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一直在雨,到了今天早上才放晴,两旁青草灌木丛中还散发着泥土的味道,被连日来的风雨打落的枝干和断草凌乱的铺散了尚未干涸的泥土小道一路净是。
袁梦从高处滚落下来,脸上身上难免收到撞击和刮伤,尤其那些埋在泥土里并不显眼的小石子更是硌的她连骨骼都脆生生的疼,头部更是撞在突向路边的岩石上,当时便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额角往下流淌。
数道强光打在她脸上,加上身上的疼痛,刺激她皱紧了眉头,闭上双眼闷哼出声。
前方开阔的视野里突然一抹娇小的身形,伴随着细碎的嘤咛,韩澈走在人群中间,一眼就看见了滚落而下的袁梦,他只觉眼前一亮,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真真,梦梦!”
几个飞身之后,韩澈越过层层人障,将还在呈滚落趋势的袁梦接入怀中。
袁梦努力想要睁开眼,无奈此刻正是疼痛难忍,尤其是觉得头晕眼花,眼前无数支离的片段,竟然在脑子里不断闪现。
片段里有个男人,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站在阴影里对着她伸出手,嘴角向上勾起,他的嘴一张一合,袁梦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依稀辨认出最后三个字,那三个字仿佛竟然是:韩太太!
片段迅速切换,还是那个男人,宽大的手掌虎口处扼住她的喉咙,目光阴森、狠戾,唇角却是一抹灿烂的笑意,薄唇里洁白的牙齿紧咬着,开口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孩子,反正是孽种……”
仿佛来自身体深处切肤的疼痛,袁梦捂住肚子爆发一声高喝:“不要,孩子!”
韩澈搂住袁梦的身子猛的僵住,掌心捧住她的脸颊,细瓷般毫无修饰的脸上一股鲜血从前额处汩汩流下,月光印照下袁梦的前额一个硬币大小的创面,已是血肉模糊。
“来人,快!快!”
五脏内一股火焰四处乱窜,烧的韩澈心神俱焚,看着袁梦受伤痛楚的样子,他恨不能替代,却又觉得寸寸感同身受。
早有随行的医生赶来简单查看并处理了袁梦的伤口,表示需进医院进一步检查。
韩澈二话没说,从医生手里抱起袁梦就往山下冲,才走出两步,人群队伍最后面跟上来一人,正是苦苦要求一定要同他们一起寻找袁梦的贺明宸。
贺明宸的情况并不韩澈好,他虽是前一天晚上才托人找到的韩澈,但他体力远不如韩澈,又经了这么一天一夜的辛苦,那疲态比同行的人都要明显许多。
此刻看着韩澈抱着袁梦往回走,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惊喜伴随着不易察觉的忧郁。
他见韩澈停下了脚步,刚要开口,胸腔里一阵奇痒难当,没忍住捂住唇瓣好咳了一会儿,停下来时,脸色透红,呼吸微喘。
“别耽误时间了,快点送她下山!”
韩澈得到了贺明宸的话,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瞬赞叹的神色。
他现在能理解真真为什么会在后来爱上贺明宸这个人了,这个男人磊落坦荡,看起来若不经风,却是有着一身傲骨。
袁梦一下山就被送到了医院,伤口重新包扎,该做的检查也都一一做过。
VIP病房外守了一屋子的人,韩澈和贺明宸为首坐在长椅上,乌压压一排兄弟由小四带着整齐划一的守在病区的各个入口。
病房里,聂绵卿正在给袁梦擦洗身子,月兑下那些脏污的衣物,换上干净整洁的棉质睡衣。
在整个擦身的过程中,聂绵卿就没有停止过眼泪,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女儿,竟然比六年前还要消瘦了!而且,身上还多了几处伤疤!
她是鬼迷了心窍,当年才会和什么好姐妹约好没能陪着她一起去马尔代夫。
后来,韩澈还没从马尔代夫回来,她就已经从报纸上得到了她的死讯!
韩澈事隔三个月才从马尔代夫回来,她早就已经心灰意冷的打包行李离开了韩家。
其实聂绵卿一直也没有离开A市,甚至都没有搬过家,还一直住在当年的那座公寓里。
前一阵子,贺明彤找到她,告诉她,真真没有死,而且现在人就在A市,那家花店,就是在贺明彤的安排下开的,为的就是让她亲眼看一看,那个声名赫赫的A大最年轻女教授是不是就是她的女儿聂真真。
在确定了真真还活着,袁梦就是真真后,她和贺明彤达成了共识,必须阻止韩澈继续对真真胡作非为。
在得知袁梦的境况时,聂绵卿真的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她那个从小就有着远大理想的女儿,竟然真的做到了……她真的是很会念书,也有好好念书,还这么年轻,就成为了这么了不起的人!
聂绵卿替袁梦换完衣服,打开面霜盒盖子,用食指挑出黄豆大小的一块,伸手在袁梦脸上前额、鼻尖、两侧脸颊、下颌五个点轻点了下,那面霜便粘在了上面。
而后,她才用手指一点一点细细的去涂抹开来,指尖婴儿般细腻柔滑的触感传来,聂绵卿的鼻子又是一阵酸涩——她的女儿真真,这么些年,就像还没长大一样!
病房门被拉开,韩澈和贺明宸推门走了进来。
这一阵并不响亮的脚步声,却似惊扰了睡梦中的人,袁梦闭着眼噘起嘴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三人均屏住了呼吸,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睁开眼,两眼眨了眨,看清聂绵卿后,突然像是触电了般从床上一跃而起,紧抓住聂绵卿的胳膊嘴里高声叫道:“妈,韩澈死了!是我害死他的!怎么办,韩澈死了!我害死他了!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哭,手还不知轻重的揉捏着聂绵卿,聂绵卿被她捏的生疼却也不敢推开她。
只能握紧她的手安抚到:“没事,孩子,没事,韩澈好好的,韩澈没有死!”
聂绵卿一边安抚袁梦,一边回过头来看向韩澈。
韩澈几乎是在听到她那番话的同时,就已经僵化了。
聂绵卿和贺明宸也许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他懂!
当年,他在马尔代夫游艇上对她说的最后一番话还历历在目,他说:“……从今天起,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心底掀起无可遏制的狂喜,真真……他的真真,还是爱着他的?!
当年他怎么也没有想通的,她跳海的理由,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她要跟着自己跳?
会吗?会是吗?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吗?
韩澈再顾不得什么贺明宸,果断的一把将其推开,奔到袁梦面前,将她拦腰抱住,袁梦本能的撑起手臂抵在他胸前。
“真真,我是谁?你认得我了?你记起你是真真了?”
韩澈深邃的双眸对上袁梦迷蒙的双眼,袁梦摊开手掌捧着他的脸颊好一阵端详,然后那眼泪便似线一般自她眼中滚落。
袁梦混然未觉,依旧痴痴的望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就那么呆看了半天。
“啊……”
她突然死命掐住韩澈的脖颈,像是要扼断他的呼吸一般,韩澈也不躲闪,一张脸渐渐憋的通红,他却连喘气挣扎也没有。
看的一旁的聂绵卿和贺明宸都有着心惊,忍不住想要上前阻止她。
然而袁梦毕竟身体虚弱,只一小会儿,自己便哭喘成一团,嘴里呜咽着:“韩澈……叔叔……叔叔……”
周身力气耗尽,袁梦眼白一翻,两眼一闭,再度晕厥过去。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