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六点钟,天已经大亮了。
阳台上的洗衣机发出“滴滴”的响声,提示衣服已经洗好了。聂绵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打开洗衣机晾晒衣服。
客厅里电视机大开着,里面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聂绵卿说,她看新闻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最近新来的这个男播音员长得特别顺眼。她这么一说,真真也就多看了两眼。
嗯,是挺顺眼的,眉目间有些韩澈的影子——不过,对于聂绵卿而言,恐怕就是有着韩溯的影子了吧?
她于是笑笑,每天早上照旧看着聂绵卿准点打开电视,转到这一档新闻栏目。
餐桌上摆好了碗筷,汤碗里盛着一大盆米粥,冒着氤氲的热气,米粒里夹杂着肉沫和菜沫,颜色很是好看,香气也在不大的空间里四溢。
真真此时却并不在家里,她一早就出门了。
她近来有了晨练的习惯,大部分时候都会绕着小区跑上两圈,或是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区活动活动,如果没什么力气,也会走上那么一小会。
聂绵卿笑着说她:“你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真真笑笑没说话。
这一次,她让聂绵卿刮目相看了,竟然已坚持了两个星期,这在她以往的历史上来说,算得上是奇迹,聂绵卿都想为此给她发小红花了。
真真今天也照旧去晨练了,她每次晨练的时候都会带着早点回来,然后和聂绵卿一起吃饭。
聂绵卿边晾着衣服边抻着脑袋往楼下看,嘴里嘀咕着:“这丫头,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都快七点了,吃了饭,还得赶着去花店呢!”
这时候的真真,正挤在一群大妈、大爷之间。
真真今天有些失算,吃了几天的素菜包子,今天就特别想吃巷口的贴饼,哪里知道这家贴饼铺子的生意竟然好成这样!
她被人群簇拥着,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换点别的什么吃吃?
人群里却有认识她的人,正是住在她家对门的张阿姨。
这张阿姨,年纪比聂绵卿大,却比聂绵卿打扮的还要时髦,倒是聂绵卿这两年大有洗尽铅华的感觉来。
那位张阿姨,顶着一张施了浓妆的脸对着真真笑着:“真真啊,来买贴饼?人好多的呀,要不要把我这份先给你?”
真真看着,忍不住想,这么热的天,她化了这么浓的妆,妆居然没有花掉,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不用,没事,我不赶时间的,张阿姨您先吧!”
这话一说完,就见张阿姨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没再同她客气,点头瘪了瘪嘴说:“那倒也是,阿姨这得赶回去给儿子送早点,我儿子,你还记得吧?俊俊啊……你小的时候,总是跟在他后面叫他俊俊哥啊……”
真真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位“俊俊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不好驳了老邻居的面子,只好点头笑到:“记得的,记得的,俊俊哥嘛,那是当然记得的,他还好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俊俊哥?谁知道他是长是方,是扁是圆?
张阿姨仿佛等的就是真真这么一问,顿时显得无比兴奋,简直有点手舞足蹈的样子,拉着真真说:“我们俊俊啊,现在在天墨上班呢,已经做到主管了,不久还要升部门经理……天墨你听说过没?A市最好的企业了……”
真真一听到“天墨”二字,面上就有些不自然。
张阿姨却愈发得意了:“真真啊,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你小的时候,成绩比我们俊俊要好的。很多年没见过你了,你妈说你出国了……国外不好混吧?瞧瞧,你瘦的……回来有些日子了,找到工作没有?”
这一大串话说的,吐沫星子直飞,直逼真真的脸颊。
她算是明白了,这位张阿姨感情是在她这炫耀着寻找心理平衡感来了。“俊俊哥”长得啥样,她是不知道,但是,说起学习,她的确是在少年时代称霸了整个小区!惹得多少家长羡慕嫉妒恨?
这位张阿姨,看到自己多年未曾露面,好容易回来了,却又是整日闲赋在家里,不定把她想的多惨呢吧?
真真想,要不要告诉她,她是宾夕法尼亚博士生毕业呢?还是干脆告诉她,他儿子工作的那个天墨,她占有一大半的股权?
不过,她觉得还是不要同一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阿姨争这口气了,虽然她没少给过她和卿姨冷眼看。
“是吗?那俊俊哥还真是了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工作,闲在家里,帮着我妈妈一起料理花店,打发打发时间。”
真真笑着,被自己那一声“俊俊哥”恶到了。
张阿姨笑笑:“是吗?那也挺好,女孩子,工作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长相要好,要会持家。呵呵……”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真真,真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然,只觉得一股阴风扫遍她的全身,不由得冷汗直冒。
正好这时队伍排到了她,她还不趁机撒欢子就跑?
“阿姨,到我了,那我……”
“好好,你买吧,阿姨先回去了。”
张阿姨晃着她那一身肥硕的肉得瑟的走了,真真回过头面对着贴饼铺的老板,抹着额上的冷汗,冲着老板比了两个指头:“老板,我要两份。”
提溜着热乎乎的贴饼回家,刚一进门口,就听聂绵卿在那里数落她。
“你这孩子,怎么去了那么久?一会儿送货的人来了,花店里没个人,今天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真真附和着,把手里的贴饼递到她手上:“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您快吃吧!”
聂绵卿一看手上香喷喷、脆嘣嘣的贴饼,顿时将刚才的一股邪火忘记到了九霄云外,拿来盘子把贴饼装好,又给真真盛了米粥,招呼她赶紧洗手吃饭。
真真听话的走到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坐下,聂绵卿手里拿着贴饼,往她的碗里放,一边还给她夹着各色小菜。
“快吃,这粥好了有一会儿了,虽然是夏天,但你还在吃药,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这个萝卜泡菜,是前两天刚腌好的,味道很好,我尝了,不酸,正和你的胃口,多吃点。”
真真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脑子里有个挥之不去的想法:聂绵卿,她的养母,老了。
以前总是为了哪支口红的颜色更好看而执着纠结的妖艳女子,已成了普通的妇人,终日里也不过是为了简单的一日三餐而奔波,话语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常常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真真,跟妈说说话吧?”
脑子里胡思乱想,聂绵卿却是一筷子敲在她头上喝道:“你倒是快点吃,怎么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呢?”
真真坑着头飞速的趴着碗里的米粥,大块的贴饼往嘴里塞,她尝不出味,好两次梗在喉咙口,黏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聂绵卿先吃好了,已经准备出门,真真在后面说到:“妈,你等等我,我这就好了。”
聂绵卿摇摇头:“你今天不必去,今天是你去医院复查拿药的日子,你怎么给忘了呢?”
真真抬头看看墙上的挂历,今天的日期用红笔划了个圈圈,不是她画的,显然是聂绵卿怕忘了,特意做的记号。如果不是聂绵卿提醒,她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那你先去,我从医院拿了药直接去店里。”
“行!”
聂绵卿匆匆带上门,这一声应答,是从门缝里飘进来的。
真真笑着摇头坐下,似是无意间拿起餐桌下层今早的报纸,头条上,是关于他的消息。今天的新闻是:天墨总裁或将迎娶贺氏大小姐,破镜重圆不再是童话?
她笑,端着碗,把里面的米粥往脖子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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