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再次坐在海神殿的祭台上的时候,心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对鲛人族的怨恨,她心里平静如水,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的是陆天被人劫持时,眼中的那种悔恨愧疚的光芒。
她嘴角微微一翘,笑了起来,是为了她吗?完全不必的,其实她,宁愿为了他回到这里来。
这短短几天的回忆,足够让她思念一辈子。
这没有时间概念的海神殿中,海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想想海面之外的世界,想想陆天,再想想糖葫芦,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疯狂的想要再见陆天一面,想要再在洒满月光的海面上亲他一下,看看他脸红的样子。
这个念头越来越剧烈,挥之不去,海蓝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正常了,没多久,她就总觉得会在海神殿的门口出现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眉目如星般的看着她,对她说,我来带你离开。
似乎每天看着那个身影,就会有一点点的满足。即便她知道,那个地方,永远不会再有人出现。
一觉醒来,海蓝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的抬头去看海神殿的门口,依旧是那个俊朗的青年,虚幻的站在空气里,她自嘲的笑了笑,这就是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吧。
等等,为何那人影浑身浴血?
海蓝大惊失色,化作一道蓝光冲向大殿门口,那挺拔的站立着的身影便软软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是陆天?
是真的陆天!不再是她的幻觉!
他居然,真的来了?!
她擦着陆天脸上的鲜血,泪如雨下,陆天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已经昏迷了过去,她只顾得陆天的伤势,却没注意,她的面前,已经满是鲛人族的人,二长老和三长老站在最前面。
“对,鲛魂珠,鲛魂珠一定能治好你……”海蓝取下腰间串成璎珞串子的鲛魂珠,双手的光芒刚刚绽放,便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海蓝,不要浪费鲛魂珠的力量去救一个外族的小子。”海蓝惊愕的抬头,见到面前站满了人,那冷漠的声音,正是从三长老口中说出。
她的手微微颤抖,心如止水已经不知多久了的她,此时却脆弱得如同一个孩子,“不行,不行,我要救他……三长老,我要救他,他会死的……求求你了,让我救他……”
二长老声音带着些循循善诱的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他只是个外族人,和你也没见过几次。”
“我,我……”海蓝根本止不住她的眼泪,她看着陆天英俊的面容,看着他身上纵横着的深浅不一的伤口,看着他被血水打湿的衣衫,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短短几天,海蓝的心里满是甜蜜与心痛,她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懂为什么她在陆天的眼里看到她全部的未来和希望,就如同当初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海巫女的眼中看到天空一样。
这两双眼睛,改变了她全部的命运。
海蓝忽然撕心裂肺的喊道,“因为我爱他啊!因为我爱他啊!我要救他,我要他活下去,我爱他,我爱他……所以他不能死!我死也要救他,我死也要救他!”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鲛人无不为之动容,眼泪化作珍珠,在鲛神殿前聚成了大片大片的晶莹,原来他们一直这么恨着,这么惧怕着的海神,也有这样的一面。
“老三,不如,就放她走吧。”二长老说道,她对海蓝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怜悯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海蓝成为海神之前,看护她的一直是二长老。
她见过那个天真无邪的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所以,才这么坚信,现在这个残忍的海神还是有着那样的温柔脆弱的一面。
“那我们鲛人族的气数会断绝的,你真的觉得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男女私情,放走她合适吗?”三长老却皱眉说道。
“微不足道吗?你年轻的时候是为了什么离开鲛人族的,又是为了什么回来的?”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人类形态的女子身着白袍,白纱在水中四处纷飞,衬得女子如同九天之上的谪仙。
周围的所有人都缓缓跪伏下来,“参见大长老。”
唯一没有动的就是海蓝,她还抱着陆天,温柔但却颤抖着双手擦拭着陆天脸上的鲜血。
“三长老,从前你为了爱情离开鲛人族,我并未派人去追杀你,现在,你亦没有资格阻止海蓝离开。”大长老冷漠的看了三长老一眼,道,“海蓝,你自绝神脉,我放你离去。”
自绝神脉?
这样,就能把鲛人族的气数永远保留下来了吧。
这样,就能带着陆天离开这里,和他永远在一起了吧。
她只知道,思念的滋味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想每天都看到他,想和他在一起,就不会被思念所困扰了。
那么,就让自己来结束这一切吧。
她正要把陆天放下,却忽然觉得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没有任何力道,却让她一瞬间停了下来。
“陆天?你醒了?!”海蓝急忙蹲下来,一脸紧张的看着陆天,陆天拉了拉她的袖子,道,“不要……别……别听他们的……”
“陆天,你听我说,我只要自断神脉,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好不好?让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海蓝用几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对陆天说道。
“不,我不要……不要你伤害自己……”陆天哽咽着说道,他想要用力握住海蓝的手,可是却完全没有力气。
他只知道,如果海蓝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那神祗之位,或者是她要守护的整个鲛人族。
“海,海蓝……为了我,为了我的话,不值得……不值得……”
海蓝伸出手,轻轻在他双目上抚了一下,陆天便无奈的闭上双眼,缓缓昏睡了过去。海蓝轻轻笑着说道,“陆天,等你醒来,我就能一辈子陪着你了……”
她放下陆天,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两位长老和其他所有的鲛人深深鞠了一躬,道,“海蓝不但没有守护鲛人族,反而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海蓝在此道歉。并且感谢各位愿意放我离去,海蓝自断神脉,以保鲛人族万世不朽。”
说罢,她缓缓闭上眼睛,海蓝色的光芒在她身上不断缠绕着,忽然,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惨惨的笑道,“鲛人族,永远不会再灭亡。”
“快些离去吧,不要再出现在鲛海中。”二长老道。
海蓝抱起陆天,两人浑身是血,她艰难地踉跄着向海面游去,头昏昏沉沉的,剧痛也传遍了身上各处,她只能不断缩紧抱着陆天的手臂,想要将他抱的离自己再近一点,因为这种时候,只有他能给自己一点点温暖。
看着海蓝踉跄的步伐,三长老似乎还有些愤恨,但是二长老却释然的笑了笑,道,“这也算是她最好的结局了,而且自古以来从没有海神愿意自绝神脉,所以我鲛人族的气数一直被海神掌握着,也不知这样对不对,只要断绝了神脉,海神可就只有普通人一半的寿命了。”
“她已经不是海神了!”二长老愤愤的说着。
在鲛海上空,一袭蓝色衣裙的美丽女子嘴角还带着鲜血,抱着棕灰色布衫的青年男子,忍受着经脉断绝的痛苦,一步一步向妖兽大陆走去。
“我已经离开了鲛人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天。”她看着还未醒来的陆天,微笑着低声说道。她知道自己断绝了海神神脉之后,修为所剩无几,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和陆天在一起,她宁愿放弃一切。
“海蓝……是你吗?”轻轻地软弱无力的声音响起,陆天缓缓睁开眼睛,“你干嘛要把我打晕啊……”
“我没打,你是自己晕的。”海蓝狡辩,她笑道,“天,我现在离开了鲛人族,只能靠你养我了,你要记得你答应我一辈子的糖葫芦。”
“好,我带你回龙族。”陆天站在海蓝的面前,庄重的道,“海蓝,我要娶你。”
海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羞答答的低下头,却没有说话,她只觉得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陆天所说的话,娶我,他要娶我,他要娶我……
我以后天天都能看到他,不用再这样苦苦的思念了……
这,叫**情……
半个月之后,两人终于走到龙族周边的城镇,陆天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笑着过去招呼着,“龙鳞,好久不见。”
那银袍男子看着他,神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怎么还敢回来?”
“怎么?”陆天奇怪的问,他和龙鳞是老朋友了,龙鳞和其他几位龙字辈的高手是龙族的护卫,在族中声望颇高。
“你还不知道?鲛人族来了人,已经和龙族断绝了交往,据说是因为你把他们鲛人族的海神大人拐走了。这不会是真的吧,后面那位……难道……”龙鳞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陆天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海蓝。”
“什么就未婚妻啊!你跟我求婚过了吗?!”海蓝虽说是在指责,可是声音却罕见的柔柔弱弱,不再像从前那样满是娇蛮。
龙鳞看着两人,本想笑着祝贺几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过了半晌,才道,“龙族,已经把你视为叛逆者,驱逐了……”
“你说什么?!”两人同时大喊了起来。
“我从来没做过任何背叛龙族的事情!”陆天大声喊道。
龙鳞无奈道,“可是你把鲛人族的海神带了回来,而且还为此害得龙族和鲛人族决裂。长老会商讨之后,决定将你驱逐出龙族,这事族长虽说极力护着你,可长老会决定的事情,族长也无权干涉。”
“怎么会这样?那我,那我以后怎么办?”陆天几乎崩溃,他的一生全部献给了龙族,却没想到在这时候被龙族以这种理由驱逐。
海蓝实在不忍看到陆天现在这样子,轻声安慰道,“天,没关系,龙族不是我们的安身之所,我们还可以去人类大陆,我一直的梦想都是能做一个温柔贤惠的人类女子,怎么样?我们去人类大陆怎么样?”
陆天无声的点了点头,只要能和海蓝在一起,无论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龙鳞也笑了笑,“少族长灵体重生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拜托你们呢!”
陆天与海蓝微微一笑,对视一眼,双双向着人类大陆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