,终有重建之日。
她佯怒道:“看来今日一定让人监督你们把东边的那道沟渠给挖出来,不然不许吃饭!”
“夫人威武!”壮汉齐声道。
“噗嗤”一下,花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絮絮把眼一横,“你也要去挖沟渠么?”
“花容早想去了。”花容捂嘴笑开,错眼看到从远而近的白衣男子,又笑道:“花容这就去挖沟渠。”
就完就跑了,唬得柳絮絮一愣。
“这云隐还真是所有不能,倒底是怎么特训出来的?”
她话才说完,手便被握住。
抬眼就撞进了萧峥清谭一般的眸子里,“鞋子都湿透了,还站在水里?”
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么一握,又想到刚才被那些光膀子的百姓打趣,柳絮絮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抽出手,抬腿踢了踢浑浊的水,“天热,水里凉快。”
“凉快是凉快,顶着烈日,仔细月兑层皮,上来吧!”萧峥朝他伸出手,声音低沉。
他的胡子刮了,身上也清理了一番,不再像往日那样没形象,站在岸边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清爽。
反观柳絮絮看到自己一身脏乱,手上还有泥沙,居然有些嫌弃他太干净了。
她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岸,问道:“去哪?”
去哪?回营帐还是回京中?
萧峥又去牵她的手,被她躲了两下,还是抓住了。
柳絮絮还是有些扭捏,到底没有甩开。
他牵着她,缓步往前走,遇到难民还会主动笑笑。
这是他们头一回在难民堆里这么亲昵,一路上引人纷纷侧目。
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好吗?柳絮絮终于忍不住去抽手。
是,他握着她的手,明明没有用劲,是她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他的心情似乎挺好,嘴角微微勾着,时不时侧目温润地看她两眼。
她被他看得有点毛。
“那个你真的打算把这里都丢给莫……慕容亭,你不管了?”柳絮絮问。
萧峥脚下未停,步伐不变,声音依旧,“他有能力把这里都处理好。”
说到这个能力,柳絮絮又不高兴了。
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慕容亭的能力,毕竟朝夕相处了两年了。
他深藏不露把她都骗过去了,她还真把他当作于谦之子,对他还心存愧疚。
早知如此,她愧疚个屁啊。
“你不高兴?”萧峥偏过头看她。
“难道你高兴?”她反问。
萧峥静静看了她片刻,眼波流转,是他倒底没说话,转过头重新正视前方。
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守了两年,那个男人对她用了心思。
不然依他之能,她的红阁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又岂会让她拿在手里折腾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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