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在老汉的护送下回了荣府,开门的小厮见着贾环尖叫了一声往回跑:“三少爷回来啦,三少爷回来,环少爷自己回来啦。”
贾政听到声音便一步踏出了正堂,堂中跪着的荣庆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着,想着估计也就是一顿揍的事情,不过想想父亲传过来的话他又不能违抗他的父亲,这是一家子的事情。比起家人,对环少爷的那点欣赏算什么呢。
结果等着听到小厮汇报,他抹眼泪的动作一停,动作飞快的往外跑,太太找的人真不靠谱连个四岁的小孩都拿不住。
他哭着跑了出来,结果跑到了贾政的前面,哭着扑了上去:“少爷!我的少爷,你总算……”话音未落,他的脸就被贾环一巴掌抽了过去,贾环又使了小孩把荣庆踹远,小孩也实在提脚便一踢,那个荣庆就像树叶一样从门口飘到了堂口,不远,也就两三米罢了。
“这是作何。”贾政原本就严肃,这会更是皱紧了眉,虽说是个庶子可是当自己儿子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两个的时候,自然还是心痛的,正想着使唤了人去找,结果贾环就自己回来了,回来了还不说,进门就打小厮。
“老爷。”贾环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却不说话,一旁的老汉放下了挑着的枇杷,也对着贾政抱了拳。“儿子不愿多讲,只是请老爷善待儿子的救命恩人。”
贾政看了一眼跪着的儿子,抬头便看到了一边站着的爷孙。“老汉,能否告知贾某,发生什么。”贾政对着老汉抱了拳。
老汉点点头,贾环看着忽然间发现这个老忽悠有一些仙风道骨,早些时候买枇杷的时候只是看着有些硬朗罢了。
“大人客气。”老汉并未多话,只是回了一句。“只因此事有些蹊跷,不知是否只跟你一个人说道。”
贾政迎了老汉进了大堂,并吩咐人将荣庆看了起来,当初他之所以会挑了荣庆是因为他父亲是自己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此事如今看来另有蹊跷。
大堂上放着两两相对的六把宽椅,大红的椅子上面垫着深绿色的软垫。贾政坐在了主位,老汉刚刚坐下便有人端着茶杯上来了,先给贾政上了一盏,又给老汉上了一盏之后躬身退下。
“请。”贾政伸手示意老汉喝上一口,“这是难得的明前新茶,老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住在府上,不知道家中是否还有亲人且一并接了过来。”
老汉摆摆手并不喝茶只是笑眯眯的指了指跟着进来站在自己身后的孙子:“家中只剩一孙,并无其他亲眷了。”
贾政点点头,喊了一个丫鬟吩咐道:“你去喊了太太过来,让人收拾了东边的小院请两位住下。”丫鬟应了一声便下去了,贾政又摆手让其他人下去。
“家门不幸养了这么一个顽劣的儿子,还要让老先生操心,贾某真是万分惭愧。”
老汉也并不多话,只是告诉了贾政自己见着荣庆去而复返还跟一个中年男子有所争执,便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好,只是没想到贾环是侯府的子嗣,想来是家大业大人员复杂所致。
贾政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此事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他依然做了最简单的事情,将荣庆一家赶出了贾府,留下了老汉爷孙算是安抚贾环。只是一件,被刺瞎眼睛的那个中年汉子却是找不到了。
“我们府上的这个老爷,最是规矩不过,只是如今看来所谓规矩也不过是他的规矩罢了。”赵姨娘是刚刚得了消息的,她刚刚忙着给贾环洗脸洗脚换衣衫,只是这边才收拾完,便有人传来了老爷的吩咐,听完便急的跳脚不管不顾的要往外头冲。
“那又如何,怎么,姨女乃女乃还有本事去查个明白?”老嬷嬷最是清楚不过的,虽说并无更多消息,单贾环觉得眼熟这一件便可知道幕后是谁,出了那位听说心慈的太太,这府上是出不了第二个想让贾环死的人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好在环儿聪慧,若是少了一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嬷嬷,真的要这么忍下去么。”赵姨娘愤恨的想做一些什么,可骨子里又带着天生的懦弱。她气闷的在房间里来回的走,期间还往外看了看,确定那几个丫头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扫花依然本分的看着门。
“这样不行,我总要做些什么才好让那个心狠手辣的不再盯着我们环儿。”赵姨娘的脸有些扭曲,老嬷嬷闭了闭眼,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老太太虽说不会推波助澜,不过也不会阻止罢了,只是此间操作也不能伤了老太太的心肝。
两人合计了一阵,贾环泡在木桶里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小小的掌心勒出了一条青痕,他想起红色粘稠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想起了对方撕心裂肺的哀嚎,觉得自己的心脏鼓鼓的有些兴奋,他用手撩了撩水,难得的发泄让他心情很好。
“少爷要起了吗,泡的水凉了可是要着凉的。”烟儿捧着布站在一边,她的表情笑的有些僵硬且说不出味道。
贾环起了身擦干净了身体就爬进了被窝准备入睡,结果还没睡着呢就感觉身边有人在看自己,睁眼一看,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神愣是把自己吓的没了睡意。
“阿大。”贾环认出了对方,只是因为困,有些迷糊。
“你阿娘说你还没吃晚饭,我想着不吃饭肚子该饿了就给你藏了一个馒头,”阿大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馒头塞到了贾环面前。
“不想吃。”贾环摇摇头,他精疲力尽的有些不想动,因为白天太兴奋了。
“那我就放着,我爷爷说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在前面的院子,这边的老爷请了我爷爷每天送你去学堂,以后我们每天都能看到,你开心吗?”阿大歪着头,他难得洗的这么干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披在身后。
贾环点点头,外面来的人总比这府上的人要好些。
“他们跟我讲你是庶子,我不知道庶子是什么,爷爷说就是小老婆生的,我也是小老婆生的,所以爷爷才带着我走了,你不要难过,你要是不开心我也让爷爷带着你走。”阿大伸出手模了模贾环的脑袋,又模了模自己的,觉得还是自己的烫点。
“我很好。”贾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努力想要照顾自己的人,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怪,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恩,阿大以后照顾你。”阿大拿着自己的脸凑到贾环身边,他觉得这个小孩子很好闻,看着软软的,又香香甜甜的。阿大翻进了贾环的床的里边,自顾自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贾环也不想说什么,只是再次闭了眼睛,沉入了梦乡。两个人的被窝比一个人的被窝要热一些,幸好还是四月并不嫌热。
第二天,贾环的房里就人仰马翻了,那些睡在外头的丫鬟们一个都不知道阿大进来了,只是等着早晨到了时辰请贾环起床时发现床上睡着两小孩。
等着贾环收拾完带着阿大到了马车边,果然看到了坐在车上抽着旱烟的老汉,老头笑眯眯的拿着烟头敲了敲底板:“收拾的挺干净的,阿大,来,让爷爷看看。”
老头姓池,这还是贾政问了半天才知道的,请的这是长工的价钱,比起在街上卖枇杷倒是多赚一些,问起枇杷更是稀罕了,那是老头去上山摘的野枇杷,有了今日无明日的,也不知道怎么拉扯了养活孙子的。
“我是想着你家家大业大总能让我孙子蹭个书啥的,要不然也懒的帮你。”池老头年轻的时候是跑江湖的,有些手艺当初看到阿大的时候,正巧被饿了三天压在大门口跪着,寒冬腊月的也没多些衣服,老头不忍心索性就抱着走了,管那家子到底是什么人么,问问阿大,他自己也不清楚,单单记得他母亲已经死了,父亲也不曾见过几面。
贾环觉得有个天生大力的阿大在身边,自己那些眀枪倒是能挡一些,顿时对那便宜爹的好感度稍稍提升了一些,只是又有人传来老爷吩咐让他抄百遍的孝经,顿时好感度见底变成灰黑。
到了学堂依然是那么一些人,贾环一**坐下就开始抄书,一旁的阿大也乖觉,自己找了凳子搬到了贾环旁边,默默的翻着他的三字经。
“这是谁啊,荣庆呢。”难得宝玉来学堂,李贵送了宝玉进来就见着阿大,本来他们这些跟着来念书的都是在外头等,如今见着贾环身边换了一个人,立马就开口问了。他本来就不把贾环放在眼里,如今更是如此。
阿大正纠结着如何让自己的字跟书上的一样,写的像花一样,自然没有听见李贵的声音,贾环正忙着抄书呢,谁管狗吠,于是两人一齐没有理李贵,只是宝玉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的位置是正中靠前,视野自然比贾环的好一些。
“不过都是些臭烘烘的男人,李贵你先出去吧,一会我要写字了,你再来磨墨。”宝玉打发了李贵出门,李贵却心不甘情不愿。
“少爷,你看看,如今这义学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您可得做主把他赶出去。”李贵指了指阿大,扯了扯宝玉的衣袖。
宝玉点点头:“读书人的事自然是不能马虎的,你去请了对方出去吧,他可能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