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眼前的丹瓶和其他的丹瓶没什么两样,混在一起就很可能再挑不出来,身为三品炼药师的镜心,可以轻易的从瓶口透出的丝丝药香,分辨出里面丹药的品种,居然就是昨夜教李多炼丹时,示范炼制出的红雪散——
自然,也有李多第一次成丹的作品。
李多嬉笑着把这丹瓶收回纳戒之中道:“这就是我的护身符,有它在,什么大和魂狗都伤不了我啦!”
镜心赞同的笑笑,在绝境之下,充足的准备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往往是心里的信念。
“刚刚给了你一百副药材,红雪散虽然只是疗伤药,对你自己用处不大,但你刚刚入门,需要多加练习,出去二十天,炼丹的功课可别拉下。”
李多重重点头,每天炼制五次一品低级丹药,对自己压力不大,作用多在于熟练手法。几句话之间,看见恢复了粉色侍女妆的孟婷也是用帕子包着头发,从后院缓缓走来,几分担忧的往院门外张了一眼,不见马靖回来,眼眉低垂,几不可闻的浅浅一叹。
再抬眼时,看见堂前阶上并肩坐着的镜心和李多,不由莞尔,反正左右都是自己人,并不避讳,走近问道:“李多,那两个身法武技,你都熟练了?”
其实这一问纯属多余,之前在丹药部总堂门前动手,孟婷早已知晓李多的身法层次,这样的问话,只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把一些事情告诉镜心。李多自然能够看穿其中用意,借机向镜心道:“我在金江镇时,多亏了孟姐姐照顾,不仅给我治伤,还教我武技。”
“唔……”镜心怔然应声,此前只道他们是主仆关系,却不料居然还有其他牵连,虽然明知孟婷是马靖的人,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
细微的表情变化,哪里逃得过孟婷的眼睛,此时也有些模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睛,心说镜心今年十七岁,天仙般的人儿,就算李多再出色,也不会就这么看上他了吧……怎么说也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最多是因为各有所需,勉强算个师徒关系。
她自有应对之法,就看着院中比斗的三人,面露思索的道:“这几天,我也得教教他们三个,不然等李多回来,看到咱们这个队伍实力还是那么差,恐怕都不愿进门吧?”
镜心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和孟婷一齐打趣的看向了李多,赞同的附和了一句说:“我也觉得。”
李多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仿佛心悬半空,没着没落的。连忙蹿起身来,有些狼狈的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孟姐姐你快去教他们几招,我先回房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两女不约而同的脆声发笑,镜心还追问了一句道:“喂,现在还早呢,你要练功么?”
“嘭——”
李多的房门猛然关上,里头传来李多微微打颤的声音:“别吵我,我要背书!”
“……”
镜心眼睛扑闪扑闪,难解其意。不过稍过片刻,屋子里果然传来了李多背书的声音,却是前朝诗人杜牧的七绝: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
此时恰是初春,吟咏这样的诗句,倒也有几分味道,脑海中浮现出李多摇头晃脑的滑稽模样,镜心笑容淡淡,脸颊上酒窝隐现,分外可人。她精致的面庞,在银色月光下,被勾勒得唯美如画。
纤腰如柳,曼妙非常。
……
当夜,所有人睡下之后,李多却推门出户,如蕴星空的双眸寒光闪烁,炎曦剑紧握在手。他今天执意回南岗大营,只因为血羽那似真似假的一句话——镜心是吧,今晚我会去你房里,洗白白等我喔!
说男人尚早,但是个男子汉,都不能忍!这和实力无关。就算血羽是天仙境的超级高手,李多朝阳会用行动来证明,你敢对我在乎的人出言不逊,我就是你的敌人!
他提剑守在镜心门前,因为功法特殊,只要自己魂守灵台,灵魂感知力或者气息的探查对自己根本没用,不怕她会发觉。然而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院子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李多抬眼看向满目的星空,本来稳定的眼神忽然惊慌的颤动,一个身穿翠竹青纱的清雅身影,出现在了脑海之中,尘儿的音容笑貌,忽然之间蹿满心扉,让此刻的李多生出些许懊悔。
在和镜心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自己才明白,给人温暖,最重要的就是陪伴。当初自己却生生错过了能够一直陪伴在尘儿身边的机会,拒绝了她的邀请,执意要来这魂海之滨……
也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尘儿,是否也在看着同一片的星空?
她会不会感到孤单?
“……”李多鼻息抖了抖,耳朵捕捉到房里传来的轻轻呼吸,动人的声线,让他心里的犹豫挥之不去。要是不来魂海之滨,也就碰不到镜心……倒也难说,镜心原计划是去大兴安岭地区继续做百草堂的生意,尘儿不就住在那边么?
然而彼时再见的话,两人之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人生莫测啊……”李多心里微叹,自信能够运筹帷幄,计算筹谋。但是命运的轨迹变幻无常,毫无逻辑可循,千丝万缕之间看似有所联系,但哪是人心可以算计得到。
甩开萦绕心扉的纠结情绪,心道守株待兔总不是个事,就该上门讨个说法!李多于是鼻子一哼,展开身形,往丹药部总堂疾速赶去。
其他部门到了晚上,多半只有巡逻的军士和例常的值班守卫,丹药部却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刻不停的保持着高精度的运转,血羽作为丹药部的首席大佬,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休息。
今天也一样,不过血羽办公室的气氛显然比往常活跃许多,似血羽这般极度自信的人,往往会带上点自恋的性格,所以教授本领的同时,自我吹嘘一番也是难免——马靖肯定不敢把那当做“吹嘘”。
血羽的盖世威名,岂是吹嘘得来?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似血羽这般声威齐天的人物,偏还有人敢找茬。当李多提剑出现在门前的时候,屋里月复黑的师徒早有所料,各自唉声叹气的笑笑。
“怎么,你以为凭你,还真能杀了我?”
血羽眉尖一挑,戏谑的看着那皮肤偏黑的少年,毫不掩饰的讥诮道。
李多目射寒光,正对血羽凌厉的目光,紧咬牙关,强忍着眼瞳的刺痛,瞪着眼睛道:“杀不杀得了只是一个结果,敢不敢杀是一个态度。你血羽难道敢说,天下没人敢杀你?”
马靖本来还想出口斥退这小子,但是李多话一出口,使得他心头一惊,连忙住口。果然如同血羽之前所言,自己比起这十三岁的李多,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依仗身份来压人一头,莫道旁人不耻,就连自己也不屑为之。
血羽心里暗自叫好,脸上却冷笑出声:“你倒是敢,但你杀得了吗?莫说你现在杀不了我,就算等到你能杀我的时候,我也未必会死。”
“有些人不该杀,你却杀了。”
“有些人该杀,你也有那个能力,但就是下不了杀手。”
“你可明白?”
连珠炮般的话语,像一记记重锤,接连砸在李多的心头,让他眼眸中的寒光愈然冰冷,握着炎曦剑的左手,指节也微微发白,可见他发力的程度。回想起自己在狂火擂上斩杀的六名同龄月冠军,以及金江镇口的十余人。
加上此前在丹药部门口的一人,仅仅十三岁,手上却已经有了二十多条人命……
李多在金江镇十年,虽然见惯了生生死死,但越是这样,其实内心对生命就越是珍惜。现在他骨子里的烈性和杀气,很大程度还是属于压迫之下的残留物质。而自己胆敢在南岗大营中斗杀战友,犯下死罪,就是料定血羽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那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些时候,给别人安上一个“死罪”?
除了狂火擂上的生死之局,其他的那些人命,可以说都是自己一时情绪所致。
血羽看他似有明悟,于是重重一哼:“你便以为,金江镇是罪恶的根源?你在那里受了十年压迫,如今平步青云,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可以自己睁眼看看,东北可曾有过内战?你们手底下出来的兵器,有哪一件不是对准国门之外的敌人!”
“外敌强大,国人却大多数只为自己的利益,你要是看到几千年前那些铁匠漫天要价,甚至在危难关头,还因为饷银不足而罢工的场景,你才会知道金江镇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们自私,他们可以置我泱泱华夏于水火而不顾。金江镇,就是给那些不肯为国出力,只为一己之私的小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血羽长时间身居高位,瞻顾全局,说出这一些话来气势磅礴,让李多只觉惊涛拍面,毫无抵挡之力。那一句“前人之过,不应后人承担”的辩驳在嗓子眼卡了许久,但自感无力开口。
目光往下一落,不敢再与血羽对视——
尘儿这厢有礼了,哎呀看什么看,刚才人家自己出去打猎被玄兽撕破衣服了,各位看官,不要吝啬手里的推荐和票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