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疼的特别厉害,却嗅到熟悉的青莲香气,手下的被衾也绣着九凤图,段卿卿便知道,自己不是躺在长乐宫的偏殿,而是在公主的床上。
见她睁开眼睛,立马有小宫女上来取下她额头上湿布巾,重新换上新的,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段小姐可觉得好些了?”
段卿卿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般,双眼毫无焦距的问:“公主呢?”
小宫女谨慎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细声细气的回答:“公主去朝阳殿了,据说是去调查一件大事去了。”
调查一件大事?那想必是父亲的事情了。
头依旧昏沉,听到这句话之后,仿佛安了心般,段卿卿便很快的头一歪,继续陷入那青莲香味的被衾里,沉沉睡去。
黑发蜿蜒在淡青色的枕头上,如墨如云,原本丰盈的脸颊瘦了下去,却显得楚楚可怜,长睫毛安静的垂下,在眼睛下方留下一片阴影,睡着了的段大小姐显得脆弱又可人,散发着可怕的美人姿态,连带身边的小宫女看得都惊心动魄。
段卿卿疲倦的睡去。却在梦里得到了一个轻松的拥抱。
梦中她还是小小的少女模样。等不及抱着她的人给她穿上鹿皮的小靴子,就跳下来光着脚丫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奔跑,白云和苍鹰在藏蓝的天空划过,留下绝美的痕迹。她就在这样的蓝天下跑啊跑啊,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倦,仿佛永远也不想停下来。
她在梦里跑的太久。浑然不知道醒着的人坐在她的床边,皱着眉头忍无可忍的问正在为她把脉的王太医。
公主的寝宫仿佛已经事先清场,如今只剩下躺在床上的佳人,坐在床边的太医,和不远处站着的宫装美人。
美人身上戾气很重,白衣的太医却依旧浑然不觉,还在那翻翻拣拣的浪费时间。
大手一翻,将段大小姐的手腕摁了不下两柱香的时间,接着又抬起人家的手,反复查看,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偏生那只手完全没有松开的趋势,反而越模越上。
“你模够了没有……”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杀意。
白衣的太医受惊的从那瘦弱的手腕上抬起手来,看到李齐钰不悦的神色,委屈的模了模鼻子:“臣没有……”
李齐钰怒视他。然后走过去将段卿卿那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去,然后温柔的把被子摁摁。
太医无辜的解释:“臣不是说没有模够……臣的意思是……臣根本就没有想模……”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就让李齐钰额头明显的青筋直冒。
长公主脾气素来锋利冷冽,这一生气顿时长乐宫千里冰封。
太医腿肚子打了个哆嗦,拍着胸脯赶紧表忠心:“臣之忠心对公主日月可见……从未对别的姑娘登徒子……”
喂……王太医,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放肆!”李齐钰一拍桌子。
“哦”太医弱弱的低下了头,多说多错,再不开口。
长乐宫安静的像个鬼。
李齐钰低下头去,心里默念了十遍王太医的医术医德,才勉强压下了内心那嗜血的杀意。冷冷的开口:“王太医瞧出了什么来没有?”
王太医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臣说实话,公主保证不罚我。”
李齐钰生生捏碎了一个杯子:“不罚。”
王太医搔搔头:“臣觉得,段小姐的身体好的很!不仅能长命百岁,而且还力大如牛,丹田浑厚,经脉畅通。而且臣把脉的时候,发现脉象平稳有力,所以臣觉得……”
看了一眼躺着已经有了十日的段大小姐。
王太医无比确切的下了结论:“她只是睡着了。”
一个茶杯朝着他大力的砸去。
王太医顿时哭唧唧:“你说过不罚我的!”
李齐钰怒斥:“你这个庸医!她如果只是睡着了为何会这么久都不醒来?你分明是糊弄我!”
王太医抱头:“真没有嘛……她身上的蛊虫可以保证她身体强壮无比,却不代表她的精神也一样强韧啊。陛下断了她唯一的指望,这太痛苦了。我要是她,我也一睡不醒,躲避这残忍的人生啊。”
说着说着,王太医感觉周身瞬间一冷,赶紧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朝着冷空气的来源看过去。
宫装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她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眉梢眼角全是慈悲的痛楚。可是王太医知道,就算眼前这个人内心也充满了煎熬,可是在该下手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
叹了口气,年轻的太医慢慢的走过去,双手扶在她的头上,温柔的为她按摩头部。
好心的建议:“也许,你应该放过段家。”
李齐钰没有做声,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对方按摩的手法很好,让她舒适且安宁。
“你查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也许人家真的什么都没有呢?只是你想多了呢?”先帝死后,他看着那个天真的少女,一天一天变得沉默寡言,多疑焦虑。他知道她不开心,只是,如果她自己不放过自己,恐怕错失到最后,难受的还是她本身。
“前朝大意,结局你是看到了的。本宫不想走那样的老路。”李齐钰淡淡的开口。感到身后的人手指一僵,接着说:“你身为前朝太子,能留的一条命。可本宫却不觉得,如果大意,被敌国打过来,本宫和鸿凌能有太子这般好命。”
身后的人顿住,接着恼怒的一甩手:“李齐钰你非要揭我的伤疤是吧!你留我一条命是因为我是废太子,你第一任未婚夫,小时候我知道你是我未来媳妇,你要啥我给啥,后来你说要江山,我为你开门揖盗的事儿也做了。最后你留我一条命却害我到现在还单身。你如今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
王太医跳脚咆哮。怒气冲冲摔桌子打椅子:“我王家国破家亡我认了,因为气数已尽,我父皇不灭国我还觉得奇怪呢。我从小热爱医术,我父皇就把母后给杀了逼我,结果还不从就把我母族诛杀,这样的皇室,我想不到理由不灭。可灭了就灭了,你翻出来踩我痛处你还是人嘛?!”
他夹枪带棒的指责李齐钰没有回应,只是撇开了话题:“本宫只是担心历史重演……内贼难防。”
“防个鬼!你防内贼还不如防一下你那披着羊皮的陛下!”年轻的太医显然气过头,话题开始往危险的方向走。
“放肆!”
“我就放肆了我就放肆了!你许我先帝登基日,便是出嫁时,可你说说,我九死一生回来,却沦落到要么入宫做太监,要么流放边疆是怎么回事?”
李齐钰开口:“你如今好歹是太医。”
“是!我把权力捧到你们李家手上,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为了挽留男性自尊的结果就是,永远不开口提娶你,从此改名换姓做太医?”
李齐钰小声:“你的最大愿望不就是行医嘛,做太医几多方便。”
“呵!”年轻的太医站在一堆打倒的桌椅中间,冷笑一声,昔日的皇室气势隐隐浮现:“是,我如今做着我爱做的事情,虽然失去了心爱的女子,但是好歹高官厚禄。那她呢?”伸手朝着昏睡不醒的段大小姐一指:“每次李齐厉做错什么你都会尽力弥补。那她呢?你拿什么来弥补她?”
白衣的男子脸色难得的出现恼怒之色。他并非真想为床上之人讨回公道,只是看着这个人,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李齐钰变了脸色:“你不要无理取闹。”
王太医忿忿,拱了拱手:“那臣安分的告退了。”
他一甩袖子,当真打算就此告退。
一道明黄的身影闪电般的欺近,素白的手扣住了他离去的脚步,王太医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不耐的问:“公主还有事?”
身后的人隐忍的沉默了一下,随机低声问:“要……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醒过来呢?”
年轻的太医恶意的勾了勾嘴角:“她愿意睡在梦境里,那就是现实中没有她所求了。公主何时能找到更让他在意的东西,想必段大小姐就何时能醒来吧。“
将袖子从李齐钰手中扯出,太医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乐宫。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温柔的眉眼却突然耷拉了下来。
将身体重重的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拿手背捂住脸。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齐钰啊齐钰,你对所有爱你的人都这样狠,却又不能真的狠到底。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折磨,比一切都可怕,因为那能直接毁掉那个爱你的人的灵魂啊。
你没有发现,如今的你,已经不再喜穿白衣了吗。那些属于我们最初的默契一点点离你而去,仿佛你越走越远,越走越孤单的身影。连最终我们这个共同的嗜好你也要放弃了吗?
还是……
还是因为你有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所以开始为她穿上彩衣了呢?
齐钰齐钰,如今的我,已经不求和你一起。
只求你,为自己留一次退路。
咬了咬下唇,年轻的太医抬头看看深沉的夜色。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至今还没有收到过一个长评,好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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