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宸并不是性子急的人,但在和聂真真订婚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狂热的着急。
这一天的餐桌上气氛难免就有些让人觉得异常。
向来都是韩振天坐在上首,聂绵卿坐在左手边,聂真真和韩澈坐在他右手边。换句话说,韩澈一直都坐在聂真真身旁。
可贺明宸来了,这种固定的模式怎么也好像维持不下去。大家都以为韩澈会自觉的让开位置,但是,没有。
韩澈并没有觉得贺明宸的出现到了让他起身离席的地步,反而很客气的对着贺明宸笑到:“今天留下吃饭吗?不是说明天早上还有很重要的会……议?”
话说到后面,尾音处停顿了,拖得有点长。
只见聂真真绕到了贺明宸身旁,坐在了聂绵卿原来的位置上。她本来已经坐定,这么突然的一个举动,在座的都有些怔愣。
韩振天最先反应过来,隐隐笑了。等到聂绵卿帮着上完菜,低头也不知道在聂真真耳边说了什么,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没有……”那红了脸扭捏的样子,看得韩澈直想笑。
他情绪有些高涨,拉着贺明宸不停的劝酒。开始贺明宸还没有推辞,后来喝的有点多了,微黑的脸上泛上了层淡粉色,便捂着杯子推拒到:“别,叔叔,明宸不能喝了,马上还要乘飞机,喝多了怕明天早上的会议状态不好。”
他这一声叔叔,是随着聂真真叫的,却让韩澈听的分外刺耳,握着酒瓶的手抖了抖,透明的液体浓郁的芬芳喷洒而出,滴在光滑冰冷的餐桌上,湾在那里,死水一潭。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诡异的安静。
韩澈方才强装的应付似的嬉皮笑脸和热络的表象,顷刻间荡然无存,修长端整的浓眉微微拧起,薄嘴唇也严肃地抿成一条直线,英气逼人。眸光扫向贺明宸,带着不容侵犯的凌厉。
贺明宸丝毫没有躲闪,他不是不经过大脑的贸然行事。自然也不需要顾及韩澈的感受。
“爷爷,我和初夏说好了,等我处理完美国的事情,回来,我想带她见见我父母……”贺明宸移开目光望向上首的韩振天,说这话时态度极为恳切,还带着一点羞涩,很有点梦想成真后的胜利味道。
说完低头望向身旁的聂真真,胳膊朝她靠了靠,然后聂真真的胳膊也朝他挪了挪。
不用看也知道,两个人的手一定是在桌面下紧紧交握。没有人会比韩澈更清楚,这曾经是他和她最常做的举动!
韩振天显得很激动,停顿了两秒才红光满面的开口说话,语音都在打颤:“是吗?哎呀,我也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才是,也不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有时间?”
韩振天对于聂真真是疼爱的,但总是带着一种亏欠在里面,这话说的不合常理,大家都感觉到了,聂绵卿轻轻捣了捣他的手肘。韩振天也觉得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
贺明宸笑着替他掩饰:“我父亲已经见过初夏,很喜欢她。”
“哧!”一旁坐着的韩澈捏着筷子,极有耐心的挑着一碟凉拌的花生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韩振天斜睨他一眼,他也浑然不觉,继续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你准备把我们家初夏……娶回家吗?”
他言语犀利,不绕弯子,直中重点,容不得人躲闪。他却不知道,贺明宸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和他之间的问题永远不可能心平气和的摆在明面上来处理,他错失了的时光怪不得任何人,现在他也只是希望韩澈也能认识到他和聂真真之间的绝无可能也怪不得任何人。
“我们准备先订婚,初夏身体不好,如果愿意……我当然希望越早结婚越好。”
“哈哈……”韩澈突然大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极优雅的姿势,整齐的落在筷子架上。
今天是休息天,韩澈此刻也是一身居家的打扮,短发未经打理,高傲的前额垂下几缕发丝,半遮住他整张俊朗的脸。他虽然张狂的笑着,却让人觉出他平时没有的脆弱来。
“贺明宸,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聂真真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的握紧贺明宸的手,求助般望向他。
贺明宸回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两人这种惺惺相惜的态度更加激怒了韩澈。
“我很佩服你,你这种掩耳盗铃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嗯?你就不怕你父亲知道了?这种女人……”韩澈怒极,一门心思就只想毁了贺明宸和聂真真的好事。
以韩澈的性子,口不择言并不算什么稀奇,贺明宸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从韩澈冷笑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此刻也并不激动。
一旁的聂真真却坐不住了,松开他的手,“腾”的站了起来,双手覆在桌面上,骨节处隐隐可见紫色的毛细血管。
“我是哪种女人?”她低着头没有看韩澈,咬牙问到。
韩澈噎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她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她那句绝情的话。
——她说,韩澈,我们的一辈子,完了。
就因为看到他和贺明彤抱在一起,她就气得违背了和他的誓言,她是什么样的女人?背信弃义,绝对不可靠的女人!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很想把浑身是刺的她抱在怀里,哀求着告诉她,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和贺明彤早就已经过去的事了。
他比她大那么多,和贺明彤好的时候,怎么会知道后来会遇见她?她如果硬要把这也算作是他的错,他也是可以向她认错的,可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转身就投入了贺明宸的怀抱!
她失踪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在找她,可就是找不到她!当一个人有心在躲着你的时候,就算他费尽心机也都是白费!
面对聂真真的质问,韩澈勾起冷硬的笑,语含讥诮:“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妻子,却在这里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你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聂真真身子往后挪了挪,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往后移动了几分,发出清脆刺耳的摩擦声。
她脸色苍白,绸缎般顺滑的长发落在胸前,红唇因气愤紧抿着,贺明宸有些紧张的拽住她,她也不理,挣月兑了往韩澈这边走过来。
韩澈眼里的凌厉化为柔情,贺明宸看得有些呆了,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聂真真站在他面前,气鼓鼓的样子,韩澈觉得她就像只竖起毛的刺猬,很可爱,却忽略了她眼底因他而起的屈辱的痕迹。
“初夏不知道,请叔叔告诉我,初夏是什么样的女人?”聂真真双拳紧握,那架势仿佛下一刻这拳头就要落在韩澈脸上。
她的一连两声“初夏”,分明就是有意在刺激韩澈,韩澈从小到大也都是被哄着的主,被聂真真这么一刺激,脾气早已绷不住。
“还要我说吗?这里谁不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啪!”聂真真扬起巴掌,狠狠打在了韩澈脸上,韩澈不知道是没有想到还是其他,并没有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她这一掌。
这是他这一辈子挨过最疼的一掌,疼的他眼冒金星,几乎要站不稳!
疼的是他,可是对面站着的女孩,眼含泪水,盈盈欲滴,仿佛她才是挨打的那一个。
“打完了?恼羞成怒?”
“啪!”他话音刚落,聂真真扬起手又是一巴掌。
贺明宸忙走过来,拉住她,怕她继续这么打下去。按说韩澈第一次没有躲过,也许是意外,第二次的话,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让着她,聂真真使的力气并不小,两巴掌落下,他的左脸也明显高出正常肌肤不少。
“贺明宸,你他妈放开她!她打我关你P事!”韩澈眼里闪耀着疯狂的、满足的、欣喜的光芒。
“真真,你还打吗?还打不打了?不解气?那你继续打!”他走近聂真真拉过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脸颊用力拍打,怕她够不着,甚至弯子配合她的高度。
贺明宸从他眼里看到那种崩溃边沿的欣喜若狂,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韩澈的确是喜欢着聂真真的,不管这当中有着多少误会,但那种眼神,是他都不曾有过的。
他感到心慌,匆忙挡在聂真真身前:“叔叔,你别这样,吓着初夏!”
聂真真脸上早已是冰冷的一片,忍着并没有发出声音,手被韩澈拉着,听着他声声问着自己,挤压的委屈和不满一股脑翻涌上来。
就那么被韩澈握着手,疯狂的在他脸上头上拍打着,一边打一边咕咕哝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贺明宸靠的那么近,也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韩澈听懂了,她含糊不清说的是:“打死你,让你欺负我!”
她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韩澈觉得幸福在他心里开了花,胸口要炸开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