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正在闭目沉思的秦相杰听到了“上山”两个字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更是在瞬间呆住,一直到风无涯到来。
风无涯与秦相杰相交数百年,两人极其熟悉。看到秦相杰的神情,风无涯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不过还是故作轻松的说道:“秦兄,何事让你如此忧心?”
秦相杰并没有回答,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后颇为无奈的问道:“风兄,你说这世间事,是人可胜天呢,亦或天意不可违?”
望着秦相杰,风无涯亦不曾回答。在片刻的沉默后,风无涯轻笑道:“秦兄,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哪!”
点了点头,秦相杰摇头说道:“一时有些感触罢了。”说话间,秦相杰已站了起来,道:“不是相杰自夸,相杰也称得上博学多才,再加上家世不俗,年纪轻轻便已登堂拜相,再后来因缘巧合之下拜在恩师门下。得知恩师身份时候,以相杰数十年身居高位培养出的心性,竟也觉得自己是真正是天之骄子,入则为相,出则为将。”
说到这里稍顿了下,秦相杰接着说道:“相杰拜师时候已是迟暮之年,然而恩师耐心教相杰又是苦修不缀,一身修为也算说得过去,再加上相杰的身份和手段,历经两百年总算聚集起一股不弱的势力,可就在相杰准备大展手脚时候,恩师却因雪儿师妹一事挂冠而去。”
“恩师离去时并不曾传下教主宝座,甚至连宗子也未曾指定,相杰身为恩师唯一的弟子,岂能不争?只是,百年争斗都没能分出胜负,看来恩师是对相杰失望了。”话到最后,秦相杰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望着秦相杰,风无涯也是一声暗叹,不过口中却是轻笑道:“秦兄多想了。朱老本为上代教主的大弟子,罗教主尚且要喊一声师兄,其人脉之厚,远不是我们所能够比拟的,然而秦兄大智,百年来非但不落下风反而占了优势,何须如此自责?”
再次摇摇头,秦相杰开口说道:“风兄不必安慰我,其中缘由如何,风兄再清楚不过,是相杰有负诸位所托了。”
也不容风无涯插口,秦相杰缓步走向窗口同时说道:“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朝堂如此,修真如此,我魔道更是如此。恩师不问世事却不曾传下教主宝座,便是让相杰踏着朱师叔的尸骨上位,反之亦然,可是整整百年都没能分出胜负,看来相杰这个大才只是徒有其表罢了。”再次停顿片刻,秦相杰摇头说道:“所以,恩师失望之下想要传位于小师侄何一凡,而我们两个,甚至张冲,都是他的磨刀石。”
顿时,风无涯不由一怔,沉声问道:“秦兄,你为何如此说?”说到这里,风无涯直直盯着秦相杰说道:“现在,除了长老院,我圣教所属的流派、世家大都有了抉择,已经到了我秦府与朱门做生死一搏的最后关头,秦兄更应该打起精神才对,为何说这些丧气话?”
对于风无涯的指责,秦相杰没有任何不愉反而轻叹了口气。静静望着窗外远山,那正是圣山所在,刘震宇和罗逸都在山中潜修。沉默片刻,秦相杰开口问道:“风兄,你可知被刘长老叫走的少年是谁?”
风无涯一直在思索灰衣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听秦相杰提起,不由开口问道:“谁?”
沉默片刻,秦相杰一字一字吐道:“何一凡”
顿时,风无涯大惊,月兑口而出道:“何一凡?”
重重点了点头,秦相杰开口说道:“就是恩师的外孙,雪儿的孩子,我那小师侄,何一凡。”
猛然回过神来的风无涯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沉声问道:“秦兄,你所言可当真?”
再次点点头,秦相杰出口解释道:“相杰本以为他出身暗卫,是某个长老的弟子,甚至是薛老的高足,那么被带走又何妨?而且,想要大长老出面,恐怕慕容师叔的面子还不够。”
听到秦相杰的话,风无涯不由一阵沉默,而秦相杰则继续说道:“自恩师登上教主宝座,大长老便不再过问世事,一心潜修天道。已经过去四百年了,整整四百年啊!”加重的口气中,秦相杰却是一声轻笑,道:“若非恩师,若非为了何一凡,相杰还真不知有谁可以说动刘老大驾。”
沉默片刻,风无涯心底已认同了秦相杰的话,却是又开口说道:“罗教主若真有意传位与他,其用得着如此麻烦?再者,即便他智计高绝又如何,没有修为,没有势力,谁肯服他?我圣教,终是以实力为尊。”
点点头又摇摇头,秦相杰开口说道:“所以,恩师才给他磨刀石。”
剑眉一挑,风无涯沉声说道:“那也要刀好才行。”说到这里,风无涯盯着秦相杰的背影问道:“秦兄,你不会如此便气馁了吧?”
秦相杰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望着远处高山,平静的目光似不含任何感情,无悲无喜,无惊无惧。再次沉默片刻,秦相杰突然开口问道:“风兄,你说朱师伯和张长老会如何处理此事,要知道,他们两个可是比相杰更加熟悉大长老。”
稍微思索片刻,风无涯缓声说道:“张府和朱门已经联手,若非大长老插手,何一凡定然被他们劫走。”
摇摇头,秦相杰更是发出一声轻笑,道:“且不说一凡不会随他们离去,慕容师叔也绝不允许他们将一凡带走。若相杰所料不差,慕容师叔就在附近只是不曾出面罢了。”说到这里稍顿,秦相杰语气一变,道:“所以,何一凡已得慕容师叔相助,也就是说他已得到我圣教暗卫。”
风无涯作为合欢堂堂主,对圣教内最神秘的暗卫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青衣慕容天宇,更是极其熟悉。
就在风无涯的沉思中,秦相杰接着说道:“慕容师叔以智计名震天下,又执掌我圣教最为神秘的暗卫,为了此局,定然布局百年,怕是张府和朱门联手都是他的逼迫,在他的算计之内。而且,一旦他们两家联手,定然要先灭掉秦某人。”
风无涯也是心思敏捷之辈,点点头却是又开口问道:“秦兄是指?”
点了点头,秦相杰接着刚才说道:“朱师叔年岁已大,张冲又不甘屈居人下,两家定然要生出冲突,那么,慕容师叔就可得渔翁之利。所以,”拉长的声音中,秦相杰的语气依旧平静,轻吐道:“相杰必须做个选择,而慕容师叔,起码要比朱师叔和张冲要舒服得多。”
望着秦相杰的背影,风无涯不由一声叹息,却是不曾看到秦相杰眼中闪过的光芒,因为还有一点,秦相杰不曾说出来。
听到刘震宇的话,何一凡心中大震,如果是他,他会如何抉择?求死,亦或忍辱负重寻机报仇,而且,他何一凡现在的境况,不也与那个时候的刘震宇大差不差?
很快,何一凡便回过神来。望着大长老刘震宇,何一凡缓声说道:“一凡不会选择一死了之,亦做不到忍辱负重,唯有争。”稍顿了下后,何一凡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因为,一凡不是那个少年。”
何一凡的语气极其平静,而盯了何一凡片刻,刘震宇竟是笑了出来,道:“你与罗逸的脾气倒也相像,既然想争,那就争去吧!”说完后,刘震宇已闭上眼睛,似神游太虚去了。
见此,何一凡起身后又是一拜,也不言语,缓步退了出去。
当何一凡离去,一道虚影犹自突现,青衣儒袍,傲然独立,竟然是圣教教主罗逸。望着刘震宇,罗逸出口问道:“如何?”
刘震宇自然知道罗逸在问什么,虽不曾睁开眼睛却也开了口,淡淡说道:“心性不错,还需磨练。”
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罗逸开口说道:“还是有点傲了。”
听到罗逸一个傲字,刘震宇竟是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你罗逸的外孙,又辛苦培养百年,要是再没有傲气,岂不有负你罗逸之名?”
哈哈一笑,罗逸却是开口说道:“所以才要狠狠打磨。”稍顿了下后,罗逸转口说道:“这次麻烦刘老了,告辞。”说话间罗逸更是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已消失不见。
当罗逸消失不见,刘震宇沉思片刻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走出铁血阁,何一凡步幅虽沉稳,然而心底却是感到一阵空虚。刘震宇虽没有发出任何气势,然而语言间直指内心,竟是比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还要累。
长长吸了口气,何一凡并没有再走下去,而是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思考今日之局。
他借用暗卫的身份,定然被几家所知,不过现在有了大长老刘震宇的介入,即便他们有疑惑也不敢下手,而请刘震宇出面的,不是慕容天宇便是罗逸,那么……
再将刘震宇所说之话回想一遍,尤其是他最后的问题,何一凡眼中不由射出两道光芒。很快,何一凡眼中的光芒已然敛去,甚至发出一声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