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豫皖淮河交界西北,有一条看起不宽但却比淮河还深的洪河,自西北到东南划冲一条曲线汇入淮河间,冲积出洪淮河三角洲,当地人叫它淮河泊(现为淮滨县)。
淮河泊为中原南部少有的鱼米之乡,冬产小麦夏产稻,想吃鱼来,就到洪河淮河水里捞,淮河泊的人自古似乎就丰衣足食。
在淮河泊一条稻田埂上,一群放牛人,领头的一位身材高桃的小伙子,正在用着淮河泊独特的长嗓子对天高歌:
“有钱难买淮河泊,一半干饭一半馍。不管小伙他再多,不怕姑娘娶不到!有钱难买淮河泊,一半干饭一半馍。不管小伙他再多,不怕婆娘娶不了!有钱难买淮河泊,一半干饭一半馍。不管小伙他再多,不怕后头(老婆)娶不着!……”
“少林,刘少林,别唱了,你看你后头脸都红了!”一位比刘少林稍矮但胖了不少白了好多的小伙子笑道。不过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怪怪的,一身衣服丝绸做的明显比周围粗布衣服几个放牛娃要高贵,手里牵了一头母牛,毛皮油亮只那个头就要高大许多。
“刘富贵你死样子!”没想刘少林后面那个放牛的女孩却更加红了脸蛋儿,她瞪了眼刘富贵,然后含情脉脉地看了下刘少林,脸背一边,手指不停地捏着自己的小辫稍羞羞答答地说,“谁脸红了谁脸红了?”
这姑娘十**的样子,虽说粗布的衣服,但一张小脸白皙漂亮,脸颊一片小红润,一对大眼睛水灵灵的就像在淮河水里漂过浸润的,实在是好看。
另外两个放牛的少年也笑了起来。
“不过先说好,”那个叫刘富贵的少年笑说,“你们带我放牛,让我跟稻花一块放牛,我就教你们识字。简虎子、郑竹棍,你俩可以证明哈,我也喜欢稻花,我要和少林一起竞争!”
“放心吧富贵,”简虎子郑竹棍哈哈笑,“你和少林不管谁喜欢稻花都可以,刘少林带我们放牛,带我们打日本鬼子,带我们躲拉壮丁,但你从息县学校回来,却教我们认识字。”
提到日本鬼子,五个青年个个紧咬着牙关,日本鬼子就是恶魔,进到哪个村哪个村里就遭殃。其它的不说,就这去年冬天,少林虎子竹棍给地主顺着淮河往上赶冬鸭,听说日本鬼子到吴庄小余庄杀人,三个青年就在日本鬼子撤走跑去看,真是惨不忍睹。
两个庄有9人被绑树上当靶子射杀刺死,有9人被拉到地里挖坑活埋(等鬼子走后逃回来的村民把他们从土里扒出来身体还是热的,就是没有呼吸),7名妇女被****后没活一个,有的头被砍掉吊树上示众,有的被刺刀挑开肚子流出肠子,还有妇女被直接割掉****……
甚至于老人和小孩鬼子都不放过,刺刀刺、武士刀砍、子弹射击、扔火里活活烧死……
似乎世界上最凶残的场面,在这两个小小的村庄最悲惨地被日本鬼子呈现着。
鬼子这惨绝人寰的恶行,让人痛心和呕吐之时,也让三个青年握紧了拳头。
那就是靠着自己的一点力量,去打鬼子。
日本鬼子现在很强,但简保长说日本鬼子兵力有限,他们稍远的打到息县城稍近点的只打到淮河南岸的仙庄集,往北的淮河泊,他们就没力量了。
日本鬼子舰船经常从淮河泊的这段淮河中驶过,而往往在航行的时候,北岸遭到****的打击,南岸遭到八路军游击队的打击,还有就是民间自发的袭击。
刘少林带着富贵、虎子、竹棍,顺着洪河岸往东走,走到淮河正准备洗澡,他们发现几条装满大米的船由西往东行驶,每条船上坐着五六个日本兵,船上还架着机枪。
刘少林手一挥,四个小伙连忙躲到淮河岸边的茅草窝里。
“鬼子的船。”刘少林眼睛红红地看着。
“肯定从上游的信阳息县抢到的粮食,可能往下游的蚌埠运。”刘富贵猜测着。
“要不要****!”虎子没头没脑地说道。
“虎子你傻子呀,国家正规军都没办法想干就干,就凭咱们三个,要什么没什么,想和鬼子机枪搞?”竹棍摇着头。
“有弹弓。”刘少林却掏出一把槐树叉子做的弹弓不紧不慢地说道。
“用弹弓和他们机枪干?”刘富贵咧着嘴。
“富贵我问你,你乌龙集那不是有亲戚吗?你去借一瓶香油豆油或菜油洋油,只要是油就可以,还有一捆高梁杆,一大团棉花加一盒洋火。等会肯定还有鬼子的运粮船,咱们就在高处****个狗日的。”刘少林举起他弹弓,在大家的面前晃了晃。
“你是想给他们船放火?”刘富贵也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他马上带着简虎子一转身,跑向上游的乌龙集。
等刘富贵和简虎子带着家伙来到的时候,四个少年重新蹲到淮河边的茅草窝里。
“简虎子郑竹棍,你两个游到河南岸,看到那两个土包没?随便躲一个在后边,聚一些砖头坷垃,等鬼子的运粮船过来的时候,你们就向河里扔砖头扔坷垃。”
“可以是可以,”虎子有些为难地说,“鬼子要是往上开枪呢?”
“不是有土包的土堆挡着吗?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刘少林肯定着声音说道。
“要是鬼子扔手雷和手榴弹呢?”竹棍也是放心不下。
“扔手雷手榴弹?”刘少林撇着嘴说,“他们没那么大的力气,这河堤十几丈高,往下好扔东西,往上他们扔不远的。别看鬼子过长江过黄河大摇大摆,过咱们淮河,就这段,想扁他就扁他!”
虎子竹棍听后放下心来,月兑了衣服,正要往河水里跳,刘少林连忙补充说:
“记住,只要见鬼子运粮船起火,你们就从河堤南边拼命往上游跑,我们在乌龙集会面!”
“知道了!”虎子竹棍听后,举着他们月兑下的衣服,扑通扑通跳到淮河水里,然后,游向淮河的南岸。
而这边的刘少林刘富贵也开始忙乎起来。
他们把高梁杆截到二尺长一段,然后在头上夹上一团棉花,醮上洋油(柴油)。
这样做了三十来个。
“等会鬼子的船来到,只要南岸虎子和竹棍开始扔砖头,咱们就开始射火箭。我夹好,你点火我就拉弓射箭。”
“肯定的。”刘富贵佩服地看着少林,心里想这个人啥都好,就是跟他争稻花。
烈阳高照,四个少年在两岸的两个土包后面等了半天,终于,从淮河上游的方向,咔咔哒哒地开了几条机船,等走近了,果然是鬼子的三条运粮船,每条船上架着一挺机枪,耀武扬威地向着下游冲来。
“准备好了富贵。”刘少林在弹弓上夹上一把自制的醮着柴油的“火箭”。
“少林我好了。”刘富贵晃了晃手里的一盒洋火。
但富贵的目光忽然被河南岸的虎子和竹棍吸引住了。他连忙向刘少林疑惑地说道:“你看他俩,没在一处土堆后面,在两处土堆后,离得还很远。”
而刘少林看后却高兴起来。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俩这更灵活,更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话刚说完,鬼子的运粮船便驶到了。
虎子和竹棍,蹲在各自的土堆后面,举着砖头坷垃拼命地就往淮河里扔起来。
扑扑扑,不过那些砖头只有少量砸到运梁船上,一块两块砸到鬼子身上让他也是哭爹喊娘,大部分的砖头坷垃,还是掉进了淮河水里。
但这个效果就是刘少林所需要的,因为鬼子发现这突来的变故,转动机枪方向和三八大盖就往河南岸射。
“ばかやろう!死にたい!ばかやろう!”
鬼子一边骂着一边开枪射击。
而淮河北岸,刘少林举着自制火箭,富贵划着洋火后,一条火线直扯到鬼子的运粮船上。
而那边虎子竹棍,也没有停止扔砖头和坷垃。
“着火了,鬼子船着火了!”富贵欣喜地对刘少林说。
“别管他们,我们继续射!”
刘少林在富贵协助下,又射出七八个自制火箭。
“又着了一条!”刘富贵高兴叫着。
“嘟嘟嘟!”
鬼子的机枪忽然朝淮河北岸扫射过来,机枪子弹打得坷垃尘土乱飞,茅草都着起火来。
“下岸,跑!”刘少林收了弹弓。
两个少年飞快地下了淮河北堤,开始向着上游的乌龙集拼了命地跑去。
四个少年在乌龙集终于会面,几天后乌龙集就传开了革命游击队火烧了两条鬼子的运粮船。不过简保长却说,那是****组织下的袭击行为。
“你们四个都是英雄!”稻花牵着她的黄牛羡慕对四个小伙子说,“我要是有四个就好了,有四个就嫁给你们四个。”
“可你只有一个,一个你嫁谁?”简虎子用力地拉着他的黑牛,这头牛是公牛,一直在稻花那头黄牛的**上闻来闻去不肯吃草。
“嫁我!”刘富贵说。
但是刘少林却不说话,他很害羞,人家富贵是到息县上过学的学生,先进着呢。自己一直不敢对稻花说“嫁我”,不过他的眼睛温温地看向稻花,看的稻花脸蛋儿再次红了起来。
“我里个娘也!”郑竹棍忽然指着稻田南边赵集到三空桥的公路说,“一大队人,好像是简保长下乡抓壮丁了!”
“抓壮丁?”少林富贵虎子全部惊愣起来。
他们不是怕当兵,当兵打鬼子,他们早就去当了。但是很多时候当兵,却打的是八路军。在老百姓的心里,八路军是自己人,走到哪里就给百姓挑水扫院子,老百姓都喜欢,刘少林的大哥就当了八路,二哥被抓丁当了****,有时候刘少林的母亲就哭,说老二老大打起来,自相惨杀,说怎么也不让老三刘少林去当兵了。
刘少林现在都十九了,早就是一米八的个头。
刘少林像村庄的大多数青年一样,不分白天黑夜里躲壮丁。
简保长分的有抓丁任务,时不时就下乡抓达到年龄的年轻小伙。有时候趁着天黑半夜,带着十几条保丁十几条枪就下到村庄突然袭击。
刘少林和虎子竹棍他们,都半夜听到狗叫翻墙跑了好多次。
而只有刘富贵例外,他家和简保长家有亲戚,爹又是本庄的地主,每次抓丁没他的事,除非是撞到枪口上。简保长爱面子,有次抓丁自己侄子没躲藏,他也撕破脸把他抓了去。
“少林,是简保长的人!”稻花急着声音说。因为简保长每次下乡,身后就跟着十几名背枪的保丁。
“稻花,这四条牛全靠你了,牵回去交给俺们爹娘。俺们跑了!”刘少林顾不了其他,带着虎子富贵竹棍,就往北边跑。
往北跑六里就是洪河,他们跳进洪河就有救了,不管是游到洪河北岸的安徽还是往东跑去淮河,他简保长都抓不到。
“站住!站住!”简保长那杀猪般的沙哑嗓音在公路上响起来。
“呯呯!”
有几颗子弹,就贴着少林富贵虎子竹棍的耳朵飞过去。