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绿意浩渺的云竹秘境,一路朝西北方向延伸,途经羌方、犬戎、鬼方各诸侯国,直达大商神都朝歌。
此时在朝歌王城离宫中的乾坤殿御书房中。
“还没有那混小子的消息?”帝乙一袭暗纹玄袍间隐约晃动着丝丝金线,他兀自站立在书桌前翻看着各朝臣上报的奏简。而身侧抱剑而立的则是他最得力的亲信—左。
“是。”左不紧不慢:“但那天三殿下在婚礼前莫名失踪一事有头绪了。”
帝乙手中一僵,片刻后又开始批阅奏简:“说。”
“岐地的线人回报说几日前三殿下携这一受伤的女子出现在西岐城边境的一个村落里。”左回复到。
“放肆!”听闻此言,肆意扬手一掌随即书桌上的竹简随着这震颤纷纷滚落到了乾坤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朝歌城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那混小子还有闲情逸致去西岐儿女情长!那女的是什么身份?!”
“据线人回报,那女子十有**是有苏嫡女苏懿。”左道:“近日苏侯从冀州暗中抽调出五千万精兵,为的就是在神女祭天大典前一个月找回这个顽劣不堪的女儿苏懿。”
“苏懿……”帝乙顿了顿,口中兀自念着这个名字,有些失神。
“是,与三殿下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正是苏懿。”左分析道:“显然,这是一场密谋已久的逃婚。”
“逃婚?!不可能,这混小子精得很,他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帝乙扬唇,他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这次的大婚可以令他今后更加安然无虞地接手他手中的王位,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但王上你忘了吗?殿下一直是个长情之人,否则也不会每年十月初九去冀州……”左在晦暗的烛光间抬起眸,他的神色莫测高深,似乎能将所有埋藏在过去的秘密倾囊而出。
“住口!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孤说过不准再提!”帝乙突然也不知道怎么了,厉声打断了左。
“卑职逾矩了。”此时的乾坤殿,在夜色的笼罩下,静的连一丝一毫的呼吸都能令人察觉,左只得缄口不谈。
帝乙并不理会,提起手中的竹笔轻蘸了点漆黑抽出手边的一卷竹简,洋洋洒洒,意气淋漓。
“既然苏家那丫头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在大婚之前拐走那混小子……一切事出必有因。”帝乙忽而停下手中的竹笔,目光静静停留在面前忽而摇曳不定的烛光上:“如果,苏家丫头喜欢那混账小子,或者混账小子喜欢苏家丫头……”不知不觉间,帝乙嘴角不由得上扬。
左听着帝乙毫无顾忌的推断,面上不由一沉:“那怎么可以,这可是自古以来的禁忌,王上,您一定要阻止三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帝乙眉宇微黯,脑海中不由浮现多年前一双倔强的水眸,摇曳着深秋的寒意、燃烧着最后的炙艳。只不过物是人非,这么多年了,她还好吗?“不用我动手,这件事自会有人来插足。”可能,最怕打破这禁忌损了自己威仪、权势的恐怕只有苏扈了。一旦王权与神权合并,没有了伊家大祭司一族并肩战斗的有苏族苏家必然会被王权吞没,伊家,可早在多年前就被他帝乙一手毁了。这么多年他只削弱神权而并不动苏家就是因为苏扈掌控着整个大商的要害、政权以及情报网。呵呵,他一旦被逼急了,后果会是如何呢?
他们是朋友,却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这场竞争不仅是兄弟之间的竞争,也是王朝内部的竞争,他们各有各的野心,所以不会各退一步,他们各有各的坚持,所以一切只能等最后才能定论。
帝乙的目光在烛光的摇曳与明暗间愈发的坚定。
“继续招人盯着那混小子,老样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出了手也不要暴露身份。”帝乙搁下手中的竹笔放在一旁。
“是,王上。”
见左回应,帝乙满意点了点头,抽身扬起袖子朝寝室走去,消失前,他意味不太分明地留下了一句:“这几日孤……恐怕去不了冀州了,等苏扈回府将那天我暂放在冀州行宫的那些东西交给他,一定要亲自看他收下!”
“可那些都是些女子的衣物、饰物,并不适合苏懿的年岁。”左不解,曾偶然间看到那些东西,苏家嫡女今年年不过二十,又怎么会适合那些妇人用的衣饰?难道网上并不是将它们送给苏懿?可苏家自苏夫人死后就只有这么一位女眷。
眼见得,左看见帝乙的步子停了停,却又在霎时离开了他的视线,这次他没有回应,回应他的,仅是一室的清冷与诡异。
待所有人,所有的一切宁静下来,殿外临窗而立的一棵古木树影稀疏。一袭暗色的斗篷在夜风中风姿绰约、翩然扬起,斗篷里是一双平淡的眸子,衬着身形大略能分辨出那是个男子。见四下终于安静了起来,他收回一直投放在殿内帝乙与左谈话的视线。一直苍白却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斗篷摘下,一头银白的发静静披散开来。他在偷听,是的,从刚才起,他就在注视着殿内发生的一举一动。留在朝歌,只为在子辛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掌控好大局,至少,不能偏离轨道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