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关闭以击鼓为号,城内宵禁以锣声为令,相隔不过一个时辰。
再见到杨简时却险些将花恨柳吓到。
“你干嘛?”面对花恨柳的惊诧,杨简纳闷道:“不是你说酉时出去么?怎么了?”
“我是说你这身打扮……”指了指门外还如白昼一般的天色,又指了指杨简一身紧身夜行衣的模样,他不禁想哭:“你这样出去,是想告诉别人你是刺客还是间谍?”
“嗳?酉时不应该天色黑下来了么?”杨简这才注意到此时外面的天色,不禁大窘道。
“即使在熙州,那也是酉时末、戌时初才开始有黑的模样啊……这边的天色应该会到戌时末才会黑下来。”看着一脸窘迫的杨简,花恨柳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赶紧换下来去吧!”
“那……穿什么?”虽然知道穿黑色夜行衣是不合适了,但花恨柳也并没有说穿什么合适啊……
“穿成我这样就可以啊!”叹口气,花恨柳指了指自己——这不还是白天那件衣服么?
看出了杨简眼中的迷惑,他也懒得解释,摆摆手示意快些去快些回。杨简看了一眼他的打扮,仍然是难以置信,却也看出他是不耐烦了,只好返回重新换一件回来。
约莫一刻钟后,当杨简重新站在花恨柳跟前,险些没将花恨柳气炸。
“这就是你换来的?”看着她一副自信的模样,花恨柳咬着牙问道。
此时的杨简,头挽四方髻,上插碧玉簪,身穿白绸长衫,脚踏黑革长靴,一副女扮男装的模样,活月兑月兑就是花恨柳的翻版。
“嗯,弄来这一套还真不容易……下次就不要说弄成跟你一样的了,我还是觉得现成的衣服最好。”杨简点点头,又靠近花恨柳仔仔细细地比照了两下,满意道:“虽然有些细节可能有出入,但乍一看咱们穿的还是一样的。”
“你……”眼看着时间就来不及了,花恨柳无心与杨简继续怄气,将心中的不快暂时压制,问道:“吩咐好花语迟了么?”
“嗯,都吩咐好了,晚上不出门,早熄灯早休息就是了。”杨简点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接下来怎么办?先去哪儿?”
“走吧……”轻叹一口气,他望了望门外空旷的院落,轻体一口气直接上了房檐,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见。
“不错呀,完全不像是新手啊!”嘴里赞叹一句,她也瞅准了方向闪身追了上去。
数息工夫后,自佘庆房中走出一人,也似前两人一般直接翻上屋檐追了上去。“还真不是好差事啊……”崔护边叹着气,边看着渐渐就要跑出自己视线之外两人背影,再一运气脚程也加快许多,几个闪身却也消失的不见身影。
“就这四个人,要是去刺杀白胜、墨绝等人,肯定是手到擒来啊。”天不怕关上两翕窗户之间打开的小缝,低声道。
“你真笨!”他背后轻笑一声,却是灯笼笑得如月牙似的眼睛正取笑地看着天不怕,“明明是三个人啊,你算数实在是差太多。”
“呃……说三个人也对。”天不怕却不反驳,也点点头笑道:“不如我们把语迟姐姐也叫过来吧,这样待会儿也能热闹一些。”
“什么热闹啊,你害怕就直接说呗。”灯笼止住笑,白了天不怕一眼道。
“我不怕,我就叫天不怕来着……”天不怕这样说着,拉住灯笼便往外走,灯笼却也不拒绝,跟了他转身去喊花语迟。
杨简跟着花恨柳提气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看仍未看出花恨柳有要停下的意思,不禁气恼喊道:“你……你停下!”
“怎么了?”听到杨简喊,花恨柳停住转身问道。
看到面前这个脸不红气不喘的人,杨简更加气恼: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老娘辛辛苦苦练了快二十年的功夫才练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花恨柳却只……只睡了一个女人便有如此成就了!这老祖宗果然是老怪物么……
心中如此想着,但她却并不这般问,现下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去哪里,牢骚不满什么的回去找天不怕问就是了。“你到底要去哪里?”走近花恨柳,她喘口气问道。
“逛街啊。”花恨柳淡然道。
“逛——我呸!你当我傻啊,逛街是这个逛法么?你这是在逃命啊!”
“呵呵……”听杨简这样说,花恨柳反而开心一笑,“不错,你说对了,我正是在逃命呢。”
听他这样说,杨简一愣:“什么意思?刚来就准备不战而逃么?你代表的可是我们熙州……”
“好了好了……”花恨柳听他这样说,当即挥手制止道:“我说的逛街,就是在看这街道的分布,其实也是为了防止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不至于慌不择路。”
“不会吧……我们只是来和亲的使团啊……”杨简低声道:“即使我们参与了平叛活动并且失败了,只要对方没有证据,怎么会对我们动手呢?”
“明着自然不会,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制造些困难或者使一些手段让我们不得不光天化日之下主动站到对立面去其实也是轻而易举的。”花恨柳摇摇头道。
“所以你打算今晚要绕一遍整个城?”杨简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花恨柳摇头否认道,杨简听他如此回答当下松一口气,却不料他下半句话却险些没将自己吓死——“我们还得再去绕一遍内宫……”
内宫就是皇城,是西越政治的最根处,也是西越大君的居住之地。
“你想死啊!”竟然要去防守严密的内宫“逛逛”,这花恨柳是急晕了还是犯傻了?
“怎么?你以为我们是从城里开始被追杀,而不是从宫里就开始被追杀的么?”花恨柳听杨简反对,皱眉道。
“我不管,反正去内宫太危险,你不准去。”虽然明知道花恨柳说的有道理,但杨简却仍然坚持不同意。
“这个你若反对待会儿可以不去。”花恨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对杨简道。说完,也不待杨简作何反应,又提气率先冲了出去。
“嘿!胆儿肥了你!”见他是如此决绝,杨简不禁怒极而笑,心中暗道一声:天不怕你好好等着!便也飞身追了上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两人皆气喘吁吁地停在内宫门外。
“休息半个时辰吧!”花恨柳暗叹一声,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杨简,心中不禁一软,轻声道。
“算你还有良心!”杨简白他一眼,也不管脏与不脏,便一**坐在地上。
崔护远远看见两人停下,大呼一口气,也找了一处大口喘了起来:“这两个人难道不知道累么……”嘴上看似平淡地说着,他内心却无比波澜:这可以一个时辰不停不休地飞奔啊,不但需要过人的体力、充沛的内力,还要时刻躲避街上巡逻、警戒之人,精神必须时刻高度集中,对精神力的要求更是严格……但是这两人却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一直闷头前行,自己反倒是有几次都险些跟丢了——要知道,他可是当年与佘庆同批里排名第一之人!追踪的功夫怎能有不强的道理?
正心中感叹着,却见两人似乎是商量定了什么,杨简留在原地休息,花恨柳却当先一人翻进了内宫。
怎么办?追上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崔护想了想,最终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杨简的下一步活动。原因倒也没有其他,首先出发之前佘庆就说过了,除了自己一方的人跟着,那个叫黑子的高手应该也会暗中帮忙,那如果要帮肯定是帮花恨柳去了,毕竟此行的还是以花恨柳为主——当然,崔护若是知道花恨柳与雨晴公主的关系,恐怕就不会再去想下一条理由或者更多理由了;其次么,根据一路上的观察来看,似乎花恨柳的功夫还要稳稳高出杨简一些,具体多少他说不清楚,但既然是有本事高有本事低的,他自然要帮着本事低、更需要帮手的。
而实际情况也与崔护所料不差,只不过看在他眼里的哪里是两人商量定了什么啊,分明就是花恨柳直接丢下一句“我去去便回”就直接走人了,压根就没有给杨简开口的机会。
来之前花恨柳就曾听黑子有意无意提起过,西越的内宫与中原人的皇宫设计基本一致,均讲究东西对称,内宫之中又根据功能不同分为正内宫、东内宫还西内宫,其中正内宫是进行朝政、祭祀等活动的地点,一般也安排在这一处接见外国使团;东内宫是储宫,是众位皇族子弟所居住之地,雨晴公主的弟弟在就任大君之前便在此处居住;西内宫是皇族女眷所在之地,包括如今的大君母后、雨晴公主均包含在内。
当然了,虽说基本一致,但也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在名称上西越的内宫大君所在之地,均称为殿,大君的母后、大妃(相当于皇后)所在之地均成为宫,而其他公主、皇子所在之地均称为院。
“由于先君忧心国事,所以在生活上对自己要求也比较严,现如今皇子中除了新君之外并无其他人,公主也只有两位,一位是雨晴公主,另一位由其他次妃所生,比雨晴公主大三岁,早在五年前为了安抚便被先君许给铜螺王了,当然事后铜螺一族被灭,那位公主也自尽了。所以现今的公主院是只有雨晴公主一个人居住的。”
记起黑子说过的话,花恨柳很轻易地便找到了公主院的所在地。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院内四处都点着宫灯,却不见那处高高的庭阁内点起灯。
“难道还没回来么?”花恨柳等了片刻,见庭阁内并未有灯点起,正要离去时却见里面隐隐亮了起来。
小心翻入,却见雨晴公主一人摘了斗笠,一副无神的模样在烛火旁发呆。这是自上次二人从乡城出发后花恨柳再次看到斗笠下的那张白净的脸,接着烛火望去,他心中不由一痛:从那满是泪痕的俏脸和无神的双眼来看,恐怕这一路上她一定都在悄悄地哭过吧……
正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两句时,他忽然听到门外蹬蹬一阵上楼的声音,赶紧俯静下来细听。
“公主,君后来了……”婢女的脚步在门外戛然而止,细声禀报道。
君后?雨晴的母后么?她来干什么?花恨柳心中微惊,悄声潜进了雨晴公主屋内的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