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雪狼一张可怖的大嘴就在自己脚边,虚暮凝吓得脸色青白,连忙抓紧了雪雕羽毛,使足了力气,想要屈起身子,往那雪雕的头部爬去,哪怕是能够早离开这凶恶的雪狼一尺半寸也是好的。然而,急中生乱,她忽然觉得这雪雕羽毛竟是如此光滑,自己足尖根本借不到半分力道,更何谈松手前移,只怕刚刚松手便要被罡风掀飞了开去。
“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听着脚边雪狼的咆哮,虚暮凝不由得哭喊起来,脚上蹬得是更急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独孤轻笑突然双手一松,整个人往雪雕尾部掀落,双脚并起,一个猛踹,刚好踹在了雪狼的头上,雪狼惨嗷一声,带着雪雕的几片血羽,被罡风掀下了雪雕背部,而独孤轻笑则伸手再次抓住了雪雕羽毛,稳住了身形。
虚暮凝瞪大一双眼睛,吃惊地望着独孤轻笑道,“你……”她突然面色一变,喊道,“小心!”
独孤轻笑仓促之间只揪住了雪雕羽毛的一点羽尖,这空中风大,不过眨眼之间便抓之不住,手上一滑,正要被罡风给掀飞了出去。就在这时,一片裙角飘到他跟前,独孤轻笑趁势一抓,只听嗤啦一声,衣裙撕裂,但依旧被独孤轻笑捉到一只纤细足踝。
“你……”裙子被独孤轻笑撕裂,虚暮凝自然一惊,可想此情此景也是无奈,便又转了口气,道,“我……我可不欠你的了!”
独孤轻笑拉开蒙在自己面上的衣裙破布,语气冷淡道,“我也没要你欠我。”
虚暮凝道,“你……”她本想说,有本事你就放手啊,可此话自然不能开口,便只在心中气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独孤轻笑也不理她,兀自仰头望向雪坡上面,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虚暮凝察觉有异,问道,“怎么了?”顺着独孤轻笑的眼神望过去,她不觉吞了口唾沫,声音艰涩道,“完了。”
这雪坡陡峭有如悬崖,虽有微倾,但倾斜极小,故此虚暮凝和独孤轻笑两人坠下高岗根本无法在这雪坡上立身,然而,此刻就在两人眼前,数十头雪狼分成两队从雪坡上逐风而下,速度奇快,简直就像雪山飞狐一般。随着雪雕的飞行,在奔驰的过程中围成一个圆弧,把雪雕给围了起来,就在独孤轻笑两人望向雪坡时,恰好数头雪狼飞跃而出,朝雪雕扑了过来。而就在两人看不见的下面,先才掉下去的十数头雪狼也从雪坡下折返了方向,冲了上来,这般飞檐走壁的雪狼围猎,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惊奇不已。
然而,这放在虚暮凝两人眼里,可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
小白后颈被雪狼咬得疼痛,再看到身下雪坡十数头雪狼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不由愤怒地尖唳一声,想它翱翔天际,何时受过这等欺辱,往日里这些走兽遇见自己,哪个不是缩头缩尾,藏头潜行。而这些猎物,自己随便一爪便能撕碎了一大片,今日居然一个不慎,被这群雪狼搞得如此狼狈,不由双翅一振要离了雪坡,想先月兑了雪狼的控制范围,到得自由天空,再来慢慢收拾这群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的家伙。
可是,虚暮凝那一声“完了”可不是白叫的。先才利用雪坡撞掉第一头雪狼,小白跟雪坡自然离得极近,而后才要离了雪坡,又被两头雪狼扑到身上,而紧跟着便是独孤轻笑踹落雪狼,这不过都是瞬间之事。而这一瞬间的时候,又有数头雪狼飞扑下来,小白一个翻身,想要避过扑来的雪狼,同时也欲甩月兑颈后雪狼,翻离雪坡。
然而,它颈后雪狼被甩月兑不假,避过扑来的雪狼也是不错,可同时还听到虚暮凝大叫一声,“我抓不住了!”和独孤轻笑一起被甩飞了出去。先才为甩月兑第一头雪狼,小白在空中翻来覆去,两人各自抓着,也还堪堪能够支持得住,然而这次独孤轻笑可是吊在虚暮凝的脚下,如这般的翻飞,虚暮凝猝不及防之下哪里能够再次抓住,因此手中一滑,两人一起跌在雪坡上,滚了下去。
而下面冲上来的狼群自然不会放过两人,立即掉头跟着两人追了下去。
“哇!”
小白终于月兑离雪坡,盘旋一圈,只觉浑身自在,瞳子一动,看到虚暮凝受难,叫了一声,尖利的声音响彻星空,一个俯冲便往虚暮凝那里冲了过去。见它猛爪如金钩,利喙如钢钳,逮住一只雪狼两爪肆意一分,便是分尸洒血,落下一片猩红。然而,这群雪狼也当真是凶悍,趁小白临坡之际,还要飞扑上去咬它,不过被它翅膀一扇,便把那些雪狼给拍飞了出去。小白围着不断滚落的虚暮凝和独孤轻笑,它不断地俯冲,不断地撕裂,嘴里还发出声声尖鸣,似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同时也在警告那些雪狼休对虚暮凝动手。
这群雪狼损失七八个同伴之后,竟也上了火来,不再去追虚暮凝和独孤轻笑,而是掉头往那雪坡上面奔袭,似是要与小白一较高低,而小白心高气傲,自然也不示弱,在雪坡上追逐起狼群来。所谓擒贼先擒王,小白锁定的目标,正是那头领头的雪狼,一个俯冲刚要追上去一爪把那雪狼给捏个粉碎,却见这雪狼突然一个折转,刮起一篷飞雪,竟然在雪坡上横向奔驰了起来,小白扑了一个空,险些被后面雪狼给扑住,连忙拔起身形,先抓了后面一只雪狼泄愤,跟着继续向那领头的雪狼追去。
这雪雕与雪狼在雪坡上追逐斗法,上下左右的奔驰,扬起飞雪散落无数,至于那滚落谷底的两人,它们却是早忘得干净了。
不过,它们能够忘了,不远处却始终有一头雪狼在记着。
“……漫天繁星逝,不见明月游,弃了红尘去,独居在忘忧……”
这茫茫雪坡被星光照得一片银白,而就在这近乎垂直的雪坡之上,一个身披香色斗篷,头戴尖顶雪笠的男子,倒坐在一头魁梧的雪狼背上,随着这雪狼小心迈下的步子,肩头上下微摇,望着正面星空,念着出尘的句子,好不惬意。
说来这一人一狼也当真是奇特,这雪狼在陡峭雪坡上如履平地也就不说了,灵兽嘛,在这环境里呆久了,练就了一身别的动物没有的独门功夫也就是了。不过,它这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模样,确是有些惨然,就好像刚被谁暴揍了一顿一样。看起来本该是意气风发驰骋雪坡的雪狼,此刻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好像生怕出了什么差池,一步踏错便要丢了性命。
而它背上这人就更加奇特了。雪狼在雪坡上往下走着,身子与雪坡几乎平行,这人盘腿倒坐在雪狼的背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好像**长在了上面一般,身子与雪坡垂直,仰面朝天,左手还握着一个香瓷小酒杯,里面酒水半盏,杯口酒面皆与雪坡平行,照常理看来,这酒杯如此放置,哪里是能够盛得住酒的,然而这小杯子里面的酒水就偏偏呆得好好的,还随着雪狼的步子,一圈一圈地打着旋子。而再看星光洒在这人脸上,正好映出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看到这双眼睛,想必独孤轻笑最是认得,除了独孤帘,谁还能有这样的眼睛!
独孤帘把香瓷小酒杯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酒水,只觉香醇无比,再把指尖轻转,杯口微斜,见里面星光骀荡,他微微一笑,闭眼酝酿半晌,又悠闲自在地唱道,“飞雪踏狼春,星天玉露醇,杯中摇碧海……”
雪狼正自走着,忽然停住,转头呜呜叫了两声。
“嗯?”独孤帘唱声立止,睁开眼睛,斜瞟着雪狼,雪狼身上一颤,眼中带些畏惧,它又叫了两声,示意独孤帘看那边雪雕和狼群的追逐,独孤帘放眼望去,见狼群被雪雕追着在雪坡上乱窜,他轻咦了一声,道,“掉下去了?”
雪狼呜呜叫了两声,似在应是。独孤帘再看那边幽深谷底,点头笑道,“嗯,如此游戏才是正途。若让你们飞了上去,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他拿右手轻抚雪狼毛皮,只觉温暖柔顺,而雪狼的身子却是一阵战栗,独孤帘在它背上一拍,笑道,“去谷底。”
雪狼嗷呜一声,即便它是雪狼的王,此刻也管不了那些弟兄了,埋头便往那谷底狂奔了过去,而在它背上,独孤帘左手仍旧把着那个香瓷小酒杯,口中唱道,“飞雪踏狼春,星天玉露醇,杯中摇碧海……”见他右手直直抬起,对雪雕方向虚握,与肩平齐,手中一片黄光闪耀,眨眼间便从掌中延伸出一张亮黄色的四尺雕弓,他口衔金弦,拧头挽弓如满月,一支黄金羽箭从他口齿伸出,箭尖遥指那振翅盘旋正追逐狼群的小白,独孤帘目中精光一闪,咬齿笑道,“衔羽射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