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什么这么开心?”龙诚璧刚一进门便听到了几人轻笑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放柔了些许,低声问道。
“王……王爷。”几个丫头一见龙诚璧进来,立刻收起刚才谈笑的模样,垂头行礼。
“你吓到她们了。”苏紫瑶见状莞尔一笑,横了龙诚璧一眼。
龙诚璧倒不在意,走到她的身边道:“说什么呢?还不许我听不成?”
苏紫瑶握住他的手,转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众人取笑,至今脸上还染着几分艳色的素月道:“还不是你那好九皇弟,近来没事就往我们王府里面跑,惹得我身边的这些丫头一个个春心萌动,茶饭不思。”
“王妃,你这可说错了,分明是九王爷春心萌动,颤得我们这的某人茶饭不思。”挽星素来随性,见龙诚璧并未生气,当即激动地凑过去补上一句。
“挽星!”
苏紫瑶看了眼越发羞恼的素月,转头望向龙诚璧,龙诚璧见此哪还不明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道近来九皇弟怎会三天两头往我们府里跑,这几年加起来都没这段时间跑得勤,问他也不说。如今才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入府拜访是假,私会佳人是真。”
“王爷,王妃……你们……”素月早被众人取笑了一阵,如今又被两人臊得一脸尴尬,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紫瑶与龙诚璧相视一笑:“你们也下去吧,刚才的话在这说也就罢了,别传出去,素月脸皮薄。”
“是。”
看着几个丫头低笑着退了出去,苏紫瑶才道:“能把素月臊成这样,看样子素月对九皇弟也不是没有感觉。那九皇弟呢?近来这般缠着素月,不会是一时兴起吧。我可事先说好,九皇弟若只是想玩玩,可别找我身边的人。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可都亲得很,若敢动什么歪心思,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知道你心疼身边这几个丫头,莫激动。九皇弟若想玩万万不会找你我身边之人,他与素月说起来还真不是一时兴起,却是有些源头的。”
“哦?”苏紫瑶挑了挑眉,倒是被龙诚璧这话勾起了好奇心,“怎么回事?”
龙诚璧看着苏紫瑶这模样,宠溺的笑了笑道:“你也知道素月原是跟在我身边,当年曾重点培养过的暗卫。她的身手你也见识过,寻常练家子都不能望其锋芒。前几年,我一直出外征战沙场,因着与九皇弟关系最好,不放心他独自在王城呆着,就支了素月在他身边呆了几月暗中保护。暗卫本不示于人前,那时却刚好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当时朝中有一伙人趁着九皇弟前往避暑山庄之际,在途中埋伏。九皇弟的护卫全灭,九皇弟被逼坠崖,当时救他的……就是素月。”
“还有这么回事?”苏紫瑶一声惊呼,尔后微微笑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就因为这一救,九皇弟便对素月……一见钟情?”
“是否钟情我是不清楚,那时我远在边疆,回来之时只听九皇弟的家中护卫提起此事,却无人见过素月真容。想来素月也是嫌麻烦,直接将他丢在避暑山庄门前,确认没事便离开了。我本以为九皇弟当时神志不清,并未见过救命恩人,不想接下来的几年九皇弟虽仍旧流连花丛,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改风流本性,心中似有所属。问他是否看中某家女子却又不说,直至……”
龙诚璧说道这里看了苏紫瑶一眼,笑了:“直至你上次遇刺,素月护主不利,回来禀报,刚好撞上九皇弟,被九皇弟认出来了,缠着我问起素月来历。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无意中牵走了九皇弟心的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紫瑶听完顿感哭笑不得,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一场姻缘,听着虽觉有些离谱,但照着这些日子龙轩逸的势头,说不准还真有几分痴情在其中。
“这般说起来,你倒还无意中做下了一桩大媒?待来日两人当真修成正果,这媒人礼金可一分都不能少。”
龙诚璧温柔巧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平日怎没看出来你竟如此财迷?”
苏紫瑶但笑不语,片刻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略显担忧道:“你说九皇弟是因着素月救了他一次,方才看上素月,你说他这样缠着素月,会不会是出于报恩的心态?”
龙诚璧看着对面之人杞人忧天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九皇弟平日虽瞧着吊儿郎当,但报恩还是真情还是分得出来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苏紫瑶轻叹一声:“怎么能不担心?素月瞧着稳重,心思比碧渊、挽星都要敏感得多,若非真情相待,定不敢付出半分真情。刚才她那模样,分明是对九皇弟动了情,如若九皇弟不是纯粹的真心实意,我……”
“你怎么样?翻脸无情?”龙诚璧紧了紧苏紫瑶的手道:“皇家人报答人的方法有千百种,唯独没有以身相许。身处高位,真情难寻,皇家人遇不上也就罢了,一旦遇上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苏紫瑶一怔,望着龙诚璧难得认真的表情,脸色微红:“花言巧语,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瑶儿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龙诚璧握着苏紫瑶的手不让她抽回,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先败下的终究是苏紫瑶:“日久见人心,凭你口说无凭,得要我们几个瞧着行了才是。”
龙诚璧笑了,一脸的幸灾乐祸:“看来九皇弟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行。”
“这是自然。”苏紫瑶扬了扬眉,看清龙诚璧眉眼之下的青黑,眉峰微拧,“近来朝中事情多吗?怎么瞧着蒋家事情了了,你却好几日脚不沾地的,倒是辛苦。”
“没什么。”本想一语带过,却在迎上苏紫瑶不甚赞同的目光之时,微微一叹,“乔家最近不甚安分。”
“乔家?”苏紫瑶一鄂,“那个乔家?”
龙诚璧看出了她的疑惑,点了点头:“乔雪薇的母家。”
苏紫瑶沉吟一声:“刚入府时,我便听素月说过,乔、蒋两家家世显赫,只是因着蒋家与皇室还有些攀亲带故的关系,故而蒋家在朝中的地位相较于乔家更为惹眼一些。如今蒋家已灭,难不成乔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取蒋家而代之?”
“是也不是。”龙诚璧低头思索了下道,“乔蒋两家虽同为高官重臣,但蒋家因着龙痕母后之故,一直对保持朝政颇为执念,也因此才会与志同道合的柳瑞海同出一气,至于乔家之所以家世显赫,不单单因为乔家的家主官拜朝中要职,更多的一个缘由是乔家的旁系掌控着水乡边缘的私盐漕运。若说蒋家的地位是靠着与皇室沾亲带故所得,那么乔家的声名便是全靠着那富可敌国的财富撑着。”
“乔家竟如此富裕!”苏紫瑶倒抽了口冷气,一直以为乔雪薇是因着母家官位显赫才有的今时的地位,却不想竟还有这番缘故。
如果说蒋家风光无限靠的是权,那乔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只怕便是财了。
“东南水乡一带私盐漕运可是样肥差,富可敌国四个字可没有半分的夸大。除却乔雪薇的父亲官拜礼部侍郎,哥哥官拜禁卫军正四品中郎将,她的叔父乔云霆更是两江的总督,其中详细自不必为外人道。”
“两江总督,私盐漕运,看来是官商勾结,挖沧月百姓的墙角啊。”苏紫瑶双眸微眯,即刻从龙诚璧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乔家既如此显赫有财,怎不见你对乔雪薇好些,当心到时候乔家一发难,你这个摄政王爷连饭都没得吃。”
龙诚璧听出苏紫瑶话中那若有似无的酸意,笑得越发明朗:“瑶儿这话倒错了。”
“哪错了?”
“不说自古民不与官斗,乔家一家子的官位加起来都不如我来的显赫,就单单说乔雪薇嫁入这王府的目的,我便不需要对她太过亲近,面上过得去,保全了乔家的颜面也就是了。”
“嫁入王府的目的?什么目的?”龙诚璧的话没让苏紫瑶释怀,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嫁入这王府还能有什么目的?自然是巩固母家地位,顺带探听我这王府中的虚实。”
苏紫瑶嗤笑一声:“说得好像女人进你这王府都是冲着你身后的权势背景而来的,这么说来,我在你眼中也是如此这般?”
龙诚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我抢来的,自然不可与她们同日而语。”
惊觉自己这是被调戏了,苏紫瑶羞恼的瞪了他一眼道:“别贫了,说正事。”
龙诚璧见她恼了,轻咳两声续道:“乔雪薇虽是乔家人,却是庶女。她的娘亲是乔家家主的第三个填房,上面还有一个嫡子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嫡女妹妹与几个庶女妹妹,在乔家的地位说低不算低,说高却也高不到哪里去。当初乔家人之所以选她嫁入这王府便是看中她地位不会太尊贵冲撞到我,心思又缜密,懂得进退,可在这王府之内进退得宜,保住母家之荣。”
龙诚璧看了眼苏紫瑶又道:“乔家本意便是与王府攀亲,借以巩固乔家在朝中的地位,除此之外,却也不敢对王府有所不敬。故而上次你设计把蒋玢娆之事扣到乔雪薇头上之时,乔家怪罪乔雪薇不懂事,深恨蒋家趁机打击报复,却至始至终都不敢对王府有丝毫怨言,也是因为如此。”
苏紫瑶一怔,没想到这小小的后院与前朝之间的联系竟还有这般的学问,不过……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忽然有些同情起乔雪薇了。”被家中之人这般利用,还得忍受着一步踏错,便被整个家族责备怒骂的委屈,当真是枚令人惋惜的弃子啊!
“你不必替她觉得惋惜同情,她在家中地位本就不高。不说其他,一个嫡兄一个嫡妹便都踩在她的头上,她的娘亲又不是什么有身家之人,待在乔府怕也是受尽欺凌。进了这王府倒好,起码看在柳家与太妃的面子上,倒是无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敬。”
苏紫瑶想了想却也是这么个道理,遂也揭过道:“刚才你说乔家进来不甚安分,是前朝还是水乡漕运?”
“尽皆有之,蒋家一倒,前段日子蒋家因蒋玢娆一事对乔家的压制也松懈了下来,乔家在朝中自然也活跃了起来。但蒋家一事也令乔家有了前车之鉴,故而乔家在水乡处的漕运进来也开始动作了起来。”
苏紫瑶双眸一转,转头看着龙诚璧道:“漕运之事本该是十分私密的,一旦被朝廷查处也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听你的口气似乎早早便知道了乔家在漕运中扮演的角色,还事先派人盯着乔家的一举一动,如今你这般在意乔家的动静,是想动乔家了?”
龙诚璧听完苏紫瑶的话,双眸微微闪烁,唇角微勾道:“还是瑶儿冰雪聪明,我只开了个头,瑶儿便已猜到……我想做什么。”
苏紫瑶冷哼一声,对于他的恭维却是不怎么受用,龙诚璧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乔家的财富无从估计,但颇为丰厚却是一定的,如若能够为我所用……你也知道一文钱可是往往能逼死英雄汉的。”
苏紫瑶双眸一缩,诧异的看着他冷笑道:“刚才是谁说我财迷来着?小女子再不济也就谋夺一下小叔子的媒人钱,你倒好,想着把人一家子的钱全都收为己用。”
龙诚璧有些无赖的低笑道:“当初蒋家与乔家交恶,柳家站在了蒋家这边,如今蒋家已灭,柳家自当择良友而交,隐隐有了对乔家下手的趋势。与其等到今后乔家的家产充实国库,不如先下手为强,让那敌国的家产支撑我敌国之业。”
苏紫瑶心头震动,看着龙诚璧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禁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好似也是第一次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如此的……厚脸皮。
“你心中既有了打算,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乔家的漕运既能多年不倒,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你小心些,别把自己搭进去便是。”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乔家漕运虽然坚固,但再坚固的大坝总有些不甚牢固之处,我既这时候说要动他,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水乡距离王城终究山高皇帝远,如今还是差一个人帮着我去探探虚实才是。”
“听着你这口气,似乎心中已有了人选。”苏紫瑶挑了挑眉,看着龙诚璧含笑的眸子,忽然有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