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干涩声音顿了一会,好似在打量那破阵子,而后缓缓地道,“丈五金刚杵,九尺黑面神,你是魔谱仙子座下的三子之一,破阵子。”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这么清醒,真不愧是花鬼蝴蝶的得意弟子,喏,天齐剑给你!”
只听“哐当”一声,那破阵子怒道,“你做什么!”
那冷冰冰的声音,虚弱地道,“我不需要。”
那破阵子道,“你什么意思?”
那声音道,“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不再需要它了而已,你若是要的话,你便拿去,不要的话,扔了它就是了,一切都跟我没关系。”
破阵子道,“你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痛哼一声,声音很低,好似伤口被牵扯,却极力忍住,冷冷地道,“是你救的我?”
破阵子似乎一愣,道,“算是。”
那声音冷笑道,“哼,那就不是,我要走了。”
破阵子怒道,“你……哼!走?你走得动吗?你身上一共三十二道剑伤,有五道都是贯穿伤,失血过多,且脏腑移位,你若是能走出三步,我就是放了你,又有何难!”
过了一会儿,只听“噗”的一声,应该是那人吐了口血。
只听破阵子冷冷地道,“哼,才走了半步,继续啊!我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那声音不语,似在艰难移步。
少师启身在雾中,听得这一番对话,心中已然明了,花鬼蝴蝶的得意弟子,天齐剑的传人,除了那陌缓行,还能有谁。
“没想到,他受伤这么重,听那破阵子说,算是他救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的确是魔谱救了他,可魔谱又为什么要救他?要说是因为同为魔道,魔谱才仗义出手,打死我也不信。这魔谱来历隐秘,一向都避免与我太上魔门接触,而鬼乐幽丘,又属我太上魔门下四门之一,他魔谱又怎么会特意来救这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呢?奇怪,这太奇怪了!”
少师启在雾里皱起眉头,脑袋里尽是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们的对话疑点实在太多。下意识的,他便把步子小心地移了过去,好似靠近一点,便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
只听那破阵子叹息一声,道,“哎,兄弟,我们救你一趟也不容易,你的伤势你自己清楚,若是真的走出第三步,牵动腑脏重新错位,可就真的没救了,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何必呢?”
过了一会,那破阵子又道,“哎,我们既然救了你,自然对你没有加害之心,你如此急着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值得你这样,连性命也不要?”
那陌缓行呼吸有些粗重,虚弱但好似嘲讽道,“没有加害之心?嗯,你们既然救我,自然不想让我死,可是,你们魔谱会无缘无故地救我?没有加害之心,可你敢说,你们也没有别有用心?哼!”
那破阵子语塞,道,“你……好罢,我的确不敢说我们是不是别有用心。不过依仙子的性子,她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救你,肯定也有她的用意。可是她不说,我们这些做下属也不敢问,因此到底是什么用心,是真心假心,还是好心坏心,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既然要我在这里守着你,等他们回来,那我就绝不能让你离开,也绝不能让你死掉!”
“你……”
“对不住了,你还是晕过去罢,跟你废话太多,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破阵子突然出手,点住陌缓行的穴道,正要把他打晕,忽然,从侧边雾里划出一道寒光,破阵子连忙缩手,身形飞退,喝问道,“什么人!”
这时雾气深浓,肉眼可见不过两丈,少师启瞄准机会,趁着对方不明自己身份,心存忌惮,一瞬之间逼退破阵子,同时手上一抓,抗着陌缓行便是往雾里飞奔,根本不敢与那破阵子交手。
眼见雾里突然探出只手,一把抓走了陌缓行,破阵子心中惊怒,暴喝一声,“贼人休逃!”说着抄起自己那杆丈五的金刚杵,辨别脚步方向,运劲一掷,只听破空声响,“嗖”的一声,穿过五颗腰粗大树,险险擦着少师启脸颊,钉在了第六颗树上,杵尾震颤,射进去了一半。
少师启虽然没被那金刚杵射着,不过,被那金刚杵带起的罡风刮过,就好像给人扇了个大耳刮子一般,他整个人带着陌缓行被抽的在空中飞起,还翻滚了几圈才跌到地上,爬起来,晃了两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左脸侧一阵烧心的疼辣,耳里蜂鸣,什么也听不见,就好像脑袋木了一般,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
“噼啪!”一株大树爆开,却是那破阵子拿回了金刚杵,左右环顾,怒吼道,“混蛋!有种的,出来跟爷爷单挑!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
不说少师启此刻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了,也只会远远地躲开,哪里又会跳出来送死?
然而,悲剧也正悲剧在他此刻听不见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忍不住便申吟了几声,那破阵子本在林子里乱窜,可他功力何等深厚,目力虽受浓雾遮掩,可耳力却是放到最大。
此刻听到申吟,嘴里“嘿嘿”冷笑,几个晃身便来到了少师启的身边,见到少师启左脸红肿,胀起了巴掌大,双眼迷离,明显还没有清醒过来,破阵子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抓起少师启领子,提手便是两个巴掌甩在他脸上,笑道,“小子!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爷爷的人也敢偷,呔!给我醒来!”
他这后面一声喊,蕴含了上层的内功,少师启心中犹如被一柄大锤击中,整个身子一颤,吐出口血来,脑中似乎淤血疏通,悠悠转醒。然而,等看清面前这虎口狮鼻,豹眼环睁的黑面神,一口狼牙锯齿溅着点点血迹,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抽出匕首便是要砍。
可是那破阵子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手上只是轻轻一抖,少师启领口被抓着,身子在空中犹如一块抖灰的抹布般,浑身骨架都快要被抖散了,哪里还有力气拿着匕首砍人。
他手指一松,那匕首便甩开在地上,只听那破阵子喝道,“小子!跟爷爷玩阴的,你还早两百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爷爷的人!要是不交代清楚,信不信爷爷生撕了你!”
少师启本来就头晕刚醒,还迷迷糊糊的,这下一抖,再加上那破阵子的大嗓门一吼,脑子里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哪里能回答得上来。
破阵子见他两眼无神,歪耸着脑袋,知他脑袋还不清醒,不禁皱起眉头,一把扔在地上,嘴里嘟哝道,“没意思,真没意思,居然差点被这种脓包抢走了人,要是被红娘子知道了,还不得笑死我!”
他走开两步,来到陌缓行身边,只见他紧闭双眼,面色惨白,破阵子心中一惊,连忙翻开他眼皮一看,只见双目充血,瞳子无神,暗道一声糟糕,连击他脑,颈,胸,月复几处大穴,封住气血的同时,也刺激他神经,以免就此昏去。
而后一手按住他小月复,一手抚上他胸口,渡过自己真气,帮他收气聚血,疏通淤塞,同时小心牵正腑脏,并以自身醇厚内力,温养巩固,以求生精化神,续得性命。
少师启被扔在地上,脑袋一撞,只觉满眼星光,头晕目眩,过了好些时,才渐渐好转过来。他眼前逐渐清晰,只见到缕缕金气缭绕,飞舞在破阵子和陌缓行的身周,把周围雾气都给逼开,形成一个白雾漩涡的中空地带。
头顶夜色,不知何时便已破白,一道金光从树隙里洒下,刚好把两人身躯笼罩,那破阵子闭目凝神,一张黑面此刻竟然泛出一层金光,真个好像天上金刚,威武不凡,而那陌缓行则舒眉缓色,面露金红,看样子已经度过危机,性命暂时无碍。
捡起地上匕首,移步来到破阵子身后,少师启面色几经变幻,眼露挣扎,几次抬起手臂,又几次放下,最终,他长呼口气,还是选择垂下了手,默默走到一边树下,闭目打坐,治疗前夜尚未痊愈的内伤。
过了片刻,林间雾气转薄,那破阵子面上金光渐淡,收了双手,气回丹田。他睁开双眼,看着一边打坐的少师启,笑道,“小子,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没下手?”
少师启睁开眼,直视他,坦然道,“君子不趁人之危,更何况,刚才你还在救人,那种没心没皮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而且,就算我狠心下了手,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你。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破阵子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君子不趁人之危,你小子够坦白!可你既然不动手,又为何不趁机逃跑?还留在这里,就不怕我事后杀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