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待了两三天,千琉璃对拜访的人一概不见,毕竟她之前病重下不来床是京都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儿,一出戏必须要演完,而濮阳逸这几天也着实有些忙碌,既要在王府里当他的宁王爷,又要时不时的进宫化身为伴月公子给老皇帝瞧病。
王府里的侍妾也经常上门想给她请安,却被她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了,千琉璃一见那些个眼珠直打转,心怀不轨的女人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正如濮阳逸所说,这宁王府还真是细作一堆。
千琉璃又回到了王府风平浪静的生活,偶尔月侧妃和蓝侧妃来找个茬,侧面的讽刺她几句,都被她不阴不阳的还回去了,日子倒也顺风顺水。
翌日,是千琉璃给相府回请帖约定好去回娘家的日子,濮阳逸一早就来了,眉眼透着一丝倦态,看的她心头划过一点心疼,把睡的迷迷糊糊的瓜娃子拎起来,梳洗完毕后,就跑到了小厨房,做了两碗养胃的小米粥。
濮阳逸的口味古怪的很,不爱能刺激味蕾的辣椒,反倒对清淡的食物情有独钟,以前她以为是他中毒才食不得辛辣,但他既然是伴月公子,那他体内的毒该早就解了,吃什么也该百无禁忌才对。
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濮阳灏是第一次和他崇拜的父王吃饭,很有些不自在,正襟危坐的小口抿着小米粥,垂下的眼帘不时的飞快觑他一眼,又怕被他发现,小动作做的尴尬又紧张。
濮阳逸一如既往的淡定,慢条斯理的喝粥,连眉毛都不抬下的,似乎对濮阳灏的观察视若无睹,千琉璃不爱吃这软糯糯的稀粥,只勉强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托着下巴目光饶有兴趣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像打量新奇事物般,浓郁的兴味之色在眸中蔓延。
“母妃我吃饭了。”濮阳灏乖乖的吃干净了碗里的粥,才放下筷子。
“乖。”瓜娃子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不过今天比以往更加听话,这主要是濮阳逸的缘故,大概是小粉丝遇见大明星的心理,总想表现的好一些,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濮阳逸擦了擦嘴角,优雅的将象牙筷搁在桌面上,看向千琉璃道,“走吧,给相府的礼物我已经派管家备好,时辰也差不多了。”
千琉璃整理了一下发髻和长裙,淡蓝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云髻高挽,斜插碧玉龙凤钗,清新又不失典雅,不似她平日里的简单装束,华丽又隆重。
濮阳逸含着点点笑意的眸光在她画着华妆的小脸上流连了半响,以前的千琉璃就爱好如此打扮,他一直没觉得有多美貌,现下被这小女人同等的装扮,却看出了不一样的风情和魅惑。
“美不美,看大腿,可惜这腿露不出来。”千琉璃有些遗憾的踢了踢腿,原主的身材还是一流的,身段高挑,纤细却不瘦弱,除了胸前有些含苞待放的感觉,其他的地方倒是完美。
“你还想露腿?”濮阳逸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阴森森的道,“明天就给你的裙子加厚三分。”
“这大夏天的,我都恨不得三点式luo奔了,你居然还要给我加三分厚度?你想谋杀就直说。”千琉璃翻了一个白眼,扯了扯垂泄在腰间的丝带,“真不想出门,外面太阳晒的人汗流浃背。”
“马车里已经放了冰盆,不会热。”濮阳逸道。
“那走吧,估计父亲还在等我。”千琉璃皱眉想了想,“相府有几个正经的主子?上次绿依给我说过一回,我全给忘了。”
“马车上说。”濮阳逸懒懒的道,“相府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濮阳墨去了一回就迫不得已的纳了个侧妃,可见女人如虎。”
闻言,千琉璃开怀一笑,忍不住的打趣他,“你不会去了一趟后跟濮阳墨一般也纳个妾回来吧?”
“相府里有两子三女,嫡长女就是你,才刚入了端王府的庶次女是千飞絮,还有一名云英未嫁的庶女是千芷柔。”濮阳逸也笑了,“可惜她们看不上宁王府。”
“这都什么破名字啊。”千琉璃嘀咕了一句,“娇滴滴的听的人反胃。”
“走吧。”濮阳逸起身拉住她的手,千琉璃也不矫情,任由他拉着,转身对濮阳灏道,“喜之郎,要不要跟母妃去相府?”
濮阳灏点点头,神色有些怯怯的拉住她另外一只手。
濮阳逸浅浅的皱了下眉,显然不太乐意让濮阳灏也跟着去,千琉璃看出了他的心思,冲他粲然一笑,“瓜娃子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他年纪太小,相府的女人虽然如狼似虎,但对着这个小屁孩应该施展不出什么美人计吧?”
“你想的太歪了些。”濮阳逸笑了笑,看了一眼怯生生拉着千琉璃小手的濮阳灏,轻轻一叹,改口道,“好罢,就带他去。”
濮阳灏嘴角忍不住的勾了勾,但又铭记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戒条,嘴角扬起一半就骤然收回,但眼底那无法掩饰的雀跃还是泄露了他欢喜的心思。
千琉璃耸了耸肩,径自往前走。
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充当车夫的依旧是宁琪,自从濮阳逸被千琉璃抱过后,他最近基本需要在外面伪装双腿不便之时都是千琉璃发挥劳动力的辛苦。
一行三人上了马车,千琉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抱怨道,“王爷应该学会自力更生。”这句话也隐晦的点出了他该恢复双腿能行走的能力,省的她累得半死。
“过阵子吧。”濮阳逸沉吟了片刻,“现在还不是时机。”
“我看你是骑虎难下吧。”千琉璃白了他一眼,他装了这么多年,乍然想如一个正常人那般行走,还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并不简单,装傻容易恢复难,不引起别人的疑心就更难了,除非尘埃落定,无人敢置喙的时候才能公开。
“我越弱别人防备越低不是么?”濮阳逸反问。
“外强中干。”千琉璃对他的装傻充愣不予置评。
“时势所迫。”濮阳逸眉眼低垂。
千琉璃瞧他眉宇间藏了一丝倦怠,不由有些心疼,最近这几日他一直在皇宫和王府两地之间往返,想必身心俱疲,皇后既然打了想上朝议政的算盘,就不会让伴月公子成功的医好皇帝,所以濮阳逸压力也是极大的,伴月公子的身份毕竟是民间的医者,没有反抗皇后的余地,治病期间一定会被皇后多加阻挠。
朝堂如今几乎乱成一锅粥,皇后霸权,她手底下的党派如大树般盘根错节,想要清理谈何容易,千琉璃暗暗咒骂那不靠谱的皇帝,年纪还没老,心却昏聩了,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被一个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滑稽又丢人。
“你是在心疼我么?”濮阳逸见她眉头紧蹙,眼中隐了一分担忧,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语气也轻松了。
“是啊,有那么一点儿。”千琉璃老实的回答,“毕竟你是我的粮库,如果你倒下了,我还怎么当一只吃白食的蛀虫?”
濮阳逸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好笑的道,“你呀…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千琉璃听他吞吞吐吐的,不由好奇。
“真是让我不得不喜欢。”濮阳逸目光含笑的吐出一句话。
“那是,本小姐的魅力无人能敌。”千琉璃捧起他的脸,即使看了无数回,仍旧被这张颠倒众生的容貌弄的心痒难耐,咂了咂嘴,生怕一不小心流出口水,色眯眯的道,“俗话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今晚我想空一下。”
“今晚?”濮阳逸眸光升起一抹火热。
“就今晚,意下如何?”千琉璃问的很自然,面色很坦然,像是在说一件关于吃饭喝水般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今晚,怕是力不从心。”濮阳逸突然颓败的抚了抚额,语气难得有一丝懊恼,“我要进宫,估计回不到。”
千琉璃心头好不容易漫上的一丝情动顿时不翼而飞了,眼眸中的色光小腿,颓废的叹息道,“那可真不巧了,你最近忙的很,还是推迟一些日子吧,不然第一次就留下不美好的回忆,以后会让我望而却步的。”虽然原主和濮阳逸有过一次夫妻之时,但对于她来说,和男人滚床单仍是没有体验过的新鲜事儿。
濮阳逸干咳了一声,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转开,抬眸看向车顶。
濮阳灏则有些茫然的扫视着两人,莫名感觉马车里的空气有些热了,不明所以的询问,“母妃,你和父王在说什么?”
“说造人计划。”千琉璃大大咧咧的道。
“什么叫造人计划?”濮阳灏更迷惑了。
“你还小不懂,等你十岁左右差不多就能明白了。”千琉璃笑吟吟的道。
“还好早呢,明年儿子就要去上书房读书了。”濮阳灏回答。
“上书房?”千琉璃拧眉想了一会才想起上书房是个什么地方,就是一群天潢贵胄读书的学堂,会有一些大臣的子嗣做伴读,“那你挑个伴读吧。”
“儿子早就想好了,早个学识好又不爱说话的人做儿子的伴读。”濮阳灏成竹在胸。
“不好不好。”千琉璃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
“为何?”濮阳灏不解。
“孩子窝在一起,容易发生冲突,万一有人故意找你麻烦,你瘦的跟竹竿子似的打不过人家该怎么办?”千琉璃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三天两头的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如果打输了还不能报复,因为毕竟都是孩子,性格不合也是常有的事儿,“娘亲给你找个会打架的,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和你的伴读一块儿揍他,把他揍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知道吗?”
“打架是不对的。”濮阳灏急急的道。
“那挨打就是对的了?”千琉璃对他的认知嗤之以鼻,不屑的道,“我们也不挑衅滋事,但假如有人主动看你不顺眼,你也别学夫子那套的迂腐,该打的就打,打不过的母妃帮你去打,只要你占住理,就是皇后敢惹你,母妃也绝对打的她缺胳膊少腿,叫她以后就学着你父王坐轮椅。”
无辜躺枪的濮阳逸模了模鼻子,没见过如此教导儿子的,不但不劝濮阳灏学会息事宁人,反而要主动出击,真是彪悍的女人。
“儿子不会打架。”濮阳灏磕磕巴巴的道。
“不会打就学,谁拳头大谁的道理就硬,别学你父王弱不禁风,跟朵花似的,风一吹就凋零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千琉璃认真的道,“娘亲希望你能做武将,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要文武双全,你看御史台的那些文官,整日里除了之乎者也,拿人做筏子显得自己清高廉洁外,还会点别的有用的技能么?你可千万那长歪了,咱不上杆子欺负人,但若是有人敢不长眼,你就可劲儿的打!放心,母妃是你坚强的后盾。”
又一次躺枪的濮阳逸不能淡定了,什么叫他弱不禁风?他武功虽说不是独步天下,但胜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是弱不禁风了?
“会不会太粗鲁了?”濮阳灏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濮阳逸,又看向义正言辞的千琉璃,有些弱弱的道,“君子讲究动口不动手,应该以德服人!”
“天那,你真的被那些教科书被洗脑了。”千琉璃一听这话,顿时急的团团转,抓耳挠腮的道,“你还真的把那一套老掉牙的规矩给灌注到脑袋里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洗脑的太成功了。”
“吃了亏涨了教训就好了。”濮阳逸不置可否。
“难道要让他挨几回打才行?”千琉璃有些舍不得,但她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儿子长歪了,心里为难了半响,才虎视眈眈的瞪着濮阳灏道,“我警告你,瓜娃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现在不明白母妃的忠言逆耳,等到时候别打的屁滚尿流的时候,可别抱着我哭。”
“怎么会呢,皇室子弟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温和守礼,言谈又妥当,不会乱来的。”濮阳灏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真是读书读傻了。”千琉璃一手按住额头,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濮阳逸怀里,唉声叹息,“你整日里待在王府,见过几个皇室子弟,咦,不过睿妞儿还有濮阳墨还没有正妃,两府自然也没有小王爷,父皇的幼子中好像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就你们两个身份不相上下的,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瞎操心。”濮阳逸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垂在耳畔的一缕发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我这不是怕瓜娃子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么?”千琉璃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也罢,儿大不由娘,还是让他自由自在的生长吧。”
“不如我们再生一个?”濮阳逸调笑道。
“除非你能保证是女儿。”千琉璃一本正经的道,“不如我不要,男孩子太捣蛋了,喜之郎就是个典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孤僻的道路上拉回来,养儿子太费劲了。”
“这我怎么能保证?”濮阳逸哭笑不得。
“不能保证就不生。”千琉璃坚定立场,“等你的医术什么时候能上升到可以自由控制生男生女的时刻,我们再考虑造人计划。”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会实现。”濮阳逸简直拿她无法了,就算他在研究千年,似乎也不能控制生男生女这天注定的事儿吧?
千琉璃心情纠结,自个儿的玩手指,也不说话,濮阳灏天生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尤其濮阳逸还在这里,他就更加沉默了。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车外宁琪的声音响起,“王爷到了。”
千琉璃先例行公事的抱着濮阳逸下了车,随即又拖着喜之郎携手而下,刚站定在地面,就看到一座规格不逊于王府太多的建筑群,那烫金的牌匾上三个闪闪的大字,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待,见到标志着王府身份的马车一出现,立刻就有人去通报了。
丞相府的台阶旁也修葺了可供轮椅正常同行的斜坡,千琉璃取代了宁琪的位置,推着濮阳逸进了王府,濮阳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目不斜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沉静如水。
“奴才拜见王爷,王妃。”守候在门口的管家和护卫忙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濮阳逸摆手。
“王爷王妃,相爷和老夫人已经在慈安堂等候多时了。”那管家笑的有些谄媚,在千琉璃看来,他的笑就如一块五花肉,却因为烹煮时间过长,油腻居多。
“劳烦赵管家上前带路。”濮阳逸含笑点头。
赵管家立即点头哈腰的把三人领进了王府,期间还关切的询问千琉璃和小王爷是否乘坐软轿,但却被她拒绝了,好几日都没动弹了,骨头有些酸涩的感觉,多活动一下也不是坏事。
边走边环顾四周的景色,大户人家的院子布局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挑拣出贵重又好看的,一股脑的按照一定的格局摆放,没什么新意,看来看去都一个模样,也不会推陈出新,一贯的老路子,草草的扫了几眼千琉璃就没什么兴趣的收回了目光,通过前院,就抵达了后院,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老夫人的慈安堂。
濮阳逸其实不太乐意进后院,毕竟他是男子,后院是女子居住的地方,男女有别,虽然大临民风不似前朝那般墨守成规,但该避的嫌他还是应当谨守,可他又担心琉璃不懂得变通,会受气,尽管她知道现在的她比以前要聪慧的多,但他还是希望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毕竟,相府这个地方,里面的腌臜,跟皇宫相比,也就稍逊一筹。
后院也不是没有男子踏足的,何况他是相府的女婿,也是不要紧的,濮阳逸眸光轻闪,直接忽视了四周丫鬟的抽气声和含羞带怯的眼神。
千琉璃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丫鬟的羞怯脸庞,不由瘪嘴,原来她的男人也不是没有销路。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慈安堂,刚进屋子,千琉璃双眼就如探照灯一般打量起慈安堂用来接待客人的厅堂,最高的首座上坐着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太太,满头银丝,但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透露着精光,身穿福寿延年图案的褙子,深褐色的裙装,右手旁还搁了一根龙头拐杖。
首座两边就是两排椅子,椅子中间放置了小桌,桌面上摆放了茶水点心,一中年男子坐在老太太的右下首,眉目英挺,身体略微有些发福,但仍不损他目光的犀利和嘴角抿起的冷凝,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朱钗,香娇玉女敕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真应了她的名字,柔弱如风。
中年男子就是千丞相,他下首的座位上坐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了,还打扮的人比花娇,满头珠翠,那小眼神像带了钩似的,眼波流转俱是勾人的风韵,千琉璃龇了龇牙,没看到相府里她那两个哥哥,连嫡亲的兄长都不在场,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去了。
她和濮阳逸刚进入几人的视线内,“大姐姐回来了。”千芷柔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一双水意朦胧的眸子欲语还休,如小鹿般招人疼爱,声音更是似黄莺出谷,婉转动听,娇滴滴。
“三妹。”千琉璃还没弄清楚相府是怎么个情势,便收敛了一些本性,依照濮阳逸为范本,依葫芦画瓢的客套又疏离的称呼。
“王爷王妃请坐。”虽然千丞相是濮阳逸的岳父,但身份摆在这里,千丞相可不敢拿乔,连忙起身。
“王妃坐。”濮阳逸惜字如金的吐出三个字,他则依旧坐在轮椅上。
千琉璃挑了一个他手旁的座位就坐了下来,笑着扫过堂内的三人,温和打着招呼,“祖母,父亲,三妹。”
“许久未见到琉璃了,出落的越发好看了。”老夫人探究的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嘴里夸赞道。
“都是孩子的娘了,哪有什么好看的。”千琉璃故作羞涩的道,话落,她伸手一拉濮阳灏,将他抱在自己腿上,“灏儿,叫曾外祖母,还有祖父,这是三姨。”
“曾外祖母,祖父,三姨。”濮阳灏听话的依次叫道。
“好孩子,到曾外祖母这儿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夫人满脸慈爱的朝他招了招手。
濮阳灏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千琉璃,直到她点点头,才从她腿上跳下,缓步走到老夫人跟前,郑重的施了半礼,“曾外孙给曾外祖母请安。”
“真是好孩子。”老夫人伸手去模他的头,濮阳灏有些不习惯的想躲,但他自小受到的礼仪告诉他不能躲避便硬生生的忍耐着。
“大姐姐,三妹好想你啊。”千芷柔步履生香的走了过来,眸光含情的瞄了一眼濮阳逸,心口小鹿乱撞,只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如从画卷里走出的仙人一般,心下莫名的掠过一丝羞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了目光,但心跳却陡然加快了许多。
千琉璃敏感的注意到了千芷柔的小动作,不由挑眉,难不成她这位好妹妹喜欢上了濮阳逸?可是宁王府却不是京都女子择婿的好场所,王府里女人不计其数,加上濮阳逸断袖又双腿不便,身体更是差强人意,千芷柔眼光倒是不错,估计是濮阳逸的一张俊美的脸起了作用,少女怀春是每个闺中女子逃月兑不了的,尤其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平日里连男人都见不到,更遑论是濮阳逸这种极品?
千芷柔自来熟的腻在千琉璃旁边的椅子上,借着和她说话的空档,眼尾的余光停留在濮阳逸秀雅如画的脸上不肯挪开,以致于和千琉璃对话时显得心不在焉。
濮阳逸忍下心口的那抹厌烦,也不打算和千丞相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道,“千丞相,不知今日你早王妃有何要事?”
“的确有些事,琉璃跟为父去书房一谈可好?”千丞相同样的不拐弯抹角,“琉璃的母亲去世前给她留下了一些东西,被老臣放在书房睹物思人,现在老臣觉得那些物件还是还给琉璃比较好。”
千琉璃暗地里翻白眼,这是打同情牌的节奏么?他知道他这话一出,濮阳逸自然不好强硬的跟着她一同前去书房,千丞相是有什么隐秘的话要交代自己,所以才想支开濮阳逸。
濮阳逸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那古灵精怪的心思连自己都招架不住,千丞相即使是一头老狐狸,也不见得能应付的来,他只怕千丞相使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一时间,有些犹豫。
千丞相没得到濮阳逸的回复,深邃的老眼浮现出一抹深思的光芒,据他的情报,他这大女儿嫁入王府好几年都不得宁王爷的半丝宠爱,而大概半个月前,水韵说她失忆了,然后月兑胎换骨,竟把宁王爷的心都给抓住了,这才引起了他的重视,所以才有了请帖一事,现在从濮阳逸的表情来看,他心里是真的有千琉璃的,毕竟那眼睛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甚好,刚好女儿也想父亲了,正好想跟父亲聊一聊呢。”千琉璃如水的眸子眯了一下,很快的就睁打,眸内闪烁着笑意,“那王爷就带着灏儿好生的逛一逛相府。”
“早去早回。”濮阳逸也不顾及四周的人,捏了捏她柔滑的小手,语气不难听出一丝缱绻的温柔,“本王等你。”
“好的。”千琉璃想朝他飞了媚眼过去,但这好歹是相府,她可是背负了重要的任务,不能得意忘形,只将一个贤妻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出门前妾身对王爷说的话,王爷莫要忘记了。”濮阳墨来一次就纳了个妾,她可不想濮阳逸被她这娇俏可人的三妹妹给勾搭了。
“本王听王妃的。”濮阳逸眼底划过一丝愉悦,温润的点头应承。
千琉璃这才满意的阖首,将目光调转到千丞相脸上,冷不防和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接触,在察觉到他眼中的探究后,顿时意味不明的笑了,“请父亲先走,女儿后头跟上。”
千丞相吸了一口气,敛去眸中多余的色彩,站起来大步出了慈安堂,千琉璃低眉顺眼的跟上。
到了后院的小书房,千丞相关上了房门,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也不开口叫她坐,千琉璃今天像换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了嚣张又彪悍的性子,低垂着头,垂手而立,一副听训的样子。
千丞相看到她如此模样,心里的怀疑消散了些,即使是失掉了记忆,但骨子里的懦弱和自卑依旧不减,在她这个父亲面前,依旧不敢造次。
“听说你失忆了?”千丞相目光沉沉的打破沉寂。
“是的,大概是半个多月前。”千琉璃下意识的回答,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惊异的道,“父亲怎么知道的?女儿知道自己失忆后,很害怕,不敢说给任何人听。”
“你不用管为父是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千丞相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随即直奔主题,“你觉得王爷对你好吗?”
“挺好的。”千琉璃脸上应时应景的现出一抹羞红,如普通的小女儿家谈到夫君时羞涩又甜蜜,“就是王爷性子比较冷淡,但对女儿还是不错的。”
“你和那个苏清绝是怎么回事儿?”千丞相似乎今天打定主意要从千琉璃这获取更多的信息。
闻言,千琉璃羞红的小脸顿时一白,有些不安的道,“我听绿依那丫头说,以前的我和苏公子有些…关系是么?”一副难以启齿的姿态。
“是为父从苏公子那听说你性情变化的太突然,简直和之前不是同一个人,他觉得蹊跷,才来为父这里取证。”千丞相忽然想起了苏清绝的话,他口中形容的失忆后的千琉璃可不是眼前这个柔弱不堪,乖顺又温柔的女子,难道她是故意装的?千丞相越看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何她的改变会如此巨大的原因。
“其实苏公子误会了。”千琉璃咬着唇,委委屈屈的道,“女儿刚失忆的那阵子,十分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府里掌权的不是我,而是月侧妃和蓝侧妃,若不能抓住王爷的宠爱,那女儿在王府里过的可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所以我便收买了府里的下人,又学了那些…下九流的招式来吸引王爷。”千琉璃一边心里暗骂,一边还得声泪俱下的演戏,“父亲别怪女儿善做主张,实在是女儿在府里的处境太过不堪,女儿不想坐以待毙,即便用出为人不齿的法子,也要抓住王爷的心,不然女儿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说着,她使劲的挤了一滴眼泪,但眉眼却故意透露出一丝得意,因为据她的了解,原主是属于胸小无脑的角色,失忆后会有一定的改变,但也不能连骨子里深埋的东西都变了,演戏就得入木三分,才能叫观众融入其中。
“那后来呢。”千丞相看出了她眼底内的得意,不由暗骂一声蠢货。
“没想到王爷表面清高,但心里其实也极爱那些招数的。”千琉璃暗说了一句对不起,面上却害羞的把濮阳逸的形象完全歪曲了,“许是王爷太久没有接触过女人,而女儿姿容也是不差的,便成功的获得了王爷的垂青,而慢慢的相处,女儿发现王爷不喜欢奉承他的女子,弄懂了王爷的口味后,女儿便特意把自己打造成王爷中意的类型。”
“王爷喜欢野蛮又刁钻的女子?”苏清绝形容改变后的千琉璃就是这两个词语。
千琉璃心里一抽,她刁钻又野蛮?瞎了那苏清绝的狗眼,面上却正色的点头,“父亲应该也知道王爷是断袖,他喜欢男人无非是因为女人太过娇柔做作,而男子威猛霸气,所以女儿才会如此行事。”
“原来是这样。”千丞相有些明白了,京都里还是有些小馆儿的,为了应酬官场上的同僚,他也去过,男风在大临并不算稀奇,天下芸芸众生,个人喜好不一样,他也曾经见到过有武将之流,表面上威武不屈,但却喜欢被人压在身子底下。
“女儿也是为了日子能过的好点,才不惜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来迎合王爷的喜好。”千琉璃嘴角的得意又深了些,看在千丞相眼里,顿时更加深信不疑了,虽然她现在的确比以前要聪明了些,但也只是些小聪明,不值一提。
“你做得很好。”千丞相赞赏道,“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夫君的宠爱,日子过的确实艰难,你为了自己着想,为父虽然不赞同你的做法,却也觉得宽心了许多,毕竟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为父也想你生活的好。”
“女儿就知道父亲能懂女儿的心意。”千琉璃眼中感动和得意之色交织,既承了他的关怀,又泄露出她是个‘笨蛋’好控制的讯息,还不动声色的将现在的自己和原主积累在千丞相心里的形象有了一些重合。
“不过,有夫君的宠爱还不够,如果没有娘家的支持你这宁王妃也是当不好的。”问够了想问的问题,千丞相又开始了他下一步恩威并施的计划。
千琉璃立即连连摇头,“女儿晓得,月侧妃在府里经常就用李国公府的势力来压女儿,如果父亲愿意做女儿的支持,女儿自当感激不尽。”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一笔写不出两个千字。”千丞相脸上有一种欣慰的神色,也不知是真是假,“王爷对你也许是一时的新鲜感,若想盛宠不衰,必须还要出奇招。”
“可是王爷十分喜欢女儿啊。”千琉璃故作不解,同时有些不服气的道,“就连女儿在王府里胡作非为,他也不介意,反而更加宠爱女儿了,女儿越骄纵野蛮,王爷越喜欢呢。”
千丞相不赞同的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不能依靠宁王爷一时的新鲜感就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
“那女儿该如何做?”任性够了,千琉璃立即摆出了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这样吧,琉璃把王爷每日生活的作息和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说给为父听,为父帮你好好分析一番,说不定会找到王爷另外的喜好。”千丞相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千琉璃心里冷笑,面上却有些为难的道,“父亲,这样不好吧?这样等于是监视王爷呢,万一王爷恼了女儿,那女儿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每个人骨子里都有自私自利的成分在,如果她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千丞相的要求,反而会惹的他的怀疑,毕竟就算是父女也不见得有多亲密,所以她要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虑问题。
这戏才演的真,千琉璃不打算让老狐狸的千丞相信她十分,因为他那样的人是天生的阴谋家,就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千琉璃,他也不一定全然相信,而她要的,只是他一半的相信,这就够了,只要他敢利用自己,她就敢反过来不着痕迹的摆他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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