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大民出事了
老陈家的孩子被打死了!
这条消息在马坊区煤炉厂那一片儿迅速地传开了。
马坊区是旧城区,尤其是煤炉厂那一片儿,住户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谁家有个啥事不到半天全区都知道了,今天谁家婆媳置气了,明天谁家父子干架了,谁谁家的孩子欺负了谁谁家的孩子,两家正闹气呢……甚至谁谁家的男人又喝多了,被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小的事情在茶余饭后的遛弯消食中都能流传开来,别说是这么大的一档子事儿了——可没听说过这事啊?昨天还有人看到大民那孩子帮着老陈抬着不锈钢锅去做生意呢,那孩子也老实,咋可能呢?都是老街坊了,谁家的孩子什么个德性心里都有数,那孩子多老实啊?要说谁家老人走了,大家也都有心理准备,唏嘘几声也就算了,谁没个走的时候啊?可大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忽然走了呢?
起先人们都不相信,尤其是那些多年的老街坊们,抬手敲了个暴栗,训斥那些带回来消息的孩子们,说大民那孩子多好的,哪家没找大民修过收音机、录音机的,这些年虽然沉闷了一些,但人多好的,路上遇到了,嘴巴里叫着,手上也不停,总是帮忙背背米袋子、提菜篮子,你们这些混小子哪有人家勤快?!再这么咒人家,小心老子打得你**开花!
孩子们挨了训,“哧溜哧溜”全窜了,但大民被人打死的消息却越传越真,细节越来越多,这就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大民那孩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可这两天老陈家总是没人,他家对门的刘老师家也没人,这可就奇怪了。
这两家的孩子自小就盖一**被子长大的,大人们分得清谁是谁家,可俩孩子那管那么多,大民家就是眉儿家,眉儿家就是大民家,双方大人都是对方孩子的干爹干妈,都十几、二十年了,大家早把俩孩子当做小两口看待了,就差过几年俩孩子长大了领个红本本了。
大民那孩子长的健壮、周正,浓眉大眼的,个子也高,脾气也好,怎么看都是个帅小伙,当年还是马坊区有名的小神童呢。眉儿那孩子就更不用说,她妈刘老师本来就是整个马坊区的一枝花,出了名的美人,不但人长得漂亮,那气质,就那么站着,都能生出一股子让人惭愧的感觉,按照广播里刘兰芳的说法,就叫“雍容华贵、凤凰来仪”呢,这么些年了,学生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调皮捣蛋的、无药可救的……哪一年不出几个让人头疼的皮猴子,可没一个学生说刘老师的不好。眉儿这女女圭女圭长的就更加水灵了,学习又好,心地又善良,更是从来不在外面瞎晃,是整个马坊区女女圭女圭们的榜样呐!这俩孩子天生的金童玉女,别说煤炉厂这片儿,连整个马坊区的人都知道,名气可大着呢。
可这咋就出事了呢?
这天,事情好像有点被证实了。
下午,刘老师和柳媚儿被一辆衙门牌照的小车送回来了,可不到十分钟,刘老师似乎是回家收拾了一点东西,然后母女俩又被小车接走了,街坊们也就看到来接她俩的是一位很有气质的老太太,那感觉就一个词儿“富贵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开车的是一个黑壮黑壮的小伙子,看那气质,一准儿是保镖或者勤务兵一类的人。他们都没说什么话,柳媚儿一直坐在车里没动,头上好像包着白色的绷带。有街坊邻居想上前搭个话,结果被那黑壮的保镖给拦下了,也不说话,就是不让人靠近。
过了几天,老陈两口子终于露脸了,可差点让人没敢认。
这才不过一个星期,老两口头发就花白花白的,他俩才四十多岁,还不到四十五呢!
老街坊们上前慰问,打听消息,老陈本就是个老实人,嘴巴笨,不会说话就知道在一边儿愁闷烟;他老伴儿张玉华嘴巴也紧,但还是说着说着就哭了。女人们陪着落泪,男人们听得叹气,这世道啊……
大家才知道,大民确实出事儿了,被人拿刀子捅伤了二十几刀,还被铁锹砍了脑袋,现在脑电波已经没了,但还在呼吸。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大民成植物人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电视剧,那个女主角就是植物人。
老陈两口子不承认儿子死了,大家也就不好说的太明白,何必非要揭开那层纸呢?那多疼啊!
过了几天,又有消息传过来,大民那孩子怎么就犯了糊涂,竟然在灯节哪天晚上要强干柳眉儿那丫头,而且还要强干陪着柳眉儿一起看灯的两个同学,她们不从,大民竟然丧心病狂地用强,还用匕首划烂了柳眉儿那丫头的脸!后来被一群见义勇为的年轻人给看到了,他竟然抡起铁锹砍死了好几个人,最后被那帮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制服了。
事情说得很模糊,但有一条确凿无疑,大民是个强干犯!
人们拍着大腿摇头叹息,大民这孩子咋就这么混呢?眉儿那丫头迟早还不是你的,怎么就那么着急呢?这下可鸡飞蛋打了吧?嗨!真是个不争气的!
可老人们总觉得有些奇怪,大民那孩子不是这个脾气啊?
别看大民平时被眉儿那丫头欺负的一愣一愣的,可转眼俩人又好的跟一个人似得,默契着呢!都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圭女圭,哪儿还不知道大民的脾气?大民自小就极度护着他那个干妹子,为了眉儿那丫头没少打架。况且两家都是一楼,门对门,俩孩子的卧室都在阳面,从窗户里直接就爬进去了,大家也不是没见过,要出事早就出事儿了,哪用得着在外面用强?还同时对三个女女圭女圭用强?人家那两个女女圭女圭是死人呐?
那俩女女圭女圭大家也都见过,是眉儿那丫头的同学,长得都很漂亮,学习又好,不说天天吧,但每个周末都在刘老师家里学习、做作业,和大民也熟悉的很,在两家窜来窜去,叽哩哇啦的,整个楼都能听到,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要出事也早出事儿了,哪里用得到用强?
这事儿有说道呢!
没过两天,老陈开始变卖细软、家具,最后连他们赖以生存的食品车、小石磨、工具、执照也卖了。街坊们也是能帮就帮,联系买主,捐些钱财,但自家也得过日子,谁家也都不富裕,旧城区的住家户,没几家有钱的。
还没挨过一个月,老陈家再也熬不下去了。
一是医院不留人了,说是这样的病人医院已经没办法了,一般都在家疗养,要么去省府、甚至京都的大医院看病;二是老陈家交不起钱了,病**总得给别的病人住吧?别的病人在医院外面干等着,总不是事儿吧?
大民才回来两天,雪上加霜的事情就落了下来。
他家的房子是原来煤炉厂的,这些天被一个老板给彻底收购了,但老陈两口子没给聘上做职工,自然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走的那天,老陈家可凄凉了,街道衙门怕老陈家两口子闹事儿,派出了一溜儿的衙役监视老陈家,闹的街坊们都不敢过去帮忙,藏在门背后,通过门缝儿看,生怕被录像秋后算账。
老陈一家坐面包车走了。
来接他们的是四个壮汉,听口音、看打扮都是乡下的,听他们说的话,那个领头的壮汉还是张玉华的叔伯一辈的。
车厢里铺了好几层棉被,大民也盖了好几层棉被,老两口就坐在他旁边儿,用个拖把杆儿绑着一瓶吊针,没什么行李,都卖光了……
往车上抬大民的时候,街坊邻居们透过门缝儿看到,大民的身子是僵硬的,不像活人……
那天好冷了,天阴沉沉的,还刮着风,这才二月末,柳树枝儿还脆着呢。
面包车是张月华娘家租来的,一百九十多公里的路呢!医院不给他们派车,说那是栾县的地界,自己不能越界,再说救护车也紧张,不能为了送一个病人而耽误十几二十个需要救护的病人……
刘老师一家走了,老陈家也走了,金童玉女的传说就这么结束了……
后来有人问到这个事儿,老人们想想,“嗯哪,是有这么一对儿娃儿……那个男女圭女圭长得排场,脾气好,又壮实,还勤快……那个女女圭女圭啊,唉,可惜了,那个女女圭女圭长得真是漂亮,几十年咧,还没见过比她更心疼的女女圭女圭……唉……可惜上p>老人们总是拉着长音,还带着点儿颤音,叹息着,又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