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勾心斗角了那么多年,所以明知我的善意,却也说不出口,是么?没错,我就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铁摩勒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发苦:“这次三部联军,我本来最好的期望也是,三部奇袭号令一发,你我两部都能有这壁上观虎斗的默契,让蚩尤烈来打这前锋,磨去汉军的力量,也磨去他羌军的锋芒,然后你我两部便可进退自如,或伺机直取厉帝人头,或两部合兵,以防羌族叵测,谁知你这家伙的两只眼睛早被利欲蒙住,一头扎过来当了先锋,逼得我也只能跟了过来。”
“你可以不来的,为什么?”吐利浑盯着铁摩勒的眼睛,追问道:“我们是从小相识,可我们一直都不是朋友,你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这般仗义?”
“我们确实不算是朋友,但在蚩尤烈的强势下,我们早被逼站到了一起。”铁摩勒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来,蚩尤烈于今夜杀了厉帝后,立即就会灭了你这三万匈奴军,等他回师草原,我突厥部孤掌难鸣,便只能任蚩尤烈鱼肉,所以帮你匈奴人,也正是帮我突厥人,你这家伙虽然蠢得一直没看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大敌,可我一直都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难怪,难怪…”听铁摩勒道破了其中原故,吐利浑发现自己竟一点没有为铁摩勒的奚落动怒,反为铁摩勒的坦诚动容,他郑重道:“铁摩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把你当朋友,也一直暗中跟你较着劲,但在今夜之后,我会把你当成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同样,我的匈奴部也会是你突厥人最可靠的盟友。”
“等我们能平安渡过今夜再说吧。”铁摩勒苦笑了一下,“你我两部合兵,要吃掉残余的汉军,不难,可要想不被蚩尤烈一口吃掉,千难万难。”
“要不…”吐利浑很是不舍的看了眼箭雨下的禳天军,使劲咽了口唾沫,“既然知道了蚩尤烈不安好心,不如我们两部此刻就撤离战场,让蚩尤烈和汉厉帝去打个两败俱伤?”
“此刻要走,已然太晚了。”铁摩勒摇了摇头:“羌族骑军的奔驰声如雷贯耳,却又不见踪迹,万一我们此时撤军,说不定一头扎在蚩尤烈的伏兵里,汉军哀兵气盛,也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反是我们被两头堵截,何况…”
铁摩勒也向禳天军愈见单薄的方阵瞟了一眼,又一摇头:“你我今夜虽是被蚩尤烈诱来此地,但能打汉军两路精锐一个落水狗,也算扬眉吐气,又明知厉帝就在长安城外,这等诱惑,要我此时舍下,也着实不舍。”
“好!”吐利浑也笑了起来,和铁摩勒这一番剖心对话,已消除了两人这些年的隔阂,只觉这冷森森的铁摩勒甚为投契,“禳天军已死伤大半,你我两部既然已订生死盟约,干脆一起打场漂亮仗,你让雷虎暂缓箭澜,我驱族军过去,先灭了这只铁刺猬,再取下厉帝人头,两部合兵,就算蚩尤烈来了,我们也能跟他斗上一斗!”
“再等等。”铁摩勒道:“禳天军的战力实在太强,能用箭射杀他们,好过拼上儿郎的性命,我们手中兵力又不足,是以今夜,我们要珍惜手中每一条儿郎的性命,才有可能和蚩尤烈对抗。”
“那万一蚩尤烈突然杀到呢?”吐利浑担心道:“你听那蹄声,轰隆如雷,只怕随时都会冲过来!”
“蚩尤烈远比我们沉得住气。他今夜一定会来,但一定会挑选个最完美的时机,我有预感,他的羌骑不会在此时过来。”
吐利浑捉模不定的问:“那他会挑什么时机?”
铁摩勒冷冷道:“当然是待禳天军尽灭,而我们又还没取下厉帝人头的时候,那个时机出现,他只需付出最少的力气,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一取了厉帝性命,蚩尤烈转手就会来对付你我两部,他和亥阴这一君一臣,最能打这阴损主意。”
“这对焉儿坏的混账东西!就是盼着我们和汉军拼个两败俱伤!”吐利浑骂得义愤填膺,忽省起自己心里也一直盼着羌族和汉军拼个两败俱伤,这次联军真正算是各怀鬼蜮,只不过他自己沉不住气,心甘情愿的打了个头阵,还连累着铁摩勒也搅进了浑水,此时看着这原本不合,却因知晓形势而站在他这一方的铁摩勒,吐利浑心里难得有了分愧疚,歉然道:“这次真是我连累了你,总算我们知道了蚩尤烈的诡计,你我两部合力,怎么也不能让他如意!”。
“蚩尤烈和亥阴千算万算,唯一算漏的就是我们不需损兵折将,就能灭了禳天军。”铁摩勒点指着箭澜下的禳天军,淡淡道:“所以我们此刻不妨慢上一慢,趁我雷虎军射杀禳天军时,你匈奴儿郎好好缓缓劲,只待禳天军一灭,你立刻麾军直取厉帝,我的雷虎就在外围埋伏掩护,待蚩尤烈和羌军现身,也用这箭澜先招呼他一阵…”
话说一半,铁摩勒忽然紧盯住禳天军站立处:“不对劲,箭澜怎么突然凌乱起来了?”
吐利浑也忙看向漫天覆射的箭澜,“哪儿乱了?这箭澜不是和方才一样密集么?”
“不一样!”铁摩勒无暇多说,在马背上站起半身,向尤在迂回放箭的雷虎军仔细看去,这两万雷虎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血,这些年里,他每一日都会亲自训练督促他们的骑射,所以这万箭狂澜齐射下,哪怕有一点凌乱,铁摩勒都会觉察到异常。
“有人在悄悄接近我的雷虎军,而且是盯准了我这双头蛇阵的阵眼。”铁摩勒向雷虎军的双头蛇阵一指:“双头蛇阵迂回盘绕,阵中军士前后呼应,所以此阵前后均无死角,但在延展的双头与蛇月复处,两路骑军同时来回交汇,若被堵截,就会立即阻滞雷虎的迂回盘绕。”
“你是说有人觑准了双头蛇阵的阵眼突然逼近么?”吐利浑急了起来,也定睛看去,但见黑幕中,雷虎双头蛇阵的月复心,骑军来回交会处,果然有了丝迟滞。
“是谁?”吐利浑惊问:“是羌军么?我怎么看不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