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前面带路的噬魂兽速度虽快却不急,甚至不时回头望望何一凡,似疑惑那人为何让自己给他带路,疑惑他手中血剑究竟为何物。
见此,何一凡终是将灰衣老者的身份放在一边,既然他不愿说出来,自己又何必深究,何况,何一凡也不愿再次面对那个有些古怪的老者。
冲噬魂兽做了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意,何一凡更是挥手想要召噬魂兽过来,只是让他失望了,噬魂兽瞪了他片刻后再次飞驰起来。摇摇头,何一凡只能加速跟上。
当噬魂兽再次停下脚步,挥爪指了指前方后便转身离去,仅剩何一凡望着眼前的灰色烟尘发呆。仔细打量片刻,何一凡以折扇护住自身,然后一步步走进烟尘。此刻,无尽的烟尘竟然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像似有人故意为何一凡指路。
通道尽头,一人负手而立。此人一袭黑袍,便是脑袋都蒙在黑布之中,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睛露在外面。看到何一凡,黑衣人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寒光,冷声说道:“你倒也大胆,九幽绝地也敢闯。”
心中戒备,何一凡脸上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轻笑了声,道:“你不也在此?”
冷哼一声,黑袍人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人是鬼?”说话间,黑衣人更是扯掉头罩,露出一张惨无绝伦的脸庞。
说是惨无绝伦,却是唯有一副头盖骨,无血无肉无发,无嘴无鼻无耳,完全就是个骷髅,唯有如同黑洞的两眼散着幽幽光芒。看到何一凡眼中的震惊,黑袍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大笑声嘶哑、冰冷,疯狂又暴躁。
盯着黑袍人,何一凡虽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定然与罗逸有关,以致他见到自己后如此疯狂。是以,何一凡已将一身修为提至顶峰,准备随时应变发狂的黑袍人。
当笑声落下,黑袍人并没有动手而是冷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不待何一凡回答,黑袍人便已开口答道:“老夫在罗逸还是宗子时候便跟随在他身侧,为他,老夫数次替他抵挡刀剑,每次都是九死一生。等他继承教主宝座后,老夫便为他讨伐异己,后来征讨天下,两手上沾染的血腥,足矣汇成河。”
盯着这个骷髅一般的人,何一凡两眼不由一紧,沉声说道:“血修罗,陆昧。”
顿时,黑袍人又是一阵疯狂大笑,同时大叫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老夫,想来是慕容老怪告诉你的,只是,他是如何说老夫的呢?”
望着圣教内曾鼎鼎大名的血修罗陆昧,何一凡平声说道:“如风,可以和风细雨也能狂风暴雨,变幻莫测,又似风一般狂放不羁。”
稍愣了片刻后,陆昧再次发出一阵狂笑,大叫道:“慕容老怪这个形容倒也贴切,只是,也唯有他,能救我一命。”话到最后,陆昧的声音已变得低沉,甚至发出一声叹息。
低沉的叹息声中,陆昧已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老夫、慕容天宇,冯子玉和小妹花慕青,我们四人被称为罗逸手下四大战将。四人里面,论智计当属慕容天宇,论修为当属老夫,论霸气则属冯子玉,至于小妹慕青,从不与我们几个争,不过,我们却知道她爱极罗逸。”
稍顿了下后,陆昧摇头说道:“两百年前,罗逸一次外出归来时候带了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便是你娘罗雪。老夫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就坐在罗逸的肩头,手里捧了朵鲜艳如血的杜鹃花,如同她的笑容一般娇艳。”
似沉寂在往昔的回忆中,陆昧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接着说道:“当时,我、慕容老头、疯子还有小妹,我们四个人全都呆住,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坐在罗逸的肩头,还敢揉乱他一头长发,而且看罗逸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愉反而高兴的很。我们四个里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慕容老头,他说,我们要多一位小公主了,而且还是调皮的公主。”
“确如慕容老头所料,罗雪自幼调皮的很,一刻都不得安生,尤其喜好捉弄人。在慕容老头的书卷上画鬼符,拿老夫的血莲花装神弄鬼,在疯子练武时候揪他胡子,将小妹容妆用的胭脂水粉胡乱搅合,便是罗逸珍爱异常的一副秋菊图,也给她涂抹成红色,还说红色更好看。”稍顿了下后,陆昧继续说道:“对此,罗逸虽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慕容老头、疯子以及老夫大都躲着罗雪,唯有小妹专心照顾罗雪甚至将她视作己出。”
说到这里发出一声轻叹,陆昧更是摇了摇骷髅般的头颅,道:“小妹对罗逸的情意,我们谁都知道,罗逸更是心知肚明,只是罗逸太过自我只将小妹当做一知己。自小妹见到罗雪后,便明白两人今生无缘,却依旧替他照顾罗雪甚至不问她母亲为谁,对此,我们几个虽都有疑惑却不敢问及。”
这刻,何一凡心思也是一动,虽然猜测到陆昧可能是母亲的爱慕者之一,可是听他提到祖母,何一凡突然想起自小到大,还真没有人提过自己的祖母。
就在何一凡沉思时候,陆昧继续说道:“在小妹的悉心照料下,罗雪一天天长大,不过,调皮劲也与日俱增,尤其是修真之后更是踢天弄井,让整个承天镇都不得安宁,而且,还有数人整日围在她身边给她摇喊助威,张冲那小子就是其一。再后来,罗雪觉得山中无趣,尤其那群家伙整日在她耳边噪舌,竟然使得罗雪独自出了圣山行走天下。”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冷哼,陆昧接着又道:“她自认为行踪隐秘,可是想要躲过我们这些老家伙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她想玩,罗逸便命小妹暗中保护她,顺便也让她见识见识这天下的真面目,可谁想最后竟是被老夫遇上。”
“当时,老夫奉命征讨一个叫丹霞门的一流门派,却是遭到正道那群伪君子暗算,最后还是借血循之术才得以月兑身。受到小妹气息的吸引,老夫便寻得小妹,大吃一惊的小妹立即带老夫和罗雪逃离,可最后还是让正道那些家伙追了上来。”
这刻,陆昧竟是沉默了片刻,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使得一双深邃的眼睛竟有烟雾弥漫。沉默好一阵子,陆昧才开口说道:“不是老夫自夸,罗逸身边众人,老夫绝对能够排进前三,若论凶名,便是慕容老头都要拍在老夫后面,所以,正道那群伪君子一心想要老夫的命,而以小妹的修为,带一人离开还行,如果带两个,三人都没有活路。所以,老夫便让小妹带罗雪离开,我给他们两人争取时间,只是罗雪说什么都不答应,一定要小妹带老夫先走。”
这刻,盯着陆昧,何一凡竟是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戒,甚至想要知道过程、结局。摇摇头,陆昧低沉着声音说道:“小妹平日看似柔弱,却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很快便有了决断,冲老夫说了声抱歉后就要带罗雪离开,不想罗雪竟趁小妹失神的瞬间,御剑迎上正道那群家伙。望着罗雪的背影,我和小妹都愣住了,甚至忘了出手将她拦住,等回过神来后,也只能迎了上去。”
“我们三个,老夫本就身受重伤再加上施展血循之术元气大伤,罗雪修为尚浅,凭小妹一个人根本支撑不下去,很快便陷入危局,这期间,罗雪更是替老夫挨了一剑,到现在老夫都能记得她脸上的痛苦表情。”说到这里,陆昧再次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好半天后才继续说道:“最后,若不是圣奴出现,我们三个定然是身死道灭,只是,圣奴却是没能回来。”
何一凡自然知道圣奴是什么,而且异常清楚,可是听到圣奴竟然身亡,还是吃了一惊。
圣奴,顾名思义,圣教之主的奴仆,如同透明的影子随在教主身侧,至于修为,何一凡曾听慕容天宇所言,便是有些圣教教主都不愿硬撼圣奴,而对于圣奴的培养,何一凡更是深有体会。
圣奴是圣教从各地挑选资质果然的幼童,以**力直接断去其七情六欲变成只能听令行事的木偶,然后传授其高深功法,何一凡所经历的便是这些,只是罗逸并不曾斩断他的七情六欲而是让他魂魄离体游荡一甲子。等这些幼童修真小成,便要历经惨不忍睹的厮杀,这一步,百不留一,而这,也仅是一个开始。是以,每一个圣奴都是从血海尸骨中爬出来的,心智之坚,修为之高,天下少有。
陆昧自然明白何一凡的吃惊,继续说道:“等回来后,老夫便不再躲避罗雪,甚至主动照顾她,传授她一些道法,只是,跟罗雪呆久了,老夫竟然发现自己一点点喜欢上她,喜欢上她这个后辈侄女。”
虽然猜测到什么,可是听陆昧亲口说来,何一凡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他所说的还是自己的娘亲。
又是一声冷哼后,陆昧沉声说道:“我辈中人,本就是率性而为,老夫喜欢便是喜欢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被罗逸得知后,大怒之下的罗逸同老夫狠狠打了一场。那一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日夜,老夫性命交修的血莲花都被罗逸打残,一身修为十去其九,不过,想来罗逸的伤势也不轻。”
说到这里稍顿,陆昧冷声说道:“看老夫神魂大伤,罗逸虽留下老夫一条性命却是将老夫逐出圣教,永世不得再入圣山。老夫生平杀人无数,受过的大小伤也不计其数,只是教内那些少公子恼怒老夫竟然喜欢罗雪便暗中派人刺杀老夫,最后还是疯子亲自陪伴才将老夫送到这里,九幽绝地。至于选择这里,因为老夫年少时候为了修炼曾闯入九幽之地,便是老夫性命交修的九幽血莲也是在这里炼制。”话到最后,陆昧手上已多出一朵血红色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