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魔爱独自站在阳台外,一扇玻璃推拉门内便是她的委托人。委托人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没来得及关的电脑还一闪一闪的,饶是微弱的亮光也不足以让委托人从梦中感知到召唤的光芒。
阎魔爱站立良久,却没有走的意思。轮入道站在她的身侧,低声问道:“小姐,我们要等她醒来吗?”
阎魔爱摇摇头,一团火焰从手中丢出,落在不远处形成虚虚的影像,俨然是委托人梦境的显现。
探梦。
阎魔爱很少用过,但此时她却想知道这个委托人有什么不同,居然能让浅见修介劝她不要接受委托。
梦很残破,似是放久了胶卷一般,近似黑白的画面带着些磨砂的画质,直教人想到吱呀吱呀满是划痕的老唱片。轮入道倚着墙面站着,神情恭肃却有些不耐,略略地瞥几眼了解个大概,阎魔爱看得认真,即便这样的梦境完整地看下来时间速率就太慢了。但她在这方面却显得少有的好耐心。
梦的开头是雨天。
虽然画面上布满雪花,但从窸窸窣窣的雨声中还是可以勉强辨认出不定时从画面划过的便是斑驳的雨点了。和天气不相符的是画面中的喧闹,若不是除了什么大事,普通的人家是不会有这么多来客的。远远地望见一身黑衣的妇人跪坐在榻榻米上,她的面前是一本名录,来客们进屋后便纷纷留下自己的姓名。
这样的情景,不是祭典,便只能是葬礼了。
显然,这是一户普通的民宅,是不会成为大规模祭典的会场的,随着一张遗照的映入眼帘,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葬礼,而亡者便是照片上长相毫无特点的中年男子。一个**岁的小女孩坐在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身旁,面颊上还带着隐隐的泪痕,哭丧的声音不绝于耳。来客们鞠躬上香,妇人和女孩安静地还礼。挑开黑色的帘幕,来客们入里屋喝茶,外间便只剩下两位妇人和那个女孩。
两位妇人眉眼之间带些相似,大抵是姐妹。女孩的模样完全是委托人的缩小版,眉目和她的母亲并不相似,反倒更接近与遗照上的男人,想必去世的是她的父亲。
梦境里环境音喑哑,充斥着丧葬的哀乐,听着直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阎魔爱只是看着了,却见画面跳转,**岁的女孩长成了初中少女的模样。虽然画面依旧是黑白的,却可以从一下子亮堂起来的画质中感觉到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少女身着歌理中学的校服,校徽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泽,她却用手挡了,似是不愿见人一般。
这倒是格外奇怪的一件事了。
歌理中学虽然是所国中,但由于大量校友的捐赠和帮扶,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其他条件都较之其他国中要优良上许多,甚至可以赶超一些私立学校。带着这样学校的校徽出门,从来便不是一件需要遮掩的事。恰恰相反,若是教他人瞧见了,反倒会投来不少艳羡目光。
但少女确确实实地将校徽摘下来了。
避开热闹的地带,少女在校园里缓缓地走着,终于走到了禁地的边缘。显然是已经观察过很多次的光景,少女很清楚禁地什么时候是没有人看管的——比如说这个烈日当头的午后,教保安守着警卫线盯着来来去去的学生着实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情,毕竟,可能站一个下午都不会有个影子出现。
禁地的传说已经深入人心,隐隐绰绰的魅影让学生不敢靠近。
这一点,学校非常确信。
人本就是会对未知事物感到恐惧的,更何况是有过真实案件发生的地方。比起让学生不要接近,劝学生靠近反倒更有难度。
少女却是个例外。
她看了眼警戒线,随手便扯了下来,顺便还踏了一脚似是表现对其的蔑视。完全没有违反校规而感到不安的样子,她走得极慢,也不担心被人看见。边走边环顾四周,终究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墨沢湖上。
撇开墨沢湖曾经出过的事不谈,墨沢湖实则是个相当漂亮的湖,尤其是日光下澈波光粼粼的时候,整个湖便如一块阳光下的蓝玉,折射着柔和的散光,清冷之中多了几分脉脉的温情,着实是个清幽的地点。
沿着湖缓缓绕着,湖岸的树木掩映,挡住了少女头顶炽热的阳光,少女瘦削的身影映在那片绿色里显得格外娇小。她走走停停,目光兜兜转转,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又似是只一副观景的神情,实在是非常可疑。
终于,她在一处久久地停下了脚步。
那里是湖的浅水处,比起其他浅水处密布的怪石,这里要清爽得多。少女凝视良久,终于缓缓地跪下,口中喃喃着:“父亲……”
她的父亲,是一名水工。参加了一次工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据说便是整修墨沢湖出的事,至今没有找到尸骨,因此他虽然有葬礼,埋的却是衣冠冢。今日是她父亲的忌日,学校里她不能上香不能供奉,便只能跪下为自己的父亲磕上几个头寄托哀思。
如若只是这样,便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梦了。
就在轮入道不知道吞下多少个呵欠后,少女终于有了些异动——她拿出了一个瓶子。瓶子很普通,一般许愿瓶的大小,里面是细密的粉末,一如许愿瓶里装的白沙。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白沙,从少女反复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的鬼鬼祟祟的神情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测到这一点。
她把粉末一丝不落地倒入湖水中,湖水轻轻荡漾,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少女却没有久留,清理完自己留下的痕迹后便匆匆离开了。
事实上,她也没留下什么,即便留下了,一般人也不会知道。
只不过,她出现的日子比较特殊——
当晚,便是试胆大会。
终于,有人在墨沢胡看到了提着水桶的亡灵。
阎魔爱收了探梦,看向屋里似是将将清醒的委托人,终究是带着轮入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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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