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的阳光有些清冷,街上有穿着厚厚的小孩子成帮结队地疯跑着。待柳苏到达破烂酒馆的时候,他感觉衣服里面的皮肤滚烫,来不及喘气,柳苏推开门就冲进去。
酒馆里一如既往地没有客人,老头坐在柜台上抠着脚,见柳苏进来,抬抬眼,算是打过了招呼。
“风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柳苏有些心急,他知道风动这样混黑帮的人肯定少不了火拼,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放倒在地血溅五步。想到昨晚才和自己喝酒的汉子就这样离开人世,柳苏不着急才怪。
老人捡了粒柜台缝隙的花生米扔进嘴里,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小子没事,是我老人家有事找你,所以才找了个由头。”
柳苏松了一口气,随后埋怨道:“您也真是的,有事直接说就好了,害得我一分钱没拿跑步过来的。”
“嗬,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重情,我喜欢!”
老人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他从柜台上跳下来,然后在柜底模索了半天,最后抽出了三把盖满了灰尘的剑:“喏,我要出去逛逛,这三把剑你拿着。记住,一定不能让它们离开你的身周半步,懂吗?”
柳苏接过剑,顿时被压弯了腰,他艰难地提起手臂来,把剑放在桌子上,感叹道:“这剑怎么这么重?”
老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从炉膛里随手拿出一把火铲,吹吹灰,操起来就往外走。
“哎,您干嘛去?”
“挖煤!”
“……”
柳苏不由得想吐槽几句,莫名其妙地被叫过来,莫名其妙地拿了三把剑,他无奈之下,只好坐在店里对剑思玄了。
老人的话想必自有深意,柳苏虽然体悟不出来,但还是愿意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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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骨碌碌地掠过律法司白色的门口,实木做的窗格看不清里面有谁,马儿仿佛有灵性一般,自己走着,竟然也没有走差路。
泰达一身甲胄寒光照铁衣,一路走来不知不觉旁边就多了很多指指点点议论的人。年轻的将军是赫顿玛尔的风云人物,这般徒步行走不常见,自然也少了高头大马上的春风得意,他目光凝实地注视着前方,看得很近,看得很远。
“阿毛,当心!”
陡然间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刚从政府大道走回来的妇人,她手里还拿着些针线瓜果之类的杂物。妇人冲着将军这边凄惨地叫了一声,随后扔掉了手中的东西,撞翻了路边的水果摊,飞也似地朝道路中扑来——
在将军的后方,没有车夫马车依旧轻捷地前行,速度快得带起了一阵风。而马车前面,是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数着蚂蚁,她背对着马车,丝毫感觉不到危险。看到妈妈朝这边跑了过来,小女孩高兴地扬起手,女乃声女乃气地应道:“妈妈!”
大街上乱滚的瓜果,周围围观的人惊诧的眼神,马车走在青石板地面上骨碌碌的声音,一霎那间,恍惚静止。只有妇人那绝望的表情生动着,她的眸子里,剽悍的骏马的前蹄将将要踏在小女孩的头颅上——
就在那一刹那!
一个灰色的身影骤然扑到,伸出大手抄起小女孩的身子一滚,随后半跪在地上右拳冲出,打在了马的脖子上!
希律律!
骏马的身子诡异地停住了,马掌钉在地面上划出了几道火花,然后颤抖着停了下来。这匹马并没有上嚼头,嘴唇边缘泛出了细碎的血沫子,不甘地悲鸣几声,随后轰然倒地!
尘土飞起,两个车轮子乱滚着,厢壁已经碎掉了,化作一片木渣子爆散开来。
亲兵把小女孩抱到了妇人身前,那妇人见女儿失而又得,早已经控制不住放声大哭,抱住小女孩就不撒手了:“阿毛啊!我早该知道的,我不该把你丢下一个人去买东西啊……”
旁边几个熟识的大娘走了过来安慰她,其中有一个人满怀感激地对亲兵说道:“谢谢你了啊,军爷,实在是太感谢了!”
亲兵憨厚地一笑,伸出手来挠了挠头,他刚刚虽然神勇无双,但右臂也吃了些亏,此时不免有些疼痛。
妇人孩子在怀,擦了擦泪不好意思地对亲兵说道:“这位军爷,小女子刚才失态了,真是多亏了你呢……”
下一刻,亲兵的脸色突然由憨厚变成了空白——
只见妇人的手直接穿过了小女孩幼女敕的胸膛,从亲兵的右胸透体而出!黑色的手臂上有红色的血,五指若爪,竟把肺子都捅了出来!
“嗬!嗬!你!”
亲兵艰难地举起手臂,用胸怀锁住这妇人的身体,转头道:“将,嗬,将军!”
而那车厢的废墟之中,竟然诡异地冲出一个黑衣人来,他拿着匕首,贴着地像一只蛇一样缠到了泰达身上,举手就朝他的心脏扎去。
局势的转变如同电光火石,周围的人完全都没弄明白,将军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不知是惊讶还是愤怒——
“滚!”
看也不看,神格拳光芒万丈,黑衣人还没待任何反应,头颅就被打得像一颗从六楼摔下的西瓜,身体颓然落下。
泰达的眼睛已经血红,他望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亲兵面色苍白,眼珠已经涣散,却仍旧死死地抱住那个妇人不撒手,背上的长枪缨子比鲜血都红!
将军轻松地捏死那个刺客,蹲在亲兵面前,缓缓地举起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为了帝国!”
“为了,嗬,帝国!”
胸腔漏风的亲兵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但是眼眸却陡然亮了起来。
恍如流星!
然后消逝。
周围那些大妈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飞也似地手脚并用往前跑,泰达望着她们肥硕的身躯,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
他倒提起了亲兵从不离身的长枪,一举步踩在了其中一个大妈的头上,那人肥猪一样的脸庞一阵扭曲,随后诡异地膨胀了一下,就此炸开!
漫天的碎肉和灰尘中,将军步法没有丝毫的紊乱,一步,一步,转眼间所有的刺客都被踩死在一个个巨大的坑中,浑身鲜血的泰达宛如浴血魔神一般,周身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还有你!”
红缨子画出一道曼妙的曲线,转过一百八十度,挑起了一个从废墟中爬起来的紫皮肤刺客,一路飞驰,最后钉在律法司顶上那个巨大的国徽中央,暗紫色的血液顺着雕饰的纹理流了下来,把白色的墙壁印染得污浊不堪。
有那么一两滴鲜血溅进了茶杯里,对面而坐的中年人身子一颤,紧紧握住桌子边缘才让自己没有委顿下去。
红缨飘扬,泰达抱起了亲兵和那小女孩的尸首,昂然走过政府街,走进定远将军府,一路鲜血如线,画出了两个人生命中最亮的一笔。
而在天宇之中,不知道哪个角落,一个女人双刀光寒五百里,却被一个老人轻松挡住,光辉翻转,女人一声闷哼。
“要来一杯酒么?”
“小娃儿,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老人家还不想动剑。”
抠脚的老人邪邪地对虚空说道,而那边,女人受了伤之后就沉默了下来,随后双刀一闪,消失不见。
“无趣!”
似乎想抠一抠脚,老头意识到天空之中不方便,咕哝了一声,随手把火铲一丢,飘然远逝。
而走在政府大街看着满街的鲜血与尸首惊诧不已的人们,刹那间满脸的恐慌,大街正中央矗立了三十余年女王上任时建的九丈高的丰碑,陡然间从中间裂开,齐齐地朝两边倒去。
宛如地震一般,赫顿玛尔每个角落都感觉到大地上去震颤了少许,市中心烟尘弥漫,一根火铲深深地****了基座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