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弗雷斯推了一下我,提醒我赶紧去把蛋糕推上来。我这才回神,在众人的掌声中推出亲手制作的十层大蛋糕。
亚特拉斯拾级而下,来到蛋糕前亲自点燃蜡烛。
伊菲蒙带头起哄让他许愿。
亚特拉斯微笑着扫视一圈众人,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亚特兰蒂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理想国。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以亚特兰蒂斯为荣。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伊菲蒙截断了亚特拉斯的话,“千万不要说出来,不然可不灵验。”
亚特拉斯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把胸膛挺直了。
就在这时候,永恒殿外忽然有人高声通报:“二王子伽狄鲁斯殿下的礼物到——”
话音落,几个侍从费力地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永恒殿。
箱子打开,一瞬间,众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我有些好奇,想钻出人群看清楚那礼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谁知道,忽然间大殿的灯火全部熄灭了。
窗户一扇一扇打开,就如同夜魅的手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大殿寂静的仿佛重归洪荒时代。
寒意像一条冰冷的小蛇从脚底窜到头顶,我有种置身恐怖游戏的错觉,伴随着一声尖叫破空,窗外幽暗的夜空中忽然疯狂绽放出大朵大朵的烟花!
烟花雨在天空中堆砌出一幕幕栩栩如生的场景:九位年少的王子统一身着浅蓝色希玛申,头戴橄榄枝花冠,被穿深红色藤甲的士兵围护着,像是在岸边迎接什么人的到来。除了年纪小的一两个在踮脚眺望,其余都修养极好的垂手伫立,和闹腾欢呼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
我才明白这并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神力演化出的一场浩大的海市蜃楼!看起来格雷刚才的礼物已经足够精良,但代价是耗费他极大的功力,以至于现在仍旧有些面色苍白。但伽狄鲁斯人未到,竟有如此强悍的神力可以制作出一幕幕高清电影般的剧情……
独角兽山谷挂着一轮暖融的斜阳,橘色夕曛下十个稚气未月兑的孩子围着湖边的树,正挥笔写下愿望。
伽狄鲁斯皱眉思索了很久后才动笔。
安弗雷斯写得很慢,像是对待情人一样,温柔地在羊皮纸上写下愿望。
伊菲蒙蹲在地上咬笔头,一副不知道写什么的模样,直到一旁玩泥巴的加普勒培斯狠狠给了他一泥球。
曼尼修斯挥舞羽毛笔的姿势就像挥舞他的重剑。
奥特库吞一直皱眉凝视着自己的胞兄,可等曼尼修斯抬起头来回视他的时候,他又傲慢地冷哼一声,低下头,开始一笔一划地写。
埃拉西普斯把羊皮纸摊在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撑着下巴,眺望远处橘红的夕阳。
美斯托和他哥哥维持着相同的动作,但那双忧伤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心事,只见他重重地写了几笔,划掉,重写,又划掉,又重写。
而他旁边的埃泽斯则写得飞快,脸上洋溢着意外捡到金币的笑容。
年纪最小的加普勒培斯眨着幼鹿般纯净的大眼睛蹲在伊菲蒙身边,拽拽哥哥的衣摆,小声地询问:“什么是梦想?”
我凭着波塞冬神庙内十王雕像的记忆,尽量辨认每一个人的样子。
转瞬间,烟花雨中又换了场景。这一次不仅仅是画面,甚至连声音都惟妙惟肖地展现在天空之中……
十位年少的王子围着一位年轻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
“以我和珀尔修斯殿下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来看,他一定是选了战士们最钟爱的《战神进行曲》。”曼尼修斯围着年轻人绕了一圈,“唔,或者是《竞技场勇士之曲》。”
“你以为珀尔修斯殿下跟你一样,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埃泽斯翻了翻白眼。
“说不定他有什么古怪的癖好。”美斯托冷冷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没有实践就得不出真理,这个八音盒也许根本就不能工作。”奥特库吞扶着膝盖半蹲在摊位前研究了好半天,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那个年轻人说,“珀尔修斯殿下是否介意把你的给我研究研究?”
我这才看清原来那个年轻人的面容正是‘海神挚爱’里美丽绝伦的珀罗普斯!
烟幕上,七王子埃拉西普斯忽然道:“他八音盒里是什么歌,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谁说的,当然有关系了。”埃泽斯对众位兄弟摊出肥肥的手,“你们有谁想知道珀尔修斯殿下选的歌吗?嘿嘿,给我两枚金币。”
众人顿时不约而同的“嘁——”了一声扭过头去。
“好啦,都别争了。其实我早就听到珀尔修斯殿下八音盒里的歌了。”最后出声的人是二王子伽狄鲁斯,“那是一首来自他家乡的民谣。”
他缓缓地说:“就是他经常哼唱的那首《雨》。”
“不会吧,怎么可能是这首,二哥你一定是骗人的。”
“难道二哥是珀尔修斯殿下的心上人?”
“珀尔修斯殿下和二哥……怎么可能?!”
“我觉得二哥是猜的。”
“对,二哥是个大骗子……”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声讨伽狄鲁斯,伽狄鲁斯恶作剧地笑着,模模后脑勺。
……
原来这位二王子真的是跟亚特拉斯是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双生子,他并非如传说中那样丑陋,也并非如传说中那样阴森,起码少年时的他看起来十分可爱……
烟花雨转换的新场景里,年少的伽狄鲁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上祭台,右手握成拳放在胸口,虔诚地跪下。
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欣喜与激动,这些情绪使少年皎月般的面庞微微发光。
我猜这一幕是他们十位王子正式的登基大典,因为烟幕上,海皇从女祭司呈送的托垫上拿起一顶银色王冠,给伽狄鲁斯戴上:“吾以海神之名赐予亚特兰蒂斯二王子伽狄鲁斯至高无上的神权与王权,赐予汝今后在亚特兰蒂斯的地位仅此于吾,以及你们的国王:亚特拉斯。”
伽狄鲁斯朗声起誓:“吾将终身追随父神,追随亚特拉斯陛下。”
“好!”波塞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伽狄鲁斯,把头抬起来!”
伽狄鲁斯茫然地抬起头,目光闪烁着晶莹的光彩,仿佛期待父亲更多的奖励。
波塞冬慢慢俯□,一只手挑起儿子的下巴,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打量跪在他面前的伽狄鲁斯:“你和亚特拉斯实在是太像了。”
“哥哥和我是同胞兄弟。”
“兄弟?”波塞冬轻笑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叹息,“宙斯和我,也曾是兄弟。”
波塞冬的笑意更深,他抬起绣着蔷薇图案的袖口在微风中轻轻晃了晃。
紧接着,安弗雷斯把脸埋在掌心里,身子不停颤抖。
伊菲蒙脸色苍白地咬住下唇,一只手飞速遮住了加普勒培斯的眼睛。
曼尼修斯和奥特库吞同时目眦欲裂。
美斯托吓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亚特拉斯瞬移到波塞冬身边,带着哭腔跪倒:“父神,这不是伽狄鲁斯的错,请您饶恕他。”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逼真,我听到伽狄鲁斯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夜空!与会的宾客中甚至发出同样悲戚的哀鸣,因为真实,导致现场每一个观影者都入戏太深……
波塞冬抬起手轻轻一挥,伽狄鲁斯的脸上就划开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从右眼的眉心直抵唇角,刺目的血红从眼窝开始缓缓流下,沿着翻开的皮肉汇聚到下巴,再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就像是无声的血泪。
伽狄鲁斯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愤怒,激动,痛苦,仇恨……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都找不出任何痕迹。
伽狄鲁斯走了,拖着一路破碎的血痕,如同一路凋零的红玫瑰花瓣。
没人能看清他血痂后的表情。
……
烟花全部燃尽,永恒殿的灯火又重新一盏一盏亮起来。
我看不懂这些场景的意思,但总有一个直觉告诉我,这其中必然非常复杂。从每个王子脸上的表情可以窥见一斑:安弗雷斯担忧的看着亚特拉斯。伊菲蒙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窗外刚刚燃起烟火的地方,尽管那里早已是重归寂静的夜空。曼尼修斯与奥特库吞同时皱紧眉头,美斯托脸上竟然露出一种绝望的脆弱。埃泽斯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而坎坎流下来两行清澈的眼泪……
唯有埃拉西普斯脸上的笑容,就像捏碎一层灰石面具后开凿出真正的美玉,意蕴万千。
永恒殿顿时化为一个纷繁喧嚣的市集,所有人都在唾沫横飞地争执不休,交头接耳,惊慌失措。
而亚特拉斯站在所有浪潮的中央,缄默不语。
人们常常形容一个人,会说他婉转美妙的就像一首歌。但我却觉得,此刻亚特拉斯是这世界上最最孤独的音符。
“切蛋糕吧。”亚特拉斯拿起刀,居然都没有人为他取下蛋糕上的蜡烛。我伸手去拿,谁知他的刀正好落下,不偏不倚的划在了我的食指上。
指尖顿时血如泉涌。
我忍着痛把手往回缩,却被亚特拉斯拉住。他看着我的伤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我又把手往回抽了抽:“陛下,这点小伤不碍事的,等会儿我去包扎一下……”
话只说了一半,亚特拉斯居然俯身把我的食指含在了嘴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的注意力从刚才震惊的烟花雨中瞬间转移回我们这里——伊菲蒙好整以暇的模着下巴;埃拉西普斯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睛;坎坎还在抽泣,却已经不那么悲伤;迦尔嘴巴能放下一整个鸡蛋,奥兰斯也差不多;格雷皱了皱眉头,而维比娅浑身散发的寒气能低过阿尔卑斯山常年不化的积雪。
我感受到来自指尖的微麻疼痛,还有亚特拉斯舌尖的温度,以及吮吸的力度。
可我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是我失聪了,还是整个空间被人按了消音,偌大的永恒殿竟然无人出声,寂静得如同回归混沌时代,创*世神无聊地拨了拨手指,一霎那:时间停止,万物静止。
只有亚特拉斯缓缓地抬起头来……
但是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修长手指贴在我的脸上,指尖冰凉,竟然在剧烈颤抖。
不过是个小伤,他这么过度的反应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冲他微微一笑。
未曾想到他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呕出好大一口鲜血,面前的蛋糕,鲜花,桌布全染成了血红色。
我傻了。
一声玻璃的脆响——埃泽斯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创*世神的魔法被消除了……
尖叫声,摔杯声,怒骂声,哀嚎声充斥在整个大殿中。
伴随着这些声音,我被纷纷扰扰的人流推搡着,回过头看,亚特拉斯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
他的唇边还残留着鲜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双眼目光复杂似深海,像是要笑,又像是想哭。
我还没来得及捕捉到这个眼神的意义,他就又呕了一口血,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改编自赞美诗《这一生最美的祝福》与《相信有爱就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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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之后,有一点你们之前预感的东东就要来了……(我不是剧透……
小虐怡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