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作为全国经济、交通、科技、工业、金融和贸易中心,近年来气候是每况愈下,虽不至于一年四季随机播放,但毫无预兆的吹个大风下个暴雨或者来场雾霾扬个沙还是轻而易举的。唯一困难的想必要数持续二十四小时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农历甲午年七月初七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不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还阳光普照。黄历上记载这一天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真真黄道吉日。
在这样的黄道吉日,明珠教堂应景的举行着本世纪有史以来最浩大的婚礼仪式。明珠教堂不是M市最大最豪华的教堂,却是无数爱侣最神往的教堂,因为在明珠教堂宣誓过的夫妻,皆是婚姻美满幸福,从未有离异的。这里的风水无疑是顶好的。当然,费用也是拔尖的。但对于热恋中的男女,生命尚且不如爱情,金钱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此刻,明珠教堂中,神父的庄严的宣誓伴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响彻教堂:“我命令你们在主面前,以爱的名义宣誓。”
“苏尹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姻,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和他终生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神父向新娘问道。
“我,愿意。”美丽的新娘深情的望着身旁的男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诉说着她的情意。
“历靖文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姻,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和她终生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神父又向新郎问道。
“我,”新郎低头看着新娘娇美的容颜,微微一笑,对神父回道:“愿意!”
这两个字,让新娘娇美的容颜瞬间绽开满满的幸福。安静许久的亲友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历靖文,M市首富历氏集团的继承人,与金融界新秀苏家千金的结合门当户对当属天作之合,亦是众望所归,怎能不得到众人的恭贺。
“砰!”
今日的观众席亲友满座,掌声如雷,却也未能掩盖住那满带愤怒的一脚踢开教堂木大门响起的不和谐的噪音。
鼓掌声戛然而止,亲友们再次安静下来,看着踢开大门的女子,所有人默契的开始沉默。这个女子大约只有神父不认识,然神父尚震惊于数年来第一次遇到敢在明珠教堂打断婚礼仪式的人,来不及做出反应,亦如众人一般沉默。
“靖文,跟我走。”女子径直来到新郎面前,和风细雨的语气没有一丝怒气,仿佛刚才踢开大门的另有其人。而关注着这一幕的亲友们倒吸了一口气,这女子行事素来低调,骄纵的名声却无人不知,但直到今天,他们方才知道这女子骄纵到如此地步。
缓过神的神父听到这样直白的言语,再一次被惊到无法言语。
好在与之相交甚深的新郎并不意外听到这样一句话,面上浮出一丝动容,但他还未说什么,他的新娘先开了口,“楚小姐,很荣幸您能来参加我和靖文的婚礼,现在仪式尚在进行,您先在亲友席上观礼,待仪式完毕我们再招呼你好吗?如果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着,还鞠了一个十五度的礼。
难得面对抢婚的情敌新娘苏尹还能说出如此得体的一番话,一点不落豪门千金的做派,脾气好得叫人由衷的叹服。“你算什么东西?”只可惜楚小姐一点不领情,扬手一挥就要行辣手摧花之事。
紧紧注视着这一幕的亲友们不少发出惊呼声,看来他们还是远远不了解楚小姐的作风,这个女子没有最骄纵的时候,只有更骄纵的时候。
“忆夏!”新郎历靖文到底没让旧爱欺了新欢,出手截住了楚忆夏扬起的纤纤素手,看着昔日的情人大闹婚礼,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到最后却只问出了一句话:“你怎么会回来?”
楚忆夏望着抓住她的手,曾经,这只手牵着她走过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低落的时候、开怀的时候,伤心的岁月、得意的岁月,他们也曾十指紧扣两心相依,畅想未来,和世间所有平凡的有情人一样,相信最后是终成眷属。只是那些浓情蜜语山盟海誓在这一刻全都如刀一般凌迟她的心,而尽管那些情绪如何翻滚,她都只能将它们压在心底,因为她是高贵傲然的楚忆夏,她听到自己用平缓的语气问历靖文:“我的未婚夫举行婚礼,我怎么能缺席?”
是的,未婚夫,他们在幼年的时候,由长辈定下婚约。在场观礼的大概无人不知,却都恭贺着历靖文和苏尹百年好合。
此刻这一句“未婚夫”敲在众人的心坎上,正如一记钢鞭,责问着尚存的道德。
“忆夏,这不是靖文的错。”历父首先坐不住了,脸色格外的难看,和苏家的联姻势在必行,但是他也不能不顾忌楚忆夏。
对于历父不痛不痒的辩解楚忆夏无动于衷,她的视线移到历靖文的温文儒雅的俊脸上,这张脸一贯带有温和的笑,此刻却收敛了惯有的温和,散发着丝丝寒意。
历靖文依旧沉默着。
楚忆夏突然想大笑,但今天失的态已经足够了,她猛地甩开历靖文的手,转身向教堂外跑去。身后历靖文的呼声,历父历母的叫声,那些伪善的上流名人的私语,亲友们的惊呼,她一概不理,疯狂的跑出教堂,跑到大街上,脚下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每跑一步脚底都是钻心的疼,她却不想停下来,她现在只想奔跑,跑到一个没有所有人的地方,一个只有她楚忆夏一个人的地方。
楚忆夏,楚氏唯一的血脉,生来就比常人高贵的血脉,一身傲然,独独爱上历靖文。她将历靖文当作信仰去爱,爱到她的世界只有他,他却转身和别人举行婚礼,这叫她无法用生命去承受!
楚忆夏在大街上用力的狂奔,像一个疯子一样。任何理由都无法安抚她此刻受伤的心,任何背叛的苦衷她都不接受。只有一个绝对宁静的地方,才可能让她碎裂的心得到救赎,她必须去寻找。
然而在以人多著称的M市,楚忆夏注定找不到那样的地方。倒是因为人多,所以M市的车也很多。
楚忆夏突然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那辆冲向自己的卡车,尖锐的鸣笛声和放大的影像让她的大脑感觉到一瞬间的空白,所有的噪杂和狂躁统统化为宁静,绝对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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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献给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