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倒是把季元晴给逗乐了,花湜却没功夫睬他,果断冲进近旁的柜台,问了下尺寸就买下了一套床单。
付过了款就把购物袋往季元晴怀里一塞,“你自己答应当购物车的,不许耍赖。”
季元晴怀里抱着巨大的纸袋,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
他拨开纸袋,发现床单是墨绿色底印粉色牡丹花的,“怎么,对我的床不满意?”心想这床单铺在他的房间里应该也挺不错,还多了些女性的痕迹,这样子就更像花湜和他共同的家了。
“才不是呢,”花湜哼了一声,“我买给我自己的。”也就是说,那是给她自己小屋里那张床买的。
季元晴失望啊失望,他早就盘算着想和花湜同居,明天就娶了她也是愿意的,花湜好像完全没有和他统一步调。
来到卖台灯的专柜,季元晴按照习惯挑了个和阵亡的那个长相差不多的,花湜也表示同意,当场试了一下没有问题就包起来付款了。
两人都是有计划有条理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台灯而犹豫半天。
季元晴抱着台灯和床单,扭头问花湜,“去给你买两件换洗衣服吧。”
花湜摇摇头,“行李箱里就有呢,今天也没时间了,再晚超市该打烊了。”
其实花湜不缺衣服,平常穿的衣服挺多了,工作需要的衣服由柏桓负责,他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奢侈品店,顺带着给花湜做形象顾问。
为啥沈琳凌不管这事儿,那是因为她是那种手腕上绑一条爱|马|仕做装饰,身上却能搭配自己亲自缝的拼布裙子的人,是的,她的爱好是穿自己做的衣服,问题是手工还很差。
秦飒是个男装控,他们那一拨子人,也就柏桓最擅长此道了。
花湜没有在意买衣服的事情,季元晴却在心里盘算着,也许同居之前,得让花湜喜欢花他的钱才行,这样子过着过着就成一家人了,真好。
花湜方才还在月复诽沈琳凌缝衣服的手工,没想到下一刻就遇见了这人。
超市里无论什么是都都人流如织,花湜和季元晴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二人分工明确,由季元晴抱着购物篮,花湜推着他俩,辗转于菜蔬和肉类的货架之间,很快,就把清单上的食品采购完毕。
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着纸条上缺掉的一角,又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往一个方向进发。
目标货架上整齐码放了整整一个排面的小盒盒,不同型号、味道的琳琅满目,好在这里很少有人停留,甚至有人绕着走。
他俩本着没人认识我,没人看见我的原则,一个坐着,一个弯着腰,妥善甄选,仔细参详。
季元晴拿出一盒,将盒子背后的英文说明指给她看,花湜看了一眼脸都绿了。
一边干笑着,一边磨牙道,“还是超薄的好了,薄荷味,多清新,多自然……”
季元晴不以为然,“试试新的多好,不知道带颗粒的是什么感觉。”
花湜顶着一张大红脸,恶狠狠地瞪他,“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季医生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诚恳道,“我好奇,你说给我听,我不就知道了?”
花湜瞪了他片刻,立刻变了一张谄媚的脸,“呵呵呵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有自信的男人,就应该用超薄型……”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花湜听了就一身冷汗,她的听力那么那么好,当然,一声就听出这是沈琳凌的声音。
她能想象,此刻的沈琳凌一定是忽闪忽闪两只大眼睛,相当无害地不耻下问,可是花湜明白,她就长着一颗八卦的心肝。
唉,挑这种东西的时候被沈琳凌碰到,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加尴尬的事情吗?
等花湜回过头,她一张老脸由红转紫,因为,她碰到了更更尴尬的事情,那就是被沈琳凌一家撞见。
之间他们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沈琳凌和夏沐霖正一人推着一辆购物车,购物车上分别坐着夏和牟小朋友以及夏和允小朋友,四个人、八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他们——身后的货架。
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他们在挑什么了。
“嗨……”比较镇静的是两个男人,季元晴先开了口,仰着脸对夏沐霖打招呼,夏沐霖也回应了,寒暄了句,“你们也来逛超市啊。”
“是啊。”季元晴答道,顺手还将花湜很中意的那盒放进膝盖上的篮子里。
“阿姨好,叔叔好。”夏和允小朋友礼貌地打招呼,夏和牟小朋友也跟着附和。
夏和允长得像妈妈个头像爸爸,夏和牟小朋友完全长得像爸爸,一看就是和谐的一家子。
花湜没心思多探究,只有傻笑,还抽空瞪了两眼沈琳凌,警告她一下,虽然她知道这是徒劳的。
沈琳凌的双眸都闪动着八卦的星星,凑近轻声对花湜道,“国际品牌,挺好用的,有眼光。”
花湜只好傻笑,心想你们快走吧,我们也快回家去。
三句两句,两个男人寒暄之后,道了别,花湜也笑着说了句先走了就推着季元晴准备拔腿就跑。
无奈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夏和牟小姑娘高声说了句,“爸爸,那是薄荷糖吗?我也要吃薄荷糖。”
花湜只觉得给人迎面打了一拳,推着季元晴往前走不敢回头。
身后夏沐霖淡定道,“这是大人吃的薄荷糖,小孩子不能吃,咱们去买小孩吃的薄荷糖去。”
花湜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那里像是要闹离婚的家庭,应该是两人又和好了吧。
第二天一早,季元晴要七点半赶到医院上班,准时醒了过来,在被窝里动了动仅有的一条腿,已经不痛了。
花湜感觉到动静翻了个身,前一晚被他给折腾惨了,决定赖床到底。她胡乱抓了几下,把被子拢成一团,都抱在自己怀里,眼睛都懒得睁了,浑浑噩噩地道,“医生,我要吃单面的煎蛋,还要撒点糖的那种。”
季医生知道她的口味,宠溺地拢了拢她蓬乱的头发,在她额角印上轻轻的一吻,往厨房去。
没有任何预兆,花湜无意中扯开一线眼帘,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季元晴颀长挺拔的身影直挺挺往地面扎下去,床畔“轰”地一声钝响。
与此同时,温润如玉的季医生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就像是被棒杀的野兽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声哀鸣。
花湜只觉得耳膜被野兽的指甲狠狠刮了一下,吓得一骨碌扒到床沿,只见季元晴双手抱着左腿的残肢蜷缩在地摊上打滚,得像个垂死的虾米一般,只一瞬间,冷汗已经沾湿了他整片背脊。
花湜吓得“啊”了一声,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季元晴!你怎么啦!”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季元晴,他的样子看上去疼极了。
弯腰想把季元晴拉到床上再说,她的双手才碰到季元晴的胳膊,就被他手臂一挡,整个人往床边的柜子摔去,眉角正巧磕在柜角上,脑袋里嗡的一声。
方才季元晴那一挡是卯足了劲儿的,花湜完全没有准备,等她想起发生了什么,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又黏糊糊的,捂着额角回过头,见季元晴仍然趴在地上起不来。
“季元晴!元晴!”花湜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从身后穿过他腋下就想把他提起来,季元晴是个大男人,一身骨头就够重的了,再加上他一头一身都是冷汗,滑溜溜的,花湜费了半天劲儿,才扶着他靠着床弦坐着。
季元晴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疼痛,剜肉刮骨一般的疼痛过去之后,他只觉得整个身体软趴趴的。
花湜坐在地上看见他惨白的脸,嘴唇的血色都褪尽了。他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扣着左腿的残肢,指尖深深嵌入残端的软肉里,那稍稍暗沉的皮肤都要被抓破了。
花湜赶紧去抓他的手腕,来回揉搓他的小臂,想让他纠结如石头一般的肌肉放松一些,却不敢去碰他的残肢。“季元晴,放松,咱们去医院吧。”花湜知道自己已经哭了。
季元晴仰起头靠在床面上,呼了口气,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片刻之后紧闭的双目才睁开一条缝,这才看见花湜眉角上有个细小的口子还有那快蜿蜒到耳垂的血迹。
他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忽然明白花湜的伤是怎么回事了,久违的无助与挫败侵蚀了他的所有理智,他缓缓松开了抓紧残肢的手,颓然又哀伤地望着消失掉的那部分|身体。
花湜赶紧伸长手臂拽了个枕头下来垫在他的残肢下面,好让血液回流,她已经注意到那里已经有些肿起来了,又给他背后塞了两个靠垫。
冷不防被季元晴捧住了脸颊,她抬起头,正对上季元晴哀伤无助的双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季元晴这样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