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我果断把那本《珀罗普斯传》拿来垫床脚。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照顾厚脸皮外就拼命给各个祭司圣殿写自荐信,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哪位大神,那些介绍信通通有去无回。我郁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迦尔,迦尔的分析是:我极有可能错过了祭司招聘的高峰期,如今各个地区祭司院人数都趋于饱和,应该不会再招收初级祭司了。
我沮丧:“连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我能去哪儿漂着?”
迦尔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我:“反正以你那水平,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升为中级祭司了,就乖乖待在皇宫混混闲饭,养养宠物吧。”
被唤作宠物的厚脸皮噌地站了起来,冲迦尔扬了扬自己的爪子。
我赶紧把厚脸皮的头按下去:“去祭司院的事情,你就不能给我想想办法吗?”
厚脸皮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低头压低声音哄它:“乖,找到新工作了给你做金枪鱼罐头。”
它无限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乖乖趴回地上。
“想办法这种事太费脑筋了。”迦尔望天,搔搔头发,“况且你能不能去祭司院关我什么事?”
我松开厚脸皮,指着迦尔的鼻子吆喝:“咬他。”
厚脸皮甩给我一个小白眼,没动。我咬牙切齿的又加了一句:“咬了他,我就给你做二十个金枪鱼罐头。”
厚脸皮愉快地站起来,朝迦尔扑去……
……
…………
三天后,迦尔终于妥协,同意把我带在身边。
我跟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祭司大会。
这一次的祭司大会在位于波塞多尼亚第二环的主祭司院召开,主题是讨论祭司大选的举办城市,参加会议的人员有:格雷,维比娅,奥兰斯,迦尔以及高级祭司若干。
安排会场座次的人大约是从没见过我这种级别的祭司,抓着头皮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才飞快跑出去搬了一张圆凳,安置在迦尔的座位后面。
我坦然迎着所有人诧异愤怒鄙夷不屑的目光,坐在迦尔身边,淡定地掏出了羽毛笔和羊皮纸。
会议由祭司院之首格雷主持。
迦尔先发言:“别的我不管,元素主祭司竞技场一定要够结实。上一次我还没有打过瘾,就把竞技场给打坏了,害我赔了好多派朗。”
格雷冷冷的强调:“现在讨论的是要在哪个城市举行祭司大选!”
迦尔对天翻了翻白眼:“只要不在波塞多尼亚就行,每一次都在这里,那竞技场熟悉的跟我家似的,一点劲儿都提不上。”
格雷:“那你认为哪个城市合你心意?”
迦尔眼睛贼亮贼亮:“既然你主动问起,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依我看,就去五王子的伊萨克城吧。我可以跟你们保证,那里的竞技场绝对是亚特兰蒂斯最好的,加上结界控制和冷热调控功能,保证能让所有元素祭司享受一场无以伦比的比赛……”
格雷曲起食指叩叩桌面,冷冰冰地打断他:“祭司大选不仅仅只有元素祭司。”
迦尔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是你让我说的。”
奥兰斯在桌子下握了握他的手,他扭头看了奥兰斯一眼,乖乖地闭上嘴巴。
这时,坐在格雷旁边的维比娅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开口道:“祭司大会历来是除了高级祭司之外其他级别的祭司都没有资格参加的,今天既然有一位初级祭司坐在这里,想必是有超凡的能力了,不如请他表达一下自己的高见?”
话音落,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
万万没想到维比娅会来这一招,我大脑短路了好几秒。直到迦尔从桌下踹了我一脚,才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要找一个城市……”
“废话,难道还要找乡下吗?”坐在我对面一位名叫赫鲁的祭司高声道。
哄堂大笑。
我紧紧地捏着羽毛笔:“这个城市既要兼顾到元素祭司的竞技场搏击安全问题,也要兼顾到塔罗祭司能清晰的观察星象,能源祭司能充分展示对欧磁石的掌控以及审判祭司能通过一系列案例的考核。”
维比娅笑了一下:“这些问题在场的每一位祭司都能想到,不需要你的提醒。”
她刚说完,针对我的嘘声就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我定了定神,继续分析:“纵观亚特兰蒂斯的十大城市,排除掉波塞多尼亚的话,伊萨克和加那利太偏重于元素和能源,彭瑟斯和莫贝林又太偏重于审判和塔罗,这四个城市首先就不应该在考虑范围之内……”
维比娅打断我:“会议时间有限,请简洁一点。”
“梅洛普和派朗城应该适合承办这一次的祭司大选。”我在羊皮纸上圈出这两个城市,“梅洛普的竞技场保存很完善,无需重建,只稍微修缮就可以启用。而派朗城经济繁荣,是与波塞多尼亚贸易往来最频繁的城市,如果祭司大选在那里举行,势必会令这两个城市的经济增长迈上一个新台阶。”
没有掌声,也没有嗤笑声。
格雷飞快抬头看了我一眼,奥兰斯冲我竖起大拇指,而迦尔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我松了一口气,等着格雷宣布最后决定。
赫鲁瞧了瞧维比娅,又插话道:“我敢发誓,若是祭司大选在伊菲蒙殿下的梅洛普举行,恐怕咱们的女祭司都没法准时参加了。”
全场沉默了三秒,再一次爆发出了掀翻屋顶的笑声。
格雷放下笔,缓缓扫视会议桌一圈,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大概这位初级祭司的《亚特兰蒂斯地理》没考过,分析问题也就十分欠妥了。”维比娅把摆放在面前的资料合上,清了清嗓子,“梅洛普不适合祭司大选的问题不止一两点。首先,梅洛普在帝国的东海岸线,这个季节正是涨潮期,不利于元素祭司的选拔;其次,飓风在这个季节也可能会从梅洛普登陆到亚特兰蒂斯大陆,这将影响到塔罗祭司和审判祭司对于天象的观察;第三点,刚才那位祭司已经说了,我就不用复述了。”
虽然维比娅说的头头是道,可是这几样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其一,竞技场可以选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其二,飓风登陆的时间是能够事先推算出来的,并且还可以作为塔罗祭司和审判祭司的考核题目;第三,伊菲蒙虽然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勒紧裤腰带的。
我原本可以据理力争,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下头把羊皮纸上的梅洛普划掉。
这时,另一位名叫杰森的祭司说道:“维比娅大人说的一点没错,看来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已经不能用在霍德布尔祭司身上了。”
我惭愧地看向坐在桌尾的霍德布尔。
好在他只是涵养极好地黑着一张脸,并没有做声,倒是坐我前面的迦尔反应激烈,站起来撩了衣袖就指着杰森的鼻子:“你这个杂毛,有种你就打过我,不然立刻给霍德布尔老师道歉!”
“打就打,谁怕谁!”杰森也拍着桌子站起来,“别以为这次元素主祭司之争你会像上次一样赢的那么容易。”
迦尔火冒三丈,掌心已经燃起一团火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杰森也不甘示弱,念动咒语,指尖蓝光大盛。
眼看局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都吓得不敢作声。落针可闻的祭司院里,只有格雷轻轻咳嗽了一声。
——奇迹瞬间发生了。
迦尔肩膀一抖,掌心的火焰刹那熄灭,被奥兰斯拉着坐下,朝杰森哼了一声。而杰森指尖的蓝光也荡然无存,他不服气地撇撇嘴,也乖乖坐下。
看来格雷的权威不仅仅只针对迦尔,在场的每一位祭司都对他忌惮三分。
“看来这位初级祭司的意见并没有令大家满意。”维比娅摊了摊手,不无遗憾的说,“我想你若是再在这里旁听恐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不如先去外面透透气。”
这是明着要赶我走啊!
四周竟然有不少高级祭司附和点头,对着我指指点点,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了。我脑子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
迦尔伸手按住我的胳膊,转头对维比娅说:“普瑞尔是我带来的人。你若是要他出去,那我也跟着出去好了。”
维比娅的脸色立刻很难看。格雷淡淡瞟一眼迦尔,清了清嗓子。
迦尔胳膊明显缩了一下,但还是盯着格雷,不带气喘地说:“我们近几年讨论平等自由的问题,难道仅仅只是停留在讨论上吗?普瑞尔虽然是初级祭司,但他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凭什么让他出去?——我看是有些人容不得他出现在这里吧!”迦尔是个直肠子,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扔给维比娅一个小白眼。
维比娅脸色煞白。她缓缓站起来,盯着迦尔,语气如寒冰:“你要是这样想我的话,那就我一个人出去好了。”
杰森马上站起来:“维比娅大人走,我也走。”
不少祭司纷纷站起来:“维比娅大人走,我也走!”
场面有些失控,有个祭司甚至冲出去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奥兰斯站起来,脾气极好地劝说众人:“会议还没有结束呢,大家都冷静冷静。”
“谁敢走,我就烧了谁的衣服。”迦尔跳到桌上,掌心燃起一团火球。
会议桌主位上的格雷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提高嗓门:“都闹够了没有。”
闹哄哄的会议室顷刻寂静下来。
众祭司都低着头落座,奥兰斯把迦尔拉回座位,又让我坐下。然后拿起一筒羊皮纸卷摊开,在地图上指着东南方向:“梅洛普或许有种种原因不适合举行此次祭司大选,但是派朗城无论是从经济,环境还是人文因素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假如将祭司大选的地点定在派朗城,那么不难预料,比赛期间我们将整日整夜沉浸在商贩的喧嚣声中。”维比娅轻吁了一口气,友善地对奥兰斯笑了笑,“我听说审判祭司的选举是要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在规定的时间内准确无误计算出太阳历的误差,吵闹的环境恐怕会影响比赛结果和最终评定。”
有几个审判祭司颇为认同地点头。
维比娅补充道:“当然,这种恶劣的环境影响不了你奥兰斯,只是对别的审判祭司不公平。”
奥兰斯为难地皱起眉头。
迦尔不耐烦地踢了一下桌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爽快点说一个行的地方得了!”
维比娅面向众人:“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杰森立刻奉承地说:“我听说维比娅大人最爱海音斯的风景,不如就把祭司大选定在海音斯城吧。”
赫鲁附和:“是啊是啊,海音斯的夏季最美。”
维比娅优雅地捋一捋鬓边的碎发:“祭司大选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是由我个人喜好来决定的。杰森,请你在提出意见的时候……”
“海音斯是个不错的选择。”主位上,格雷忽然出声打断。他放下笔,看了维比娅一眼,“那里的竞技场相对完善,夏季气候温和适宜,既能让人放松身心,同时参选的祭司们也能好好展示自己。”
“可是……”
“就定在海音斯吧。”格雷一锤定音,“奥兰斯,你负责安排一下每个祭司的工作。”
……
接下来,漫长的会议就成了奥兰斯的独角戏。他快速翻动着面前的羊皮纸书,准确无误地下达每一项工作。工作内容大概几项:与八王子美斯托的接洽;大选场地的甄选以及布置;大选期间的交通疏导以及安全保障;祭司的住宿以及饮食保障。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国王陛下以及众位王子一路的行程安排。
奥兰斯的工作极有效率,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所有的工作安排妥当,宣布散会。
我的级别太低,没有分配到任何工作。奥兰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就让我跟着迦尔打打杂。于是,我乐颠颠的跟在迦尔**后面往祭司院外走,赫鲁却不知从哪儿杀出来,拿着一把扫帚拦住了我的去路。
迦尔不爽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闪开。
赫鲁一脸谦卑地冲迦尔鞠了个躬,然后指着我说:“很不好意思,迦尔主祭司,因为打扫祭司院的仆役人手不够了,所以我想暂时借用一下您的……”他思考了一下措词,“小跟班。”
迦尔把他推到一边去:“普瑞尔不外借。”
“迦尔大人,请您体谅下我们的难处,毕竟今天到场的都是高级祭司。”言下之意,因为我的级别是最低的,所以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由我来做。
迦尔不耐烦地冲赫鲁呲了一下虎牙,拉着我就要走。
我赶忙说道:“没关系的,这种事情我在皇宫经常做。”
迦尔侧头看我,我冲他点头,他就拍拍我的肩:“那等会儿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说完,就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等着迦尔一离开,赫鲁就把扫帚扔到地上,立马变了嘴脸:“仔细扫,如果有一点灰尘的话,恐怕你今天就得睡在这里了。”
我蹲下捡起扫帚,走回了祭司院。
很奇怪,以前遇见这种事情,虽然也是这样懦弱认命的份儿,但好歹心里还会搬出宝典《装孙子兵法》来为迷航的人生指引一下方向,或者萌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高尚情怀来安慰一下自己。可如今,我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任何的不公都不想去抱怨,只是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扫帚。
我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不是因为周围依旧不友好的氛围,也不是因为身边来来往往的朋友,只是因为他,那个如今只敢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人。
他没有为我改变这个世界,我的世界却已经因为他,而彻底改变了。
……
……
临近黄昏,我才终于把诺大的会议室打扫干净。
作为最后一个离开祭司院的人,我很负责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最后又将大门关好。出门左转,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大殿转角处有人在压低嗓门说话——是格雷和维比娅。我踮起脚打算悄悄离开,却意外的听到谈话声中出现了我的名字。
格雷:“你不该这样明显针对普瑞尔。”
“不该?”维比娅有些激动,“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陛下最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永远是理性公正,以工作为中心,但现在居然会忽然放下工作拿起音乐盒,一听就是一上午。从前他很少进白色后宫,但自从普瑞尔出现后,他甚至会提前结束工作,就为了绕路去棕榈园。你应该还记得,上一次他为普瑞尔推迟了那个重要的会议,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会为普瑞尔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格雷:“维比娅,你多虑了,陛下永远不会失去理智。”
维比娅:“我们成为主祭司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陛下这个样子……格雷,我很害怕,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成了海面的泡沫……”
格雷:“就因为这样你就对付普瑞尔?”
维比娅:“对,我就是要逼他离开欧奈罗宫。”
格雷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没看出来迦尔和奥兰斯一直护着他,再加上四王子殿下和十王子殿下,更不用说陛下那里也……”
维比娅打断:“别说了,就是因为陛下,我才必须让普瑞尔远离这里。”
格雷顿了顿:“其实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
我从来没有听过格雷用这样柔软的语气说话。
可惜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并不想再被迫偷听下去,就故意把手中的羽毛笔和羊皮卷都扔到了地上。听到响动,他们果然立即停止了谈话。我装作若无其事,大大方方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
格雷看到是我,没说话,微微颔首后就转身离开。
维比娅却侧身拦住我的去路:“七日后是陛下的假面舞会,你既然无所事事的话,就去安排这个好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为国王陛下挑选情人的舞会。”
“为什么是由我来安排?”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维比娅轻笑了一下。
我还要推月兑拒绝,但是忽然想起刚才维比娅和格雷的对话,就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幼稚的可笑——她身为塔罗主祭司,想方设法的要刁难我,难道我还能期待自己变成超人和她对抗吗?
我后退了一步,学着赫鲁谦卑的语气:“是,大人,我会竭尽所能办好这件事。”
维比娅冷漠地点点头,提着裙子离去。
……
……
因为一直都在想着假面舞会的事情,从祭司院回欧奈罗宫时,我就走了一条不熟悉的道。七拐八拐后,终于承认自己又一次光荣的迷路了。
皇宫的园子虽然很多,但我差不多都已经认清了,可这个园子我对天发誓从没有见过。院门四周一片浓雾,能见度很低,只有一条七彩碎石路通向前方,朝前走了大约十米,就听见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从路的尽头传来。
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路的尽头是一座从未见过的灰白色宫殿。
穿梭在巨大的罗马柱之间,就像蚂蚁爬在五指山中。殿前那扇金色大门更是宏伟的有些离谱,但是当我把手放在殿门上,殿门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自己打开了!
难道是我今天午餐吃多了菠菜,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大力水手了?
主殿没有人影,也没有鬼影,大理石地面和雪白的墙壁不沾一点灰尘,有淡淡的薄雾飘渺渗透在大殿的每个角落。而哭声是由侧后方的卧室传来,清晰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把东方西方古代近代各路大神的大名都默念了一遍后,才有勇气拿出蜗牛散步的状态一点一点朝卧室的方向挪去。
主殿和卧室间隔了一道泛着宝蓝色水波纹的屏障。
我好奇的用手碰了碰,原以为会像各类灵异故事描述的那样,瞬间被一股大力弹开。谁知,手指竟然轻松穿了去。我不信邪,用脚踢了踢,结果力度没把握好,踉跄了几步进了卧室。
偌大的卧室空无一人。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半圆弧形大床,床上洒满了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而大床旁有一个复合式梳妆台:化妆盒,首饰盒,镶满钻石的水银镜整齐码放在台面上。高挑的落地窗两旁立着十几根罗马柱,柱子顶端都搁了足球那么大颗的夜明珠,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水蓝色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巨大的壁画:画中的男子有蓝绿色的长发和瞳仁,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狂傲霸气浑然天成。可偏偏他的坐姿又是那么恣意慵懒,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一手有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颚,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在王座上睡着也是一件能被人原谅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心底,我对画像上的人有一股莫名的排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从窗幔后面走了出来……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坐在地上。而那个人影已经来到我面前——是个身穿白色长纱裙的女人,她双手撑着膝盖,俯身打量我。滑落的碎发后面,那张脸足以让天下雄性生物窒息:金色的卷发长至膝盖,紫罗兰色的双眸如雾迷离,像是走丢在森林中的精灵,又像是不小心掉落人间的天使。我想任何一个男人在第一眼见着她的时候,都会萌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即使我也不能免俗。
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的恐惧感降低。
我站起来,还没开口讲话,她就忽然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再也不干涉你的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肯让我陪在你身边……”
老天,这是个什么状况,她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还没等我解释,那个女人却又大力把我推开,指着我的鼻子歇斯底里尖叫:“你不能跟珀罗普斯在一起,他是灾难,他会给亚特兰蒂斯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你赶紧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不要接近他,千万不要接近他,不要不要不要!!!!”
乍然听见“珀罗普斯”这个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错愕的瞬间,女人朝我扑了过来,指甲陷入我的皮肉:“你必须听我的,离他越远越好。你不能爱他,不然那将是亚特兰蒂斯的灾难,是这个世界的灾难!这是泰坦族的诅咒,神王的子孙不能和海神的子孙结合,否则整个世界就会因此而毁灭,哈哈哈,毁灭,彻底毁灭!”
原来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我推开她,胳膊被她的指甲刮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也顾不上疼痛,撒丫子就开跑。
疯女人在我身后放声哭泣:“为什么你回来了还要离开?你说过你爱我,难道都是谎言吗?我为你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孩子,抛弃了生命中的一切,为什么你还不肯回到我身边?为什么你爱的是他而不是我,为什么……”
她叫喊的撕心裂肺,我也不敢回头,以博尔特连夺三金的架势冲出了院子,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雾气散去,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个女人的呼喊,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
我捂着鼻子抬头一看,是亚特拉斯。
我愣住了,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傻了似的回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亚特拉斯锁紧眉头,指向我身后:“我是问你是怎么进入雾园的?”
我扶着膝盖大喘气:“走进去的。“
亚特拉斯看着我的手臂:“你受伤了?”
他掏出手绢递给我,我忽然想起从前胳膊受了伤,他亲自喂我吃饭,还嫌我啰嗦……不知为什么,鼻根有点酸。我礼貌地接过手绢,擦干净伤口渗出的血珠。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是命令的口气。
我有些不甘心:“里面的女人是谁?”
“与你无关。”亚特拉斯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疯女人应该就是从前让他痴迷的希腊公主吧?为了抢夺她,亚特拉斯还发动过一场针对希腊的战争。可是之后他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珀罗普斯,爱上了自己父神的情人……
圣安德烈斯说得对,国王从来不会放太多的热情在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情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保质期不过七天。
亚特拉斯转身准备离开。
我死死捏着还带有他温度的手绢,叫住他:“陛下,维比娅大人要我策划给你的假面舞会。”
“那就辛苦你了。”他连头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