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开封府(后称“汴梁”)的繁荣,如今最有参考价值的画卷,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是北宋都城汴梁及汴河两岸的繁华与热闹的景象。事实上,北宋朝商品经济的发达一直被后世视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飞跃点。这一时期,文化的繁荣与市民经济的发展影响最是深远。这一切,得益于北宋重文轻武的国策。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文化的繁荣直接促进了经济的繁荣。
开封府是城上城,也是城中城。
三层城墙围护,皇城居中,外为内城,再外为外城。外城为商业区和居民区,内城与外城间有一段缓冲地带,是为了确保皇城的安全。街道宽的有二百步,最窄的也有二十五步朝上。街道两边,散布着一些货商和杂耍艺人,吸引着来往人群的关注。只不过他们人数众多,有的甚至已经占到了路中央。
“方才两个月的时间,开封府的侵街现象已经这般严重了。”一名进城的乡绅抱怨。
汴梁城的商人越来越多,坊市根本容不下,一些商人就占街为市,做起买卖来还方便了不少。“侵街”现象一是开封府衙门监管不力,二来也是开封府经济过快发展导致的。所以才有人说过:开封府的地下铺满了黄金。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它的后半句是“黄金之下就是淘金者的尸骨”。当然,这个是后话。
书归正传。胡作非挤在进城的人群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地方。
“兄台,要买书卷吗?”他低头,一个坐在地上的小贩正笑脸盈盈看向他。
胡作非一怔,继而蹲下去,捧起一本《开封府城志》打量着。小贩说:
“二钱银子。穷不了你,富不了我,喜欢就拿走吧。”
这是一本记录着开封府历史渊源和风土人情的书,与之前胡作非曾看过的一些书籍有许多类似之处。但是又有许多地方让胡作非眼前一亮,比如在论及开封府“侵街”一事上,作者在按语中便提及扩建周边乡村,分散开封府人群的做法。
这一计策与现在的卫星城市建设不谋而合。胡作非皱着眉头合上书,见书皮子上并未写何人所著,于是问那小贩道:“此书是何人所著,几时出现的?”
小贩应道:“大约是去年立冬前出现,只此一本,却不知是何人所作。”
胡作非点点头,掏出银子买下这本书,一声厉喝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只是他专心致志的埋头看书,没有抬头理会。
“贼你妈,哪个叫你在这里摆摊的?”
一身皮甲的大胡子走到一家包子摊前,不由分说的抬起一脚便把笼子屉子踢翻。包子摊的主人还想去捡,大胡子身后转出一队披甲带挂的士兵,不由分说的对着那些笼屉又踩又踹,等到他们一阵修理完,满地的笼屉扁的像一张张宣纸。包子摊的主人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呜咽着伸手还要去捡。
大胡子瞪着一对儿大眼,跟着抬起又是一脚。这次他直接踹在了那商人身上,那人翻了几个滚,跟着趴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自己肚子。
大胡子瞪着周围摆摊的众人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侵街的下场!你们这些刁民,皇城之下岂容你等猖獗?今日本将军网开一面,你等速速离去,今后若是再被本将军发现有不轨的作法,休怪本将军手上的刀不认人!”
“大人,我等家中都有妻儿老母,你断了我们财路,要我们怎么活啊!”
一群沿街摆摊的小贩纷纷向着这位开封府赫赫有名的羽林大将军赵承宗跪下,口中苦苦哀求。赵承宗顿时气的面部狰狞起来,一拔刀,怒喝道:“开封府每天进进出出数万人,你们堵在这城门口,是个什么理?老子念在你们这群刁民本性不恶,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识好歹,那便怪不得老子了!羽林军听令,将这些刁民抓入大牢,但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那群小贩一听此话,顿时作飞鸟散。原本拥挤的街道顿时宽敞起来,可见赵承宗在开封府的凶名竟能如此。
“赵将军好手段,这些百姓被你一唬,却也不敢再求情。”
四抬大轿落在地上,程德玄款款走到赵承宗身边,笑盈盈道。
赵承宗摇了摇头,说:“程大人,这些刁民顽劣不堪,虽是忌惮朝廷的威望,暂避锋芒。然不消三日,这群人就又会出没。我的羽林军有监管皇宫的重任,却不能和他们整日纠缠。”
程德玄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只是这些刁民不服教化,非雷霆手段不能对付。皇城之中,也只有羽林军才有这般能力。”他抿着胡子,看着四下奔逃的小贩,忽然眼前一亮,伸手向前喊道:“看书的小哥,留步!”
胡作非合上书皮,一见周围没了人,再看到一堆威风堂堂的士兵站在路中央,下意识的赶紧退让。忽然被人叫住,他还有些怀疑的四下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他像个二傻子似的杵在那。
程德玄和蔼的一笑,慢步走到胡作非面前。扫了眼他手里的书本,问:“这本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胡作非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程德玄,连那群当兵的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的,想必是个朝廷的大官。胡作非不敢得罪,恭敬道:“草民是从一位小贩处购得的。”
“原来已经落到了市井之间,可笑,可笑。”程德玄叹了口气,见胡作非一脸疑惑,解释道“此书正是本官所作。当初曾赠给一位友人,如今再见,不胜唏嘘。”
“原来你就是写书人!”胡作非恍然大悟,一时间也忘了二人的身份天壤之差,低头翻着书,而后拉着程德玄的胳膊,问道:“你在书中说,要治理侵街的现象,唯有善加引导方能解决。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你如今为何又寄希望与暴力?”
程德玄眼神一淡,继而发笑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开封府人多嘈杂,本官不是没试过引导,只是人心本恶,这些商人为了利益根本就不服管教……”
“那只能说是引导不合理!”胡作非急了,叫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不让人家有钱赚,人家凭什么听你的?要我说,你得给他们腾个地方,既有钱赚,还不能给你添麻烦。”
程德玄眯起了眼睛,好好打量了一番胡作非。此人貌不惊人,谈吐却颇为大胆,程德玄道:“你是开封府人士吗?”
胡作非看着程德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冲动。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大官姓甚名谁,但是以他的身份,若是肯提携自己一番,入仕为官想必绝非难事。胡作非心里盘算一番,说道:“在下是从夏州来的。”然后,他又加重语气道:“来做官的。”
“做官?”程德玄一怔,接着笑道“你知道怎么做官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学。”
“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做官?”
“凭我的才智。”胡作非举起那本《开封府诚志》,咧嘴笑道“还有这个!”
程德玄开口大笑,回头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赵承宗,对胡作非说:“你跟我来吧。”
他把胡作非领到赵承宗面前说道:“赵将军,能否借我三位羽林军的壮士?”
赵承宗不知道程德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过头对着队伍喊道:“徐锦衣、白彪、王山,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