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这个时候还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过。静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龙玄颐用全然陌生的眼神望着卸下了所有温婉柔情,面露狰狞的女子。
“皇上,除却小皇子一事外,臣还有一事禀报。”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苏锦瑟这边之时,从刚才说出惊人话语后便一直沉默的孔肖再次出声,引得众人注目。
“孔太医,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出来。”柳若汐转过头来,对着孔肖说道。
孔肖不着痕迹的看了苏紫瑶一眼,尔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苏锦瑟的身上:“自从上次静妃麝香一事后,臣便一直小心看护着静妃娘娘的胎,那时小公主已经四五个月,照理说静妃娘娘的胎息应该已经基本稳固,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臣曾一度以为怀疑静妃月复中胎儿未足月,但有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为证,加之静妃娘娘的身子相较常人本就较弱,臣也只得认为孩子胎息微弱只是因着那几个月的麝香缘故,但……”
孔肖心有余悸的看了苏锦瑟一眼,柳若汐双眸一凛道:“孔太医有什么话大胆直言,今日本宫在此,断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孔肖得了保证,遂继续道:“昨儿个,臣来为小皇子号平安脉之时,偶然听到静妃娘娘宫中的一个小宫女说起那时静妃被打入冷宫之后,见过一次红……”
见红……这下不只柳若汐,龙玄颐的脸色也变了,要知道女子怀孕之后,是不可能见红的。
静妃的孩子若是在被打进冷宫之前怀上的,那她在冷宫的那段日子便不可能见红,但若孩子不是进冷宫之前怀上的,苏锦瑟进了冷宫之后,龙玄颐便不曾碰过她,那……孩子便不可能是龙玄颐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龙玄颐的脸都黑了,身为一个男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自己的女人背着自己偷人。
“孔太医,你说的这些话可当真?”龙玄颐上前一步,双手紧握成拳,上面爆满了青筋。
“此事事关皇家威仪,臣不敢胡言。”
“是不是真的找那个说这话的丫头出来对峙不就知道了吗?”龙诚璧见状,冷冷一笑,插了一句。
龙玄颐猛然醒悟,低喝道:“把栾凤阁的丫头全都带上来,孔太医,你好好认认。你听到的那些话究竟是哪个丫头说的?”
栾凤阁的丫头不多,不多时红红绿绿的一群丫头便被带了上来,孔肖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瑟瑟发抖的青衣小丫头道:“启禀皇上,就是这个丫头。”
砰……龙玄颐往边上的桌子一拍道:“说,静妃娘娘的身孕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胆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朕便把你发配到苦寒之地,生不如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静妃娘娘的身孕确实是在冷宫之中才怀上的。”
哗啦——龙玄颐捞起桌上的茶盏便往苏锦瑟掷去,将她砸了个头破血流。却还是觉得不解气,挥开制住苏锦瑟的那些个护卫,拎起苏锦瑟的衣领低吼道:“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苏锦瑟早在孔肖提起见红之事时,便明白今日定然躲不过了。鲜血顺着她的额角缓缓流下,染红了她的眼,隔着红纱般的血色,苏锦瑟看到了龙玄颐震怒的容颜,看到了孔肖面无表情的脸,看到了指证自己的几个丫头惶然的神色,看到了苏紫瑶等人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的冷漠。
这一刻她忽然想笑,筹谋这么久,终究功败垂成,所有原本以为还算忠心的奴才,一个个倒戈相向,若非到了今日她还真不知自己的宫中竟然存了这么多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之人。
用力挥开龙玄颐钳制住自己的手,苏锦瑟跌倒在地上,高声笑了起来:“好,很好,墙倒众人推的滋味,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你、你、还有你,我记住你们了。”
苏锦瑟发髻散乱,血流满面,脸色狰狞好似午夜厉鬼,吓得围在她身边的几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摇摇欲坠的起身,苏锦瑟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疯狂。
“没错,孩子是我进了冷宫之后才怀上的。也是我自己掐死了自己的孩子陷害宸妃。是一切都是我做的,可是,那又怎样?”
“怎样?秽乱后宫,杀害自己的孩子,陷害嫔妃,谋害皇嗣,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觉得愧疚吗?”龙玄颐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锦瑟毫无悔意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问道。
“愧疚?那东西能带给我什么?荣宠?地位?什么也不能带给我!我为什么要愧疚,为什么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我有今天,都是你们这些人逼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错!”
苏锦瑟状若疯癫的转头指着苏紫瑶道:“若非你不顾姐妹之情,只知自己享尽富贵荣华,我怎会千方百计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来?”
手指一转,又指向边上的柳若汐,愤恨道:“若非你撺掇皇上,将我打进冷宫,我怎么会出此下策,携子邀宠?若非这皇宫的女人太过阴狠,一味麝香伤了我的小公主,让她未满周岁便已夭折,害得我无子傍身,我又怎会狠心害死自己的孩子,去抢别人的孩子?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在这个后宫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就因为你想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便轻易扼杀那些原本鲜活的性命,用别人的命换你的命,这样的借口未免太过冠冕堂皇了。”苏紫瑶望着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苏锦瑟,眉峰微蹙,上一世那个在冷宫中对自己恶语相向,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女人和此刻的她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站在高位俯视着自己,而今却是自己冷眼瞧着她在底层挣扎,万劫不复。
“你懂什么?你从来没体会过那种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又怎么会懂我的痛苦?我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谁敢拦我的路,谁就得死!”
苏锦瑟的近乎凄厉的尖叫,让栾凤阁内的所有人全都忍受不了的向后退了退吗,生怕稍稍靠近,便被这个已经丧心病狂的人伤到。
“是谁?”许久,众人才听到一声呢喃般的低语。
龙玄颐紧握着双拳,死死地盯着苏锦瑟道:“那个人是谁?”
苏锦瑟张扬的笑意僵了僵,片刻才冷嘲道:“重要吗?那个人是谁重要吗?就像在你眼里,我是谁重要吗?秽乱后宫,秽乱后宫,说得多么罪不可恕,冠冕堂皇。你们母子敢说你们就没有对这里的某个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静妃!”柳若汐脸色丕变,怒喝一声,眼中带着明显的惶然。
龙玄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转头看着刚才说出真相的那个小丫头喝问道:“静妃进冷宫之后,哪个男人曾进过冷宫?”
小丫头吓了一跳,抖着身子看了静妃一眼,伏在地上叩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呢?朕就不信了,整个栾凤阁竟无一人知晓那奸夫的身份。好,好得很,今日若是无人说出这奸夫身份,栾凤阁上上下下,罪同静妃。”
此话一出,那些个小丫头全都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皇……皇上……奴婢有话说……”一阵沉默过后,一个小丫头抖着嗓子低声唤道。
“说!”
“奴婢……奴婢那时候跟着静妃娘娘住进冷宫,曾……曾见过……一个男人半夜时分进过冷宫一次。”
“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龙玄颐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小丫头思索了片刻,方才颤抖着说道:“好……好像是那时候的新科状元,那时奴婢出外为静妃娘娘取膳食之时,遇上过那新科状元一次,故而识得。”
“新科状元?温子然?”龙玄颐转头看向苏锦瑟,却见她面上虽然不显,眼中却是掠过一丝心虚,心中当即了然,冷着脸朝着外面的御林军喝道:“还不去把那个新科状元给朕抓回来。”
“是。”
“皇上,静妃之事既已罪证确凿,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于她?”柳若汐见事情已经探查得差不多了,遂走到龙玄颐的身边问道。
龙玄颐疲惫的闭了闭眼,冷声道:“静妃苏氏,素行不端,秽乱后宫,谋害皇嗣,陷害嫔妃,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先行投入大牢,待抓得那个奸夫回来再一同处置。”
苏锦瑟倒在地上,听到龙玄颐的话语,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从刚才便一直僵直的身子终于缓缓地软倒了下来。
苏紫瑶冷眼瞧着她颓唐的模样,心中欣喜之余却是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自打重生以来便一直介怀着想要扳倒的人,如今终于倒了,她却多了几分空虚,好似一直以来的坚持轰然倒塌。
好似感到了身边之人的失落,龙诚璧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她的手道:“瑶儿,结束了。”
苏紫瑶微怔,呆呆的看了龙诚璧一眼,又转头看了眼殿内脸色各异的众人,唇角微微勾起。是啊,这是个结束,但同时……也是个开始,因为她的身边多了个人,也因为还有个人令她忌惮。
只要身陷这循环的怪局之中,一切便不曾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