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序然知道,梦盈这样做,是不想让自己马上就和这些人撕破脸皮,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レ思路客レ即便自己是朝廷的命官,但这些人在本地经营多年,好多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梦盈说道:“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只有真正的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才能有计划的实行自己的方略,也就是说要后发治人,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李序然理解的点点头,同时,嘱咐梦盈,自己要是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要多和杜唐、徐明、惠浩商量,尽快融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交代完后,李序然走出门外,这时,有人禀告他,轿子已经在衙门口等着他了,晚上就在城南的银满江大酒楼,也是本县最好的酒楼。
李序然走了几步,突然,看见院子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就在他快步走过去想看个究竟时,一个眼尖的衙役看见了他,急忙站了起来,同时,手使劲背到身后,另外的几个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大人,老爷、李大人……”,这些人慌乱的叫着李序然。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快点”。
那些人相互望了几眼,看见知县老爷如此严肃的表情,只好慢慢的把手拿到前边。
“把手打开,让我看看”,李序然命令到。
那几个人哆哆嗦嗦的伸开了手。
原来,手里面拿的是一些碎银子。
他们刚才是在赌钱来着。
李序然立刻怒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在衙门里聚众赌钱,成何体统?,这要是让老百姓看见了,会怎么说?”。
但是李序然看见这些人好像并没有害羞或者害怕的样子,看来他们是习以为常了,同时,由此看出,他的前任也是对他们的管教不严。
说起自己的前任,李序然也是很矛盾的。
他的前任是个老头,年纪一大把了,也就没有什么魄力了,自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他也没有贪污腐化。最后也就算个退休了吧?这大概就是通常所说的“庸官”吧。
李序然正要继续批评这些人,但是,有个衙役说道:“大老爷,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你赶紧去赴宴吧,那么多富商等着呢”。
听了这句话,李序然心里一惊,他明显的看见这些人的表情是很复杂的,好像要告诉自己:我们赌博怎么了?那都是小钱,你去银满江吃一顿要多少钱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的一举一动当然会影响到衙门里的差役,这在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到衙门里的风气。
原本准备继续批评他们的李序然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但是,他还是严厉的说道:本县要重新整顿县衙的秩序,到时你们就知道了,以后把这些臭毛病给我收起来。
“是是是”,这些人急忙说道,但李然的心里知道,这些人还是并不认可自己,也许他们不再在县衙里赌钱了,但在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因为,“习惯”,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时间长了,就不好改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李序然走到县衙门口,整整齐齐的停着一排轿子,除了轿夫,每个轿子前还站着一个下人,看来,是专门伺候他们这些人的。
这时,李序然急忙收起他刚才的脸se,马上变得有了笑容,尽管,他知道:不管是县衙门口的差役,还是来往的百姓,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会怎么想?怎么看?
知县大人第一天来上任,晚上就要去太仓县最有名的酒楼和最有钱的富商一起吃饭喝酒,这里面意味什么?恐怕不是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银满楼在太仓县城南最繁华的街道上,无论是建筑风格和还是菜品的档次,都是太仓县首屈一指的。
由于来这里的人都是有些钱的,花钱又比较阔绰,银子大把大把的,所以叫银满楼。
李序然他们被安排到了最顶层的一个单间里,上面站着八个丫鬟,门口两个,窗口两个,大厅里站着四个。
窗户打开,可以看到楼下的行人和车马,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酒店的老板早已经尾随到了这里。
“小民张大财拜见知县大老爷,见过各位老爷,今天是知县老爷李大人上任的第一天,这里的所有菜品和酒肉都免费,算是本店的一点心意”,张大财说道。
张大财?这个名字可真有意思,人长得也很有意思,胖嘟嘟的,个子矮矮的,皮肤也黑黑的,但口才极佳,简直就是出口成章。
只是,李序然怎么觉得这个人像个肉市场的屠夫。
说道这里,李序然急忙说道:“你们也是开店做生意的,本县怎么可能吃饭不给钱呢?今天这顿饭由本官自掏腰包,这点钱本县还是能掏得起的”。
张大财还要客套,白老爷制止了他:“好了,好了,就听知县大老爷的吧,快准备酒菜去”。
那人急忙应声离去,看来,这些富商和这个张大财的关系是很熟的。
站在楼上的李序然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他们大部分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而且走路也好像没有神采奕奕的神情。偶尔过来骑马坐轿的富人,吓得他们慌乱的躲闪着。
再回过头来看酒楼里这些花天酒地的富人,和他们华丽的穿戴,李序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一会,店小二开始上菜了,他们好像是知道这些人要来似得,不一会就把菜都准备齐了,齐刷刷的上来了。
由于这里只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县,李序然之前已经想象到了这里的酒菜应该比较丰盛,但等真正的端到他的面前的时候,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一个大红木的长方形盘子,里面放着整整一只羊,这应该是现在所说的烤全羊吧?旁边是一个圆形的盘子,里面都是凉拌肉,李序然知道这是鹿肉,在这一带,是很难吃到的。
接着是一道烤鹅,上面一层厚厚的油,还有一只猪头,好像是卤过的,算是一道凉菜。
还有鸡肉、烤鸭、烧木鸽、兔子肉,中间有两个大瓷盆,一个是人参鹿茸汤,一个是鲜鱼汤。至于青菜之类的,就更多了,令人眼花缭乱。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两坛酒,光看那装酒的坛子就知道价格不菲了。
但是,李序然敏感的发现,这些人看着这些饭菜一点都不意外,同时,他们刚才就根本没有给张大财报菜名,酒楼的人就给他们上来了,看来,他们经常这样的吃喝。
这时,白老爷说话了:“来,今天我们有幸盼到了咱们太仓县的知县大老爷李大人,太仓县穷啊,所以我们只能凑些粗茶淡饭,就算是给李大人接风洗尘了,来,大家共同举杯,这第一杯酒,是我们欢迎李大人的”。
于是,这些人纷纷说着和白老爷类似的客套话,毕恭毕敬的举杯、碰杯,然后一饮为尽。
这时,丫鬟已经将酒杯重新斟满,白老爷重新站了起来。
“这第二杯酒,小民是向李大人赔罪的,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李大人,还请知县大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原谅犬子的冒失,小民一定严加管教,改天登门拜访。这杯酒,小民干了,李大人随意”。
说句实话,李序然是实在不想喝这杯酒,因为,今天已经算是违背自己的心愿了。
但他想起了梦盈的话,想起了皇上的话,同时,想起了自己来南江省的牢房里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他现在只好忍,也只有忍着,为的就是能后发制人,最终达到自己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目的。
这么多人轮番向他敬酒,一个比一个会说,一个比一个能喝,李序然被动的应承着,因为,他现在只是个七品知县,还能说什么呢?
李序然的三个随从:吴师爷和沈捕头,还有太仓县衙的县丞,他们的表现各异。
沈捕头话不多,低头吃饭或者举杯喝酒,好像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不过,这倒真正做到了“陪酒”这个层面。
但吴师爷则相反,八面玲珑的和每个人周旋着,自己感觉无论到了那都是管家似得,总想尽量的表现自己。
县丞的举动则复杂的多,一方面他好像知道,官商是有别的,同时,他也和那些人富商早已有多年的交情,自然有共同的话题,但他还不时的看着李序然的举动。
李序然知道:“攘外必先安内”,放开手脚的大干一番,就得要有得力的助手,不然本来是好的政策,也会在执行的过程中大打折扣。
但是,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同时,不停的被喝着酒,坚持了一会就撑不下去了。这饭,吃的很累,而且很难受,甚至都感觉到了反胃。
这时,沈捕头好像看出了李序然的不适,于是,他提议:今天就到这里,因为,李大人今天一路劳顿,需要早点休息。
其他的人看来也劝不住,也只好作罢,大家都扶着李序然,慢慢的走下楼去。
到了一楼的门口,李序然突然停下来,说道:“店家,今天的饭钱和酒钱一共是多少银子?”。
这时,张大财笑嘻嘻的跑过来说道:“回知县大老爷,银子白老爷已经给过了”。
这时,李序然急忙让他把钱还给白掌柜,说好了是自己掏的。
众人急忙劝他,但李序然执意要给,这时,白老爷说道:“既然是李大人执意要请,那大家就不要勉强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刚好是一两银子”。
于是,李序然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张大财。
张大财愣了一下,然后把银子接住:“谢谢知县大老爷,谢谢,知县大老爷慢走,慢走”。
就这样,李序然被这些人送回县衙。
就在这些人都告辞,只剩沈捕头和李序然的时候,沈捕头对他说道:“老爷,你知道不?今天那桌饭,至少要得六七两银子,可是,那个店家怎么只要了一两呢?”。
这时,李序然的酒突然醒了一半:“对啊,既然是六七两银子,怎么只收了一两呢?”。
看来,现在他除了要整顿衙门里的事务,面对这几个富商之外,其他方面的事情也要小心啊。
这个小小的太仓县,到底有多少事情还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