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若显然忘记了一种生物。这种生物在猎食的时候凶猛凌厉,在吃饱喝足的时候又温良无害,但是在食物有被抢的可能时,它们又能立即进入战斗状态。这种警觉性极高的动物称之为狼。
陆玉正是这样的人!
只见陆玉神情慵懒的站在幽兰若身后,光风霁月的脸上此时挂满了困意,方少倾面色变幻了一阵,沉默不言。
幽兰若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兴致,觉得陆玉真是前所未有的可爱,明眸微转间,心下计较一番,她踏出房门,坦然无畏的向外行去。
“少倾表兄,我大约是累极了,倒下就睡得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三天这么久,劳你久等了,真是歉意得很。”话落,幽兰若果真一脸歉意的盯着方少倾,“不若就请表兄与我们共进早膳以为答谢,表兄可赏脸?”说罢,歪着头看向他。
方少倾情绪在一瞬间敛尽,他瞥了屋内的陆玉一眼,面无表情道:“好!”
幽兰若顿时欢喜的扬声吩咐备早膳。
陆玉心中亦是欢喜,因为他听见她说的“我们”,嘴角不由裂开一丝愉悦的弧度,将欢喜完全展现在俊脸上。
俗话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陆玉心底的愉悦自然要与人分享才能无限扩大,他举步踏出屋舍,笑意盈盈的目光看向方少倾:“方兄等得可不是一般的久,从昨日晌午就来了,月儿真该好好答谢!”
幽兰若俏脸顿时扭曲,在心底将陆玉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不得不用愈加歉意的语气道:“啊,表妹真是太不知轻重了,竟然……竟然……”
幽兰若真心装不下去了,却不知这话未说尽,留下的遐思更加宽广了。
清晨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清晨的空气更是让人神清气爽,神清气爽中瑕非来回话,早餐已经备好,摆在幽兰若一贯待客的牡丹阁,请三位移步。
幽兰若夸张的松了口气,闪耀着眸光看向方少倾,“表兄请!”
“月儿,你先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要请教陆兄。我们稍后就到。”
幽兰若露出理解的神情,心底自是后悔没让瑕非将早膳送到此处,离去时却没忘了凑近方少倾身前提醒道:“陆玉可不是举目无亲的客商,为着朝凤楼着想,还请表兄思量后行事。”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打出去打,死了人也与朝凤楼没有关系!说完,踏着优雅的步履,向院外行去。
陆玉嘴角抽了抽,他的女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只是不管是他,还是方少倾,真是能轻易算计的吗?
“作为月儿的表兄,其实不希望她与陆兄走得太近。”方少倾开门见山,直入话题。
“希望与不希望,自是人意,人意,哪里能尽得如意?”陆玉站在台阶上,阳光打在他身上,说不尽的光辉明朗,华盖耀目。
方少倾眸光微沉,他们都不是莽夫,争斗自然不是眼目能见的打斗,只是:“那么陆兄是不肯罢手了?”
陆玉收回视线,看向台阶下的方少倾,笑了,“我与方兄意同,更甚!”
幽兰若在牡丹阁并没有久等,拿去筷子刚吃了几口,陆玉与方少倾便先后跟来了,她盯着两人来回打量了两圈,见完好无损,不缺胳膊也不缺腿,顿时觉得心中一个劲意yin的两虎相斗的激烈场面太多余了,两人和谐的很嘛!
心底正大呼失望,想到不是还有个意念决斗,失望顿时释然!起身招呼着二人入座。
“月儿,你正值养伤期间,不宜吃油腻的食物,况且是早餐,更应该清淡。”刚落座,陆玉便发表不满。
“瑕非,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撤了吧。”紧接着,方少倾不客气的支使。
所幸瑕非没有忘主,犹豫的看了眼幽兰若,但幽兰若能发表什么相悖的意见?勉强的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点头。
幽兰若心底突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很明显,这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猎物是她,受苦的也是她。
她就不明白了,身为情敌竟然能表现得这么和谐,简直堪称模范!在她的预计中,即便不是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也不该是把枪头对准她吧?真是世事难料啊!
“月儿在想什么?可是剩下的食物都不合你口味?”陆玉出声问道。
幽兰若心底哀嚎,最合意的佳肴都被方少倾命人撤走了。久滞的筷子重新上阵,夹了一片木耳到碗中,抬首笑道:“没有,都很美味,不知道先吃哪个!”
方少倾扫了一眼满满一桌的美味珍羞,这还只是早膳!他离开得久,但从他弟弟的口中,关于幽兰若的转述自然十分详尽,此时却不好再惹她不快,只能沉默着举筷。
“少倾表兄似乎有不同的见解?”幽兰若停箸问道。
“没有。”方少倾回答的简洁。
幽兰若心底笑了,看来方少倾与陆玉之间的和谐也不是全无坏处。凭良心讲,若陆玉不在场,她根本不会问方少倾的半句,因为她自幼是在他的训斥中成长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年他在她耳际的荼毒,那些年的惨痛经历即便多年之后,仍然历历在目。其中就有一件是关于“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说教。彼时,她只是扔了半个馒头而已。
那半个馒头是方皓从厨房模出来,偷偷送给被关禁闭的她。彼时她刚与安王府定亲,幽夫人有心整治她的性子,少不了弄些苦头让她吃。但她觉得那些苦头都不如那个馒头难吃,所以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扔了。
后来方皓郁闷了许久,直至闹得方少倾晓得了。
想起往事,心底顿时惆怅,幽兰若轻叹一声,似是突然想起,“少倾表兄,方老夫人前些时候因为皓皓娶亲的事被气旧疾复发,这段时间可好些了?”
方少倾诧异的看了眼幽兰若,目中尽是奇怪的神色,沉默了一瞬,方道:“已经好了。”
这一眼看得幽兰若心底毛骨悚然。
当下,不在多话,沉默进食,席间一时寂静。
三人心底各自计较,沉默着用完一顿丰富过头的美味佳肴。幽兰若吩咐瑕非撤去残宴,思忖着这双情敌一个比一个难缠,她该如何摆月兑他们呢?
还未想出结果,已经有人自动送上门为她分忧解劳。
“呀,晓夜,咱们来得晚了点,连残羹剩炙都未赶上啊,都怪拖拖拉拉起个床三催四请。”一道半似埋怨半似哀怨的声音从牡丹阁外响到牡丹阁内。
娄小公子平稳的脚步走在朝凤楼平稳的地板上,陡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幽兰若刚入口的茶一滴未能幸免,悉数喷了出来。
对于取名这件事,幽兰若幼时对生母赐的名字十分不满,太庸俗了,在满月生下的孩子都叫月儿,那这个名字岂不到处都是?及至后来稍微年长,知月之华,月之美,月之清华皎洁,稍微释怀几分。
应着日月乃挂于苍穹的高远之物,受人膜拜,其实敢以之为名的人甚少。
而让幽兰若彻底释怀的,是在知道娄小公子的大名后。
娄夫人风流无限,文采却有限了点,他的丈夫战死沙场又太过突然,未能为爱子拟字取名,所以娄小公子在晓夜时分诞生,于是得名晓夜。
幽兰若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笑得前俯后仰。
但是娄小公子的大名虽是如此,却无几个人敢取笑,毕竟惹怒了娄小公子,后果难以预料。但想到引人发笑的来由想要不笑出声真的很难,后来为避免惹恼他,众人都呼他为娄小公子,大名倒逐渐淡忘了。
如今这乍然一听,对其亲昵相称还未缓过来,又被隐隐的暧昧砸得晕头转向。幽兰若放下茶杯小手重重覆在胸口上,为自个儿压惊。
方少倾瞥了眼将牡丹阁当成自己家的两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两人皆是晟京城数一数二的膏粱子弟,寻欢作乐样样通,吃喝嫖赌件件精,仗着先辈荫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偏偏幽兰若对他们另眼相待。
“娄小公子在朝凤楼安营扎寨是获得我允许的,杨小二你这么早出现,恕我不能理解了。”幽兰若一脸饶有兴致,好奇的目光不停的在二人身上打转。
相较于娄小公子的一脸含恨,杨二少面不改色十分淡定,一句话惊得幽兰若目瞪口呆,他道:“朝凤楼的房费太贵,我是比不上晓夜坐拥金山银山,付不起月妹子的房费,只能委屈一下和晓夜搭伙。毕竟在这个物价高涨的城市,能省一笔是一笔。”
杨二少先是一番唉声叹气无奈至极,说道后面,已是心酸泫然的神情。
幽兰若咋舌,他怎么比她还会装,谁不知道杨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这个,”幽兰若想了想,诚心诚意状奉劝道:“杨小二,有银子的人揣着银子不花,其实比没银子的人更不被待见。你呢,是个有钱的主,但吝啬过了头,可是没有女人喜欢的。”
“月妹子,此言差矣,我这算不得吝啬,我这是持家有道啊!”杨二少摇头晃脑道。
“哈哈!杨二,幽小姐这话恐怕不是说给你听的!”娄小公子瞄了眼沉默不语的两只,他对他们的敬仰之情正如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