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宥很快就向董事会提出了辞呈。
晟天的各大股东都吃惊不小,有些人以为林泽宥只是说说,便极力得挽留,可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这才明白他是真的不干了,大家才慌了。
说实话,林泽宥这十几年来让他们的荷包鼓了不少,就是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也没有让他们受损失,对于这样一个超级吸金王谁愿意放他走呢?
不顾大家恋恋不舍的目光,林泽宥毅然决然地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给肖秘书交代了几句。既定项目和公司日常事务这段时间可以找他,其他的一律等新董事长上任再说。交代完,匆匆收拾了私人物品带着陈黑子抱着一个箱子走了。
看到林泽宥走了,各大股东又围在肖秘书身边打听消息。肖秘书也不隐瞒,将林泽宥最后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听说林泽宥最后交代的话,心里又凉了大半截,看来是真的留不住了!不由得心生失望。肖晴也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这些年来,一直跟在他身边,虽然不能成为情侣,可是这样天天见面,一起工作,患难与共,在内心深处早就将他当成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今天这么突然地离开,让她没有一点儿准备,心里有块东西似乎被活生生的剜去了。但是,还得强忍着迎接公司各方面的审视。居然还有其他公司得了消息,打电话给肖晴,要求撤销合同。各方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肖晴这一整天,身心俱疲。忙着公司的事,强颜欢笑,到了晚上,看着大家都走了,推开林泽宥办公室的门,进去坐下。仿佛就像是无数次来这里一样。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似乎他永远坐在那里,低头忙着,或者,见她进来,匆忙的交代要做的事。他的表情总是那么的威严,语气总是那么的冷淡,说话时总是很有条理,带着他特有的礼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笑。当目光环视一周,这里所有的地方,全都流动着他的气息,肖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样的气息很快就会消失了,就像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一样。
肖晴有些闷闷的,本来坐着,可是越来越觉得累,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渐渐地躺在沙发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呢!心里轻轻的默念着。尽管早就知道,他和她之间,不可能,可是这一刻还是让她痛苦万分。
双眼闭上,肖晴突然想到,这间办公室里,只来过两个女人。范琪儿和易晓冉。
其实,他早就告诫过她了,可是她还是不能放下。他当着她的面和范琪儿暧昧不清,就是想让她明白,他不适合她。
他不止一次的吩咐她,让她帮忙买些女士的衣物来,连内衣的尺寸都能够说出来,他的用心,她怎么会不明白啊?
可是她就是一只飞蛾,偏偏奋不顾身的扑向那一星唯一带给她温暖的火焰。
大家再次回到会议室,七嘴八舌的商量对策。最后一堆臭皮匠终于想出了一个诸葛亮也想不出来的办法:请老董事长出山,劝劝林泽宥或许还有转机。
电话打到林家,老董事长住院了。于是,一窝蜂又来到医院,正好碰上老董事长睡醒了,于是大家就聊起来,有些人又是当年跟着林志忠一起打天下的元老,拉着林志忠老泪纵横地说:“董事长,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想当年我们一起打天下,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你说,现在林总他,说不干就不干了,那么大一个公司,说扔就扔下了,一天不知要损失多少呢,这怎么行呢,您得说说他,叫他赶快回来啊。”
林志忠心里哇凉哇凉的,他还说不干就不干了,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吗!于是心里一怒,道:“走就走了,我就不信没他就不成,换了他,公司照样转!”
话虽这样说,可是绕来绕去也没什么让谁干,一干人等最终也只好失望的退出病房。有些人心里盘算,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的资金撤出来,再找一家投资。
接下来,烦恼的就成了林家人,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大一个公司,怎么能够没有老板呢?三个人中谁能堪当此大任呢?林志忠把目光看向林泽宇。
“爸爸,我在部队挺好的,什么苦都吃过来了,上次连叔叔都夸我了呢,估计年底就能提干了,这时候离开挺亏的,再说了爷爷那边也不见得同意。”林泽宇说话比以前稳重多了,层层深入,最后说到重点,他是家里的继承人啊。
林志忠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林泽宸。“爸,我还在上学。再说了,我那专业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公司跨不上边啊,您要是开个古董投资公司我还能帮上忙。”林泽宸也笑着说,最近老头儿只待见自己,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嬉皮笑脸、插科打诨逗他高兴,想想林泽宇平时还真是累,本来可以好好说话的,可是非得搞点儿气氛出来,结果常常是不讨好反倒让人厌。
林志忠勉强笑了笑,对上林泽瑶。林泽瑶是个女孩子,大家平时都让着她,也就笑着撒娇说:“爸爸,您知道,我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我怕我会把公司带垮的。”
林志忠看着三人半晌不说话。袁怡道:“要不把泽宥叫来吧,一家人哪里有隔夜的仇啊。”
“你给我闭嘴,我林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不料话还没说完,林志忠大声的骂道。
“爸。”
“爸爸”
“妈妈”
三人叫道,都吓坏了,突然就见原本还在笑着的爸爸发这么大脾气,还说这种话,分明就是叫妈妈难堪。
袁怡没想到一直相亲相爱的丈夫会这样说她,什么林家的事叫她少插嘴,分明是跟她划清了界限啊,他想做什么?和她离婚?想到这些年为这个家操劳,把四个儿女一个个拉扯成人,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袁怡怔怔的看着林志忠,看看看着,突然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志忠恹恹的看了一眼她,又扫视了一圈,说:“谁都不干,好!我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出去!”说着躺下去,按了床头的呼叫,对进来的护士说:“麻烦叫这些人出去,我要休息了。”
那名小护士看看愤怒的林志忠、看看痛哭着的袁怡,再看看劝着的三个人,不知道怎么是好。
“没听见吗?我叫你让这些人出去!”林志忠威严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怒气,吓得小护士哆嗦了一下,连忙说:“是,是,是……”对着袁怡和林家三兄妹小心翼翼的说:“麻烦你们出去一下,病人需要休息。”
林家三兄妹和袁怡见爸爸一脸怒气,谁也不敢再触他的逆鳞,只好先出去。
林泽瑶送袁怡回家了,林泽宇被部队打电话叫走了,剩下林泽宸在医院陪着林志忠。
除了林泽宸,其余的人看上去心情都十分郁闷。就是不能明白,一向优秀顾家的大哥突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他们怎么都看不明白的人呢?从前那么爱戴爸爸,可是现在,就仅仅那天看过一次爸爸,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医院,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简直就不像是他们的大哥。难道真的就有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吗?那种见色忘义的是真会发生在大哥的身上?
最难过的是袁怡,自己的儿子,本来是她的骄傲,可是一转眼,为了一个那么不堪的女人,不但自毁前程,而且连家、父母、兄弟都不要了,想想就恨。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让自己的儿子们这样为她争风吃醋,不顾礼义廉耻,加上丈夫又对她这般的责难,真的让她心力交瘁。一路上抽抽噎噎的,林泽瑶怎么哄都哄不住。
林泽宥拉着易晓冉的手,低声的恳求:“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易晓冉使劲儿从林泽宥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没有成功,只好作罢,任由他拉着,眼睛望向窗外,天还没有完全黑,院子里的路灯已经亮了,照在砖地上,路灯的柱子下面投下一圈小小的暗影。半晌,才淡淡的说:“那你回家去啊。那里有你的亲人、事业。”
“要回,也要我们一起回。”林泽宥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依旧坚定地说。
“我?”易晓冉转过头,看着他,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我回去做什么?我是洪水猛兽、红颜祸水,还没有去过就将你家搅得不得安宁。”
“妈妈不知道情况,当时的情形你不知道,小宸偷偷看你照片发呆……他的日记里都是你,青春期的男孩子……妈妈她是太紧张了,所以,才……”林泽宥解释,事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叛逆期的男孩,加上更年期的妇女,而且,那时候爸爸刚刚出事不久,妈妈有点神经过敏,每一个亲人,她都想保护好,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方式方法,找林泽宇帮忙,可是二十岁的林泽宇用更加荒唐的方法,当众亲了易晓冉,惹怒了林泽宸。林泽宸小小年纪搬到寄宿制学校去念书,长期以来缺乏家庭的关爱,以至于性格有些孤僻。这是那天才和林泽宇了解到的过去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是!她担心自己的儿子,就可以叫人对我做那种事情吗?”易晓冉使出全力用手臂推了一把林泽宥,意图挣月兑开来,可是没有成功,于是愤怒的瞪着林泽宥,像是瞪着袁怡一样,“那你现在又想做什么?想以这种方式补偿我?”
“不是的,晓冉,我想和你结婚,和你做夫妻,一辈子!”林泽宥眼里掩藏着隐痛。
“呵呵,”易晓冉不怒反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做夫妻?他敢吗?她自己又敢吗?每天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睡着的人就会让你想到他的弟弟,谁的大心脏能承受的住啊?“那你说,我女儿该叫谁爸爸呢?你,还是你弟弟?”易晓冉痛苦的扯出一抹苦笑,带着讽刺和自嘲说。
林泽宥痛苦的看着易晓冉,眼里带着恳求,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你做得到,我做不到!”易晓冉悲哀的说道,眼里的泪珠滚落下来。
林泽宥心疼的看着她,闭上眼,好久才慢慢睁开,缓缓的语气说:“我给你的那枚玉佩是谁的?冉欣、冉秋生、易建军,这些人都是谁?还有一个叫筱筱的,你知道吗?”说完叹了口气,放开她,独自坐下。
易晓冉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把他看进灵魂去。
林泽宥浑身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似得,无力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易晓冉全身紧绷的、僵硬的身体慢慢变软,最后软绵绵的像一片叶子一样瘫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这地毯是前天新铺上去的,林泽宥看见她和豆豆都喜欢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怕她们着凉,叫人铺着这种地毯,毛大约有一寸来长吧,踩上去整个脚踝都淹没在地毯柔软的长毛里,很舒服。
“不……”易晓冉凄厉的声音在夜空里滑响,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滚进地毯长长的毛里,找不到了。他当她是什么?、被他们姓林的这样玩来玩去的!一口甜腥涌上来,被易晓冉生生的压下去。
“嚯”的,林泽宥猛然跳起来,一把拉起易晓冉,粗鲁的捏着她的细细的手腕就往外走,身上带着一种凌冽的气势,仿佛一阵飓风,要扫平整个世界。
四月的夜晚本来是温暖馥郁的,道路两旁的槐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的花穗儿,那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可是西伯利亚的寒流还是不能放过这个北方的城市,细碎的雪花飘在青色的砖地上瞬间就氤氲成了一个小小的印记,表明她来过这里。易晓冉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的地上,一下一下,那种凉意将要把她的身体冻透了一般。
林泽宥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爱怜,粗暴的将她甩进车里,飞快的跑过去,拉开车门自己上去,也许是怕易晓冉跳车吧,第一件事就是锁好车门。易晓冉木木的被他拉着,思想早就离开了她的身体,她只是做好了准备承受,命运已经如此之坏了,还能怎样呢?就算他将她从那一百零一层高处推下去,又能怎样?她还有什么可牵挂的?豆豆?她相信,林家人一定会照顾好的,就算他们不管,黎剑锋还是会好好抚养她长大的。死了也好,免得将来面对豆豆难堪的身世。
想到这儿,易晓冉到觉着无所谓了。林泽宥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一脸淡然的样子更加的愤怒,他就怕她这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外表软弱,可是内心却是非常的坚强的女孩子,越是这样淡然,就表明她心里越痛,痛到无所谓,那么对她来说任何东西都会无所谓的,包括生命。
车子一路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到晟天酒店楼下,不等泊车的小弟过来,林泽宥直接拽下易晓冉就往门厅走去,易晓冉这次同样是踩在更加冰冷的雪地里,可是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难过,反而带着淡淡的微笑跟着林泽宥的步伐往前走去,也不管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对她投来的探寻的目光。
电梯里的数字不停地再闪,直到一百零一才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一间装修十分奢华的公寓。
林泽宥突然站住了脚步,电梯的门在好久没有人进出后自动关上了。看着缓缓关上的那扇门,林泽宥突然呼了一口气,好像是放下了一件极大地事一样,伸出修长的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电梯急速的下降。
这时,才看见易晓冉光着一双脚,弯下腰,打横将她抱起来。
易晓冉被他刚刚的疯狂举动吓呆了。她见过的林泽宥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从来都是温柔儒雅、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这是怎么了?那间房子,从外面瞥了一眼,装修似乎很豪华,再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回到西山别墅,林泽宥一路抱着易晓冉去了浴室,她的脚上沾满了污泥,而且冰冷似铁。
林泽宥将易晓冉放在凳子上,倒了半盆热水,蹲在她的对面,将她的两只脚放进去,两只手拿起一只来轻轻的搓着,仔细的清洗着她脚上的污迹,洗完了一只,又抱起另一只,一样仔细地洗着。
易晓冉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坐在凳子上,眼泪哗哗的流着,模糊的泪眼,看不真切面前的他认真的表情。
擦干净了她的双脚,再将她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林泽宥还是没有放手,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看见怀里的人儿抹着眼泪,心里更加的难过。就差一点儿,险些跟她坦白了。就那么一刹那,自己还是没有勇气看见她痛苦失望的表情。
两人和衣而眠。
同样心力交瘁的两人,易晓冉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林泽宥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整晚,看着怀里她恬静的睡颜,小脑袋有时还会往他的怀里蹭,找个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多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啊!
欠你的,我会慢慢补偿。
林泽宥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