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儿,住手!”看着刚睁开眼就被掐得喘不上气来的花恨柳,任杨武再怎么反应“慢”,也知道自己再不制止,恐怕花恨柳真的就要死掉了,当即喝止道。
“你个卑鄙小人,不但人猥琐,用的手段也是这样下三滥,亏你还自称是儒生,简直是给天下儒生丢脸……”杨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口中不停地咒骂,手上也没闲着,掐了花恨柳的脖子使劲儿晃动。
花恨柳此时心中才叫冤:我做什么了?莫名其妙摔了一跤,顶多是撞倒你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再说了,我都已经一身伤了,你得寸进尺还真想杀我灭口才好么?至于吐你杨简一脸血,那也不是我愿意的,若不是你打我在先,又怎么会被喷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不服找老天理论去,欺负我一个重伤在身的弱书生干嘛啊……
心中这样想着,越想越不服气,花恨柳挣扎着抬起双手,将牢牢锁住自己的双臂使劲儿往前推了推,见推不动怒气更盛,情不自禁又多加了些力道,也不再客气着推搡,直接照着杨简猛然推出。
杨武本来还在为自己的话没起到什么作用感到难堪,正要再次出言制止,却不料前一刻还掐着花恨柳脖子不放的杨简,竟似被人用巨力推开一般,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暴退而来。
“小心!”身在一旁的袁继北、朱景圭二人见此情景也是一惊,忙出声提醒。只不过在天不怕看来,这句“小心”到底是说给杨简听的还是说给杨武听的,都值得商榷一番。
空中的杨简却是听到这提醒了,半空中强行扭动自己的腰肢,险险避开密室的墙壁,趔趄了几步退回到杨武跟前。
“你会武功?”方才还惊起一身冷汗的杨简,在经过短暂的惊愕后不怒反笑,上前一步盯着花恨柳问道。
花恨柳心中的震惊远比杨简要大得多,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受伤以后反而能有力气将杨简推出去了——这就是练武之人所说的内力么?可是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啊!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还是说杨简忽然来了兴致配合自己开这种不着调的玩笑了?又或者,是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这群家伙动了什么手脚?
想到动手脚,花恨柳谨慎地扫过在场的几人,杨武目光一如平常地深邃,袁继北回复了镇静,眼神也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朱景圭眼中的焦急还没有散去,看来刚才确实将他震惊到了,而花恨柳,此时却是满脸的无辜模样,仿佛在无声地提示花恨柳:我很弱,我什么都没做……
最令花恨柳惊奇的是,他所在的石床边上竟然还有牛望秋躺着睡觉!
当然,“睡觉”也只是第一反应而已,想到杨简在这里吵嚷半天牛望秋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他大概明白这八成是在“昏迷”了。
“喂!你到底会是不会?”杨简毕竟是一个见惯了杀伐血腥、并且有一定的自制能力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军中担任人人信服的一方将领了。想到自己刚才的事态,她心中稍恼:为何总是被他气得失去理智……快些承认你会武功,咱们再真刀真枪地来一场,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不会。”花恨柳被杨简的声音喊过神来,老实答道。
这是他在故意耍诈?不是,只因为花恨柳觉得刚才那力道来得太过诡异,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最好的证明方法便是他悄悄地尝试再去催唤出那股力道时,却丝毫得不到回应。
既然自己控制不了,那还是承认自己根本就不会得了,免得惹火杨简,真要使得她无所顾忌地发起疯来,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吧……花恨柳想。
“你——”听到花恨柳的这番回答,杨简满心的期望顿时一阵失落,仿佛被愚弄了一般,提剑就要挥出。
“够了!”杨武终于动怒了,大喝一声竟直接将半癫狂状态的杨简直接定住。
“旁人不明白,你却应该最清楚的,花师弟方才那股力道根本没有伤你之意,可谓拿捏精准,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听到自己的父亲讲出这番话,杨简心中一虚。不错,方才她之所以怀疑花恨柳“会武功”,一是根据那凭空而出将自己挥退的力道,二是由那力道的控制分寸分析——要知道,一个人无论内力再浑厚,总量也是有限的,所以一般要大幅度消耗内力的时候,都是能少用就少用,最好发出的内力用尽了,目的也达到了。
花恨柳刚才使出的力道恰恰贯通了这一精髓——用刚刚好的力道将杨简推开却不伤人,仅此一点,他对内力的控制就要比动不动就暴走的杨简高出许多。
“可是……”杨简自然不服,即使撇下眼前的事情不计较,之前他可是对自己下药来着,还……还学流氓袭胸……想到这里,杨简俏脸一红,声音却小下去很多。
“不用多说了!”杨武似没看到一般,制止道。“眼下花师弟内伤虽然已经控制住,但仍需静养一段时间,你们的事情就到以后再说!”瞪了仍不服气的一眼杨简,他转身对袁继北、朱景圭二人道:“眼下转移到府里去静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有请两位师兄将花师弟抬回去,我负责带着牛大哥……至于师叔……”杨武难为地看了一眼天不怕,不顾后者拼命摇摆的头,继续道:“还是简儿来带回去吧!”
本来心中还有些许不满的杨简,听到最后这句话,眼中一阵精光闪过,眯眼望向吓得惨无人色的天不怕,阴声笑道:“能为先生效力,小女子荣幸之至……”
至于说休养,除了城主府的后院也没有别处条件更好些了,大把的名珍贵药材、补品,听话的丫鬟小厮,清幽的环境……当然了,对于花恨柳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有同病相怜的人——佘庆。
花语迟在花恨柳一行人返回城主府的第二天早晨也回来了,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花恨柳觉得别管是异性关系还是同性关系,对离别总是带有那么一点感伤的情怀,如今兰陵王宋长恭就要离开了,恐怕他心里也不好受,便由着花语迟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出,自己遣了人将在家养伤还不能动的佘庆抬来,又去将躲在屋内不敢迈出大门一步的天不怕请来,三人一人一张躺椅,摆在院子中央晒太阳。
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比刚来熙州那会儿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智气吴回,好像连杨家大小姐也被他制服了,对他尤其客气;再加上一行人回来后,杨武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一天之内亲自来探望数次,还送来了府里珍藏的极品灵芝、雪莲等物……这一切似乎都在传达着一个清晰、友善的信号,府中甚至有传言说之前他与杨简的传言是真,恐怕这“姑爷”等不了多久大家就能当着面喊了。也因此,下人们伺候起来,更加地卖力、勤快了。
“快来说一说,我那天是怎么回事。”天不怕刚一坐到椅子上,花恨柳便迫不及待地问。
佘庆虽未亲眼见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这两天也在花恨柳嘴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对花恨柳后来体内的那股莫名力道也是好奇不少,一听花恨柳主动提起,立即不顾疼得他直抽冷气的伤口,歪着脖子自己将躺椅挪到二人中间,重新舒服着躺下细听。
“这个……”天不怕甫一开口,却盯着后院的大门呆住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下也好奇先生那天说的‘势’与内力是怎么回事,没有事先通报,唐突来访,还望两位先生、佘庆老弟多多见谅啊!”
说这话的是牛望秋,经过一天多时间的修整,他的精神已好了很多,但和原来肯定是没有办法比,估计没有三月半年的休养是恢复不过来的。
“牛先生千万不要自降身份了,佘庆万万不敢和先生称兄道弟,您真是太看得起小的了……”天不怕、花恨柳可以装大佬摆架子,佘庆不可以,边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你别动!”花恨柳人虽然行动不便,但挥挥臂摆摆手却还是十分容易的,止住起身的佘庆,望向的却是牛望秋的身后,杨武、袁继北、朱景圭依次站着,且统一地一人身后跟了一名小厮,各背了一把躺椅。
“他是来听什么‘势与内力’的,你们呢?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我的……嗯,至少我还是这个城主府的半个主人,想去哪里没人能挡。”杨武本想说自己是“这城主府的主人”来着,但考虑到自己已经将府赠送给了佘庆,细细说来此时是在人家地盘上呢,马上改口道。只不过因为说这话时卡壳了,反而听上去有那么一些底气不足。
“我与朱师弟来城中办事,正好经过此地,心中挂念先生和师弟,就顺道看看。”话是袁继北回答的,但估计是连朱景圭都觉得这话扯得可信度也太低了些,苦笑着向天不怕、花恨柳一直点头称是。
顺道?顺道还能带躺椅来?天知道你们几个在院子外面等了多久了,见自己师徒三代摆好架势准备开讲了,一股脑出来凑热闹了吧!
花恨柳心中冷笑,道:当我不知道吴回发挑战书一事你们多少都有参与的份子?不论是当初想害自己也好、帮自己也好,和这么一群“阴谋家”在一起,花恨柳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此时花恨柳不说话,四人便权当他已默认,也不等花恨柳继续说什么,径自吩咐小厮放下躺椅,然后一人一个,都躺下了静等着天不怕开口。
佘庆觉得自己遇见花恨柳之前的小半辈子见识实在太短浅了,纵使再多给他二十年的时间,他也没机会看到熙州这最有实力的几人能够如此默契地围在一个院子里耍无赖,像七瓣懒洋洋开放的花朵,沐浴在早晨的曦光中——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自己竟然也是这其中的一人。
“既然说‘势’是看不见的瓶子,那么它越大,装下的水——也就是内力就越多。”
天不怕见众人打定主意赖着不走,叹口气直接开口道。
“花恨柳的问题在于,他有足够大的瓶子,也装进了足够多的水,但是这个瓶子却没有瓶口,所以纵使能够容得下江河湖海,也休想倒得出一滴水来。”
“那岂不是说……”牛望秋可惜的不是自己白白丧失的内力,他可惜的是花恨柳既然有了那么多内力,却无法使用——这和一个孩子抱着金疙瘩却不知道怎么花是一样的道理。
“阴柔之力主要是养人精血、疏通经络,即使倒不出来对他身体还是有好处的。”天不怕淡淡开口。
“那……那天简儿……”杨武不明白的是既然内力倒不出来,为何还能将杨简挥退——他自然不会真的看不出来那天实际上是花恨柳挥出的力道后劲不足才没有伤到杨简,说“拿捏精准”只不过是想暂时稳一稳杨简罢了。
“这就是另外一番作用了。”天不怕仍然会在别人提起杨简时禁不住缩一缩脖子,此时杨武提出的也是花恨柳心中最大的疑问,见大家热切地盯着自己,他道:“这股力道的好处便在于,他虽然无法使用这力道去伤害别人,别人也休想轻易伤害到他。”
这是什么道理?花恨柳细细一琢磨,眼前一亮:我想打别人打不过,别人想打我还打不着?这不就和那什么“气死你”一样的效果么——和比自己弱的人打,打不赢;和比自己强大的人打,打不输。
这号称比“天人三式”还难练的功夫,自己就练成了?
莫非我真是一个天才?又或者是我运气实在不是一般的强?
心中这样想着,他不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