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酱,欢迎过来。”
午餐时分,阎魔爱坐在树下,一口一口地吃着关东煮,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但见倍赏美纪捧着饭盒站在她跟前,眼底带笑。
阎魔爱点点头,倍赏美纪便在她身侧坐下:“之前听说二年级b组转来一位新生,听描述挺像爱酱的,果然是这样。”
“唔。”阎魔爱咽下墨鱼丸,低低地唔嘟了一声,表示在听。
“学校里的关东煮味道不正。”倍赏美纪瞥了眼阎魔爱捧着的装着汤料的包装杯,一看就知道是学校食堂里新开的窗口出售的,“校外那家蓝染关东煮还是很正典的,回头一起去?”
“嗯。”阎魔爱应了她的邀请,仍旧低头吃着关东煮。
“如果爱酱喜欢关东煮的话,可以多问问同班的清水同学哦。”倍赏美纪眯起一只眼笑着,“全东京所有的关东煮她都尝过,优劣好坏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清水……”阎魔爱依旧是唔嘟了一声,吃关东煮的速度却明显降了下来。
倍赏美纪望着阎魔爱的动作,似是有意要说给她听一般:“清水同学实在是个神奇的人呢,总是知道一些别人不关注的事情……比如说之前学校牛顿像流血泪的事,再有我玩笔仙也是她教的……”
“那提灯师呢?”
阎魔爱静静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也没有任何补充。倍赏美纪却微微一愣便理解了,急急地解释:“那个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啦……”
阎魔爱不置可否,只是咬下最后一个墨鱼丸,将签子投入已经喝完汤汁的杯中。墨鱼的香味在唇齿间肆意,她低头不做声,良久才淡淡道:“我吃完了。”
“再见。”倍赏美纪微笑着和她道别,望着少女纤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搁下筷子,偏头对着树后说道:“我照你说的告诉她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委托的报偿可以打个折扣?”
浅见修介的身形从树后的阴影中现了出来:“不,货到付款本就是一种优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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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孩子哟……
从来没有过人出过的地狱……
“是那个可怕的孩子吗?”骨女望着阎魔爱的背影低语,萤火点点的夜晚带着盛夏少有的微凉气息,轻轻地拂过阎魔爱飘逸的长发。她坐在三途河畔,对着河灯游荡的水面发呆,水面幻化,七年前的影像恍在眼前……
第一次见到清水亚由的时候,饶是无心的阎魔爱也是微微的一惊。分明只是个还在玩着纸气球、将将认识些假名的孩子,却是带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怨毒笑意望着阎魔爱。难以想象她是如何避开家长的目光独自在夜半登陆“地狱通信”,也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无误地输入那人的名字——甚至还在不认识汉字的情况下。
或许是忽视带来这样深切的怨恨,而怨恨是一切的催化。
没有任何迟疑和期艾地接过了阎魔爱手中的稻草人,那孩子想都不想地便拉开了稻草人脖子上的红线。骨女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那孩子听罢,展颜而笑。
风吹乱了阎魔爱的长发,却没有吹乱那孩子的眼神。阎魔爱穿着一身黑色的旧式水手服,偏过头用一双红瞳看着那个神色如常的孩子,等来的是音调明明还是女乃声女乃气语气却异常从容的一句话:
“还有什么事吗?”
她问,没有任何见了地狱少女的不安,只是从容。
“没有。”
阎魔爱转身,融入了午夜的天幕下,红眸敛起,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悲凉。
她,从那孩子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来自地狱的,气息。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气息,来自一个人……
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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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们离开这里吧……
……仙太郎每天晚上都会进山里,现在果然清楚了……
……这都是仙太郎和爱的错哦……
……我会保护好爱的……
……为了村子……
……我是那么相信你……
“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死也不会放过你们。”一滴血泪滑过阎魔爱的眼际,晕染了整个瞳孔,从此血色浸染,蔓延了整个世界。目光所及的世界被带着鱼腥草气息的贫瘠土壤缓缓覆盖,逃生最后之路被堵上的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图像竟不是仙太郎的脸。
那张脸转瞬即散,三途河水微漾,阎魔爱微微一怔,却见周身已经空无一人。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尽管已经知道四百年前她就不曾有过心跳,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御景柚姬陷入轮回前她那次难得的悸动。
“原来爱是有男朋友的啊。”御景柚姬慢慢地消散在她的面前,脸上是不曾有过的惬意笑容,“真的好羡慕呢。”
羡慕?
阎魔爱将手中的石子抛向三途河,河水泛起微澜,石子沉沉地落底,一如当年柴田一和柴田鸫沉河时的那般情形。
她迤迤起身,压花和服随着她的身姿摇摇而动,一副大和抚子的静好背影,衬了身后人的风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善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浅见修介蓦然回首,却见是一目连。他的运动夹克依旧没有上拉链,较之先前的随意自如此时却多了几分高冷。浅见修介抱肩站着,瞥了他一眼,笑道:“四藁都是从来不换衣服的吗?”
一目连蹙眉,眸中闪过难以觉察的厌恶,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你一样的原因——担心她。”浅见修介用“你信吗”的眼神戏谑地望着一目连。一目连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下逐客令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是吗?”浅见修介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在一目连面前陡然成灯,“七年前处理清水亚由的委托时你也在的吧?”
“那又怎样?”虽然极不情愿,一目连还是顺着浅见修介的思路走下去。
“如果她想流放到地狱的人不止一个呢?”
“那是不被允许的,这样的委托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是啊。”浅见修介唇角轻勾,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所以她委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